當然,這個時候,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知道,一直享譽天下的神兵就此誕生。
所有人的視線和心思都落在這一場對決上。
終於,似乎有人在這一邊倒的戰局中突然醒過了神。
刀子樣銳利的目光狠狠剜向了銀月下屋檐上,那一抹纖細身影。
靈刃的轉變,自己人的落敗,皆因爲那個人。
一個人,一句話,改變了一切。
擒賊先擒王,那麼,你就死吧!
於是,一條身影悄悄自樹冠上支起了身子。弓箭上弦,瞄準,拉圓,鬆手。
“嗖。”
一箭如雨,似乎割破了夜色的寒涼,將銀月溫柔攏在天地間的銀紗撕破,泛起絲絲漣漪。
雪亮的箭頭,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向着文青羽後心激射而去。
這個時候,靈刃正在專心致志的對敵。文青羽正在專心致志驗收自己的訓練成果。蓮霜剛剛戰勝了心裡的恐懼,正向着這裡趕來。
是以,這一劍,沒有人發現!
眼看着,那凌厲的箭便到了文青羽身邊。偷襲者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似乎已經聽到了弓箭入肉,令他血脈僨張的聲音。
“嗖。”
一道白芒閃過,光芒中似有些微的幽藍。如同無聲一道天雷,自天際驟然而至。
那毀天滅地的羽箭一下子失去了光芒。
天上地下一靜,只看到屋檐上那纖細人影懷中,突然抱着一隻雪白的狐狸。
狐狸尖尖嘴巴里叼着的,分明便是那一隻箭。狐狸一雙眼睛紅彤彤,夜色下詭異的一亮,寶石一般。
偷襲者不由自主的便一哆嗦,總覺得那狐狸一雙眼睛似乎看向了自己。心底裡卻覺得,那似乎並不可能。
還沒等他弄明白狐狸到底有沒有看見他,突然覺得身子一輕,然後就飛起來了。
是真的飛起來了。
此刻,他的身子已經離開了樹冠,兩隻腳神奇的凌空懸在天上,但他分明沒有使用任何內力,更不曾使用輕功。
於是,院子裡再度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中,偷襲者從所有人眼中都看到了一絲恐懼和震驚。
“啊!”
他不過朝着腳下看了一眼,便終於明白了大家的恐懼和震驚究竟是爲了哪般。
原來,不知何時,空曠的地面上突然多出了好幾條碗口粗細的蟒蛇。而他自己正非常不幸的被一隻蟒蛇給捲了起來,如今正不上不下懸在半空裡。
冰魄將嘴巴里的弓箭狠狠吐了出去,紅彤彤的眼睛朝着被蟒蛇卷着的人瞟了一瞟。顯然很是不愉快。
“咕唧。”爪子一伸,朝着那人惡狠狠指指點點。
“咕唧,咕唧,咕咕咕唧。”
冰爺告訴你,這人是冰爺的。冰爺沒發話,誰許你動她?你不要命了?
冰魄表情認真而嚴肅,批評的義正言辭很是用心。
文青羽等了半晌,它仍在不停的咕唧。
天上地下也仍舊維持着詭異的寂靜,偷襲者仍舊被蟒蛇卷着懸在半空裡。
畫面定格了一般,半點沒有變化。
文青羽終於不耐煩:“夠了麼?我想睡覺。”
冰魄皺了皺眉,終於非常不甘願的停止了自己的批評。
隨後,爪子一撤,最後一聲咕唧,你們解決了吧。
文青羽淡然一聲:“慢着。”
冰魄立刻吱了一聲,顯然是對那些蛇小弟們也傳達了一聲慢着。
文青羽嘴角幾不可見扯了一扯,在動物的世界裡,冰魄顯然比她吃的開。
接下來,她便低下頭,緩緩摸了摸冰魄雪白的皮毛。
“今夜這一齣戲,該也是夠了。你若再不出現,只怕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也不知是衝着誰。
文青羽的神情卻極是平和,脣畔笑容溫良無害。清眸微閃,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說是麼,馮嬤嬤?”
蓮霜正好趕到,直接將馮嬤嬤三個字給聽了個正着。腳下一歪,好懸沒從屋瓦上跌了下去。
她聽到了什麼?馮嬤嬤?
今天這一切都是馮嬤嬤安排的?那個不苟言笑,謹慎守禮的深宮老嬤嬤?不是吧!
下一刻,天地間便響起一陣尖銳竹笛聲。
蟒蛇如同突然受到了什麼牽引,一下子四散了開來,身子蠕動了幾下便不見了蹤影。
連緊緊卷着那偷襲之人的蟒蛇,也甩下了到口的獵物,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蓮霜瞧的又是一哆嗦,瞅着眼前的村子,哪裡都覺得不舒服。
這些蛇,該不會就是住在村子的地面之下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跑了上來?
自己住那院子表面上看不就挺好的麼?誰知道一場雨,便給澆出了那麼些蟒蛇來?
這樣想着,她整個人都覺的很不愉快了。暗暗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踏上這一塊土地。
蛇羣消失之後,文青羽便從屋檐上跳了下來。靈刃和風止飛影也迅速聚攏到她的身邊,蓮霜想了想,也終於咬了咬牙,壓下心中的恐懼,迅速掠了過去。
另一邊,從一堵院牆後,緩緩出現馮嬤嬤的身影。
仍舊是白日見到的那一身衣裝,也仍舊如白日裡一般髮髻梳的一絲不苟。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馮嬤嬤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些微的笑容。
文青羽臉色並不好看,對於算計自己的人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會太喜歡,即便,這人可能是蕭若離的人。
“不知……馮嬤嬤這是什麼意思?”
馮嬤嬤微笑:“鳴羽公子不必介懷,不過是個小小的考驗。”
文青羽挑眉。
馮嬤嬤繼續說道:“公子此番來到德溪,不過是想要藉助浮陽山莊的名頭。浮陽山莊卻並不希望被隨便什麼人給累了名聲。”
文青羽眸色漸冷,抿着脣,終究不發一言。
她身後,風止飛影和靈刃也各個都如她一般抿着脣,一言不發。連冰魄一張小臉都極是嚴肅。
馮嬤嬤臉上笑容終究有些掛不住:“老身不認爲這一番考驗有什麼錯。公子想要浮陽山莊上下臣服,總得拿出叫大家折服的本事,若是上下不能一心,相信對公子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文青羽卻微微哼了一聲:“所以,叫那麼兇猛的蟒蛇突然出現是小小的考驗。一次出現那麼多條也是小小的考驗。派出這麼多人圍攻十來個人,還是中了化功散的人也是小小考驗。最後……”
她冷凝的眸子在被蟒蛇卷的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掃過:“叫這樣一個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將本公子射殺,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考驗?!”
她聲音越發幽冷:“若是我或是我這些兄弟有哪一個不小心死了,也只能說明我們倒黴,沒能通過你這些小小的考驗。所以,沒有資格進入浮陽山莊嗎?
馮嬤嬤臉上終於現出一抹尷尬:“公子只怕有些誤會。”
“雖然那些蟒蛇兇險異常,但老身事先在公子房間的蠟燭里加了特製的驅蛇藥。公子只要在那屋子裡呆上片刻,衣服上便可沾染到驅蛇藥的氣味。那些蟒蛇自然不能傷害到你。”
“至於這些蒙面人,不過是莊子裡的護衛和家丁,他們也不過是想試試這幾位兄弟的身手。怎麼都不會真的傷人。不然,也不會根本沒攜帶兵器。至於剛纔那一箭。”
馮嬤嬤眸子猛的一寒,朝着已經陷入半昏迷的人看了一眼:“那是個意外。”
文青羽朝着身後看了看,飛影風止蓮霜,還有靈刃所有人臉上都沒有半點笑容。顯然,對於馮嬤嬤剛纔的話,很是不打算買賬。
文青羽回過頭,淡淡說道:“嬤嬤說的真是太輕巧了。你事先在蠟燭裡放了驅蛇藥是沒有錯,但你是否忘記了,今夜有雨?雨水能夠隔絕一切的氣味,本公子身上沾染的驅蛇藥被雨水那樣子淋過,還能剩下多少?”
馮嬤嬤突然頓了一頓,似是突然失了言語。
文青羽看她一眼,眉眼中皆是不屑:“還有我身邊這些人,他們不過十來個。浮陽山莊出動的卻不下八十個,也許更多。對付十來個失了內力的人,出動近百人,這叫做試探?”
“還有那暗中的一箭,若是今日,本公子或我手下兄弟有任何的折損。嬤嬤是不是都會說一句,那是意外。然後,就算我們倒黴了?!”
馮嬤嬤嘆了口氣:“是……老身思慮不周,請公子見諒。公子和各位英雄,請隨老身上山。”
“上山?”文青羽淡然一笑:“爲的上山,我等便險些失了性命。既然,浮陽山莊這樣的不甘願。本公子也不是非你們不可。”
下一刻,她自懷中掏出樣東西,灌了內力,隨手丟給了馮嬤嬤。
她倒並沒有爲難馮嬤嬤,用的內力也不過就是剛剛好叫那樣東西到了馮嬤嬤跟前。
馮嬤嬤無法,只能伸手接住。展開來看,一張臉瞬間便變了顏色。
“這……這……請公子收回成命,儘快隨老身上山吧。”
她聲音竟難得一見的染上一絲驚慌。
蓮霜好奇的朝着馮嬤嬤手裡瞅了一眼,原來剛纔少主扔給她的竟是浮陽山莊的地契。
這老婆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居然會怕一張地契?
她哪裡知道,這地契代表的便是蕭若離的態度。
蕭若離是浮陽山莊的主人,他將地契送給文青羽。等於告訴了所有人,文青羽在他心中的分量。擁有了這張地契,便等於擁有了浮陽山莊的所有權利。
從他送出地契那一刻開始,浮陽山莊便與蕭若離再沒了半點關係。
如今,文青羽卻將地契扔給了馮嬤嬤。
這等於就是告訴馮嬤嬤,浮陽山莊先後失去了兩位主人。自此後,便要自生自滅,再沒了依仗。
文青羽就是在賭。
賭馮嬤嬤也許不在乎浮陽山莊的存活與否,但她一定在意蕭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