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有個外地的富商包了楚憐霜遊河。那時候她還是個正在調教的雛,並沒有真的掛牌。後來天降暴雨,靈水河突然暴漲,是水千丞救了她。水千丞一心都撲在河道上,生活很是困頓。楚憐霜便時時的去接濟他。一來二去的,便生了情愫。”
文青羽默了一默,果真就是個才子佳人的故事。
只可惜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身份上有些尷尬。
“後來,楚憐霜成了頭牌花魁,仍舊念念不忘水千丞。可惜水千丞太窮拿不出給她贖身的銀子,楚憐霜便一直在風月場裡呆着。直到被梅太守給看上了,爲了得到楚憐霜,梅太守偷偷抓了水千丞。楚憐霜就成了太守府的楚姨娘。”
文青羽咂了砸嘴:“這故事,聽上去真是哀怨。說起來,梅太守那個蠢貨被宰了真是一點都不虧。”
可不是不虧麼?
色令智昏強搶個民女什麼的,實際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抓了水千丞。水千丞便是擋在靈水之前最有利的一座堤壩。
他卻親手將這尊堤壩給炸了。
如今是冬季,水千丞的消失到沒有引起什麼巨大的災禍。可這要是在夏季,說不定陪葬的就是整個林州城。
“楚憐霜找水千丞做什麼?莫非還想着嫁給水千丞麼?這不是她的風格。”
文青羽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日午後楚憐霜大喇喇的說着,她要做林州的主事人。
這樣的人,會甘心嫁給一個窮困潦倒的河工?
“你猜對了,她的確是要嫁的,不過嫁給水千丞的目的麼,呵呵。”
玉滄瀾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文青羽一曬,玉滄瀾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美人。
楚憐霜怎麼也算得上是個上乘的美人,如今能叫愛美人如命的玉滄瀾公然的嫌棄,楚憐霜是做了多麼作死的事情了啊!
“她要嫁給水千丞,無非是想要利用水千丞對於靈水河道的熟悉來滿足她的野心。”
“怎麼說?”
“她要讓水千丞帶着她度過靈水以後,將靈水河所有的河道防務毀掉。但凡下一場雨,靈水河堤壩必將崩塌,皆時河水倒灌,林州城頃刻間便能毀於一旦。至於她,則可以靠着這個功勞投靠南疆。蜀國是魚米之鄉,自然多河道。有水千丞這樣的人掌握在手裡,她的日子走到哪裡都不會太難過。”
文青羽頓了一頓:“還真是打的好算盤。”
“可不是呢。”玉滄瀾又有說道:“我看她對水千丞也沒有幾分真心,不過是個跳板罷了。否則她一個善於鑽營的頭牌花魁,想要嫁給水千丞早就嫁了,會等到現在?”
“那人呢?答應了麼?”
“暫時還沒有。”
玉滄瀾再度將手裡的扇子打開:“那樣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各種溫婉柔弱的投懷送報,他居然還能夠拒絕。這個水千丞我看一定不是男人。”
文青羽斜睨了他一眼:“你以爲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一樣,思考問題從來就不是用腦的麼?”
玉滄瀾愣了一愣,卻也不過一瞬便明白了文青羽話中是什麼意思。於是,一張豔麗的容顏上頃刻間便浮上了一絲邪魅而危險的笑容。
“小羽兒你知道你對男人這樣子的指控,是會將自己置於險地的麼?”
文青羽不在意的看他一眼:“你若是不介意我在你身上添幾個窟窿,儘管來試試。”
“去安排一下,我要見水千丞。”
說罷,她素手朝着他揮了一揮,眼睛便又合上了。
玉滄瀾搖着扇子的手明顯頓了一頓,滿腔的不滿盡數化作了一聲嘆息。
“人家就是個命苦的人啊!”
最後一句話說完,房間裡便再沒了聲響。文青羽脣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
玉滄瀾除了嘴巴上喜歡佔點小便宜之外,實際上是沒有什麼毛病的。而且,至今爲止,他實際上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若是將來蒼穹山出了什麼事情,他需要自己幫忙的話,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忙。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
文青羽揉了揉眉心,昨夜被玉滄瀾扯起來過一次又再度睡下。若是平日,她醒來定然會頭疼。可是近些時日卻也不知怎的,睡眠質量異常的好,竟沒有半點的不妥。
想來,是洛夜痕給的藥丸的功效。
“公子醒了麼?溫將軍和莫公子求見。”
文青羽迅速取了顆藥丸放在口中,立刻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雨蕎正端着早膳準備進來。文青羽認認真真看了她一眼,雨蕎的臉色很好,並沒有什麼異常的狀況。看來,昨夜玉滄瀾果真是沒有爲難她們的。
“他們在哪裡?”
“秋露將他們帶去了花廳。”
文青羽點了點頭,擡腳就向院子外面走去。
雨蕎立刻喊道:“公子你還沒吃飯呢。”
文青羽卻是頭也不回:“回來再吃。”
雨蕎撇了撇嘴,心裡雖然不滿,指責的話卻並沒有說出口。轉身打算將手裡的膳食送去小廚房裡溫着。
冷不防一回身便撞上了飛影,手裡的托盤稀里嘩啦便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雨蕎一張小臉立刻就黑了:“飛影你走路不長眼睛的麼?”
一擡頭卻看到平日裡神采奕奕的凌雲軍大統領,一張俊逸的面龐上半點神采也無,眼下有明顯一圈的黑影,整個人站在那裡都似隨時能飄起來一般。
“對不起。”
飛影並沒有如常日一般跟雨蕎鬥嘴,立刻蹲了下來幫着雨蕎收拾一地的狼藉。
雨蕎擡頭認認真真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是撞邪了吧。”
這男人能幫她幹活?太陽從西邊出來都不可能!
“恩。”哪裡想到飛影居然立刻就承認了:“今天沒有,昨夜大概是真的碰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噶?”雨蕎不過隨口一問,哪裡知道他居然一口承認。不由愣了一愣。
“昨夜我正在值夜,突然就毫無徵兆的睡了過去。直到方纔才醒了過來,醒來以後,渾身上下沒有一個舒服的地方。”
雨蕎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瞌睡了麼?說的那麼邪乎。”
“絕對不是。”飛影鄭重的說道:“但凡從暗衛營裡出來的人,如果不是睡覺的時候,怎麼都是不會睡着的。何況,我如今的狀態絕對不是正常睡了一覺之後該有的狀態。”
雨蕎便又看了他一眼,說起來飛影今天的樣子的確很是不妥。
“那,也許是你病了自己不知道?”
“我沒病。”飛影搖了搖頭:“林州城離着靈水河很近,據說靈水每一年汛期都會淹死不少的人。水裡面的冤魂定然是不少的,橫死的人往往不好投胎,總得找個替身。我聽林州的人說,睡夢中被勾了魂魄的人大有人在。”
這話說完,雨蕎心底立刻就升起了一絲寒意,然後便打了個哆嗦。
“這麼說,昨夜……似乎我也是突然就睡着了。”
“是吧。”飛影眼底閃過一絲鄭重:“你是女子,女子本身陰氣就重,以後要小心一些。”
雨蕎撿着碗筷的手立刻就僵硬了,半天都沒能動彈一下。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如浸在冰水裡一般的寒涼。
“不……不會吧。我今天起來並沒有覺得絲毫的不適。相反昨夜睡的很好。”
“那就沒錯了。”飛影說道:“我難受是因爲跟冤魂搏鬥了一夜,今晨自然會乏累。你睡的安詳便說明對冤魂根本不設防,像你這樣的人是極容易被勾走魂魄的。”
“真……真的麼?”
雨蕎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不過你也不用怕。”飛影突然從懷裡掏出跟翠玉的簪子遞了過去:“這隻簪子裡面擁有強大的法力,我被冤魂盯上卻安然無恙全靠它的功勞。我把它送給你,你自然也會安全無虞。”
雨蕎看了看簪子:“那不好吧,給了我,你怎麼辦?”
“我沒事。”飛影拍了拍胸脯:“我是男人,男人陽氣重,自然不會有大礙。”
雨蕎伸手接過簪子,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立刻就氤氳出了霧濛濛的水氣,顯然很是感動。
“飛影,謝謝你。”
飛影呲牙一笑:“不客氣,保護心……的女人,是男人的責任。”
至於心什麼的女人叫他給省略了,雨蕎此刻只顧着心慌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飛影略略低頭,掩住眸中陰謀得逞的笑意。
“你要記得,一定得日日戴着,才能保你安康。”
“恩,我會的。”雨蕎鄭重的點了點頭。
“公子剛纔去了哪裡?”
若是平日雨蕎早就翻個白眼對他說:“公子的行蹤是你有資格過問的麼?”
今日,她的心早就被靈水河索命的冤魂給攪亂了,於是立刻說道:“去了花廳,溫將軍和莫公子有事情要彙報。”
“溫松濤和莫言殤?”
飛影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了,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
“我去保護公子,你快些回去吧。記得簪子一定不能離身。”
“好。”雨蕎立刻將簪子給插在了發間。
飛影這才滿意的回過了身,額角卻是一陣隱隱的抽痛,不由顰了顰眉伸手按了按眉心。眼底卻極快的閃過一絲凝重。
一睜眼,冷不丁瞧見飛翩靈巧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耳邊傳來她低沉沒有半點情感的木然聲音。
“無恥!”
飛影眉峰一挑,立刻跟了上去。
“飛翩你給我站住。”
飛翩身子一頓,穩穩站在一刻樹冠之上,轉身冷冷看着他:“做什麼?我沒有你那麼無聊。"
飛影腳下步子一頓,險些沒從樹冠上掉下去。老天爺,他叫住她是有正事要問好吧。她想到哪裡去了?
“昨夜你也無緣無故睡着了麼?”
飛翩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