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心下百感交集,寧森月始終無法逼迫着自己將先前那一幕剔除腦海。
先前秦湘與羅袖衣親暱的一幕歷歷在目,轉眼間浮現腦海又是二人客套如陌路人般的相處做派,而今,她卻勸着自己提防着秦湘。
寧森月心中猶然而生一股無力,腳下步伐不禁放緩,磨了將近一刻鐘纔來至宮門口,現下,驕陽已呈現西沉狀況。
壯闊高聳的朱漆扇門,門口佇立着兩座令人望而生畏的石獅,石獅後,井然有序的士兵握着長矛肅穆靜立着。
宮門口約莫距離二丈之處,停靠着一輛裝飾高調,奢侈華麗的馬車,馬車前,赫然站立着一長身玉立的男子,他一襲玄色直襟長衫,衣袂隨着習習清風翩然揚起,以寧森月所在角度望去,他側臉的輪廓略微模糊,可一雙漆黑的瞳眸卻閃爍着令人不可忽視的璀璨光芒。
寧森月腳步微頓,隨後直到身後的青莜出言提醒一句,寧森月才恍過神來,輕邁腳步,款款行至他身側。
“我們回家吧。”話一出,她又是一頓,眼中一閃而過一道異樣情愫。
景雲晟回眸斜倪着她,眸光淡淡,卻隱約夾雜着一絲欣然,輕抿的薄脣微微揚起一抹極美的弧度,“好。”
先前久等的不快於這一刻完全消散,現下,他只想執起身側人兒的纖纖素手,如她所言,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寧森月粲然一笑,情不自禁伸手,緊握着景雲晟略透涼意的指腹。
他的手指,纖長柔軟,指腹略透一絲冰涼,掌心卻微暖,足以溫熱寧森月原本冷寂的心。
寧森月與景雲晟同乘一輛馬車,青筠與青莜則是坐於另一輛馬車,原先寧森月提議二人與之同坐,可青筠青莜二人瞧着景雲晟微微陰沉的神色,只得乾笑着主動提出坐另一輛馬車。
約莫一個時辰,一行四人總算是來至景王府。
進自個兒家門,最大的好處便是不必通報,寧森月與景雲晟並肩行走,身後緊隨着青筠青莜二人,邁步走入,雖算不上高調,可因着景雲晟世子的身份,依舊有着不少下人將此事散播至景王妃耳中。
一來至毓秀閣,寧森月便面露不滿,問向身側的景雲晟,“想來過不了多久,景王妃便會親自派人前來興師問罪。”
景雲晟冷不禁瞥了她一眼,說道:“本世子以爲世子妃早有思想準備。”從她決定留在皇宮那一刻,就該知曉,以景王妃的性子,日後她回府,必然會遭到刁難。
寧森月面色陡然一沉,對於景雲晟這自掃門前雪的態度極爲不滿,可又無可奈何。
景雲晟倪了她一眼,隨後輕揚起嘴角一笑,“她既是要你過幾日前去佛寺爲王府祈福,該是不會過於爲難你。”
他與景王妃好歹同處一座屋檐下十幾年,對於景王妃也算了解,她極爲清楚,就算現如今想着爲難寧森月,多半也是口頭上刁難幾句,既是如此,她該不會白費功夫,又換來寧森月的警戒。
思及此,景雲晟不禁微蹙着劍眉,他
倒是不擔心現下景王妃前來刁難寧森月,他現如今擔心的反倒是過些時日,寧森月佛寺之行,若他未曾預料錯,以景王妃的性子,必然會趁着此次機會,暗下毒手。
思及此,景雲晟不禁側過頭凝視着她,沉聲提醒道:“此次前往佛寺祈福,你務必謹慎小心。”
儘管他知曉以寧森月的性子,多半是猜到其中有詐,可情不自禁的,他依舊想着稍稍提醒。
寧森月揚脣輕笑,眸底閃爍着狡黠眸光,“此事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已讓公主殿下藉口陪我前去,屆時公主殿下陪同,景王妃哪怕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輕易亂來。”
景雲晟一副恍然驚覺的模樣,凝視着寧森月的眼底含着笑意,“你先前之所以應邀連城生辰宴會,便是與她達此協議?”
他正覺得訝異,以寧森月的性子,該是不會湊這熱鬧纔是,就算無法拂去公主的面子,多半也是派人送禮前去,大可不必親自前往,再者,宴席拉開序幕之時,她又接口身子不適逃避宴席。
若她有意前往,又豈會在此期間消失這麼長一段時間?
如今想來,多半是她與連城早已達成協議。
可如此一來,景雲晟又是覺得驚奇,連城雖算不上難以相與,可絕非性子單純之人,難道寧森月身上有着她可利用之事?
一時間,景雲晟亦是琢磨不透那久居深宮的嫡公主殿下。
寧森月輕點着頭,“你大可不必擔憂我的安危,有京墨保駕護航,以及連城公主與我一同前行,景王妃斷然不會胡來。”
雖是如此,可景雲晟這般小心謹慎之人,卻依舊難以完全安放下心,可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安排,只得面上先應下。
將近辰時,寧森月吩咐青莜前去準備晚膳,她將景雲晟哄騙至書房,隨後才拉着青筠來至寢殿,關上門扉軒窗,拉過屏風,完全與外界阻隔。
她示意青筠不必拘泥於禮數,青筠一陣推脫之後,最終是坐在寧森月前的軟榻上,而寧森月則是坐在她對面,一臉神色嚴肅。
“今日你可曾前去聲樂坊?”寧森月出聲詢問,言下之意便是她是否前去探望沈碧珊。
青筠驀地靜默,低垂着螓首,令人瞧不清她面上神色。
“青筠,青筠去過了……可青筠依舊無法確認她是否便是青筠尋找多年的孃親。”青筠猶豫許久,最終還是說道。
寧森月輕嘆一聲,安慰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欲速則不達,這等事得慢慢來才行,你且與她保持聯絡,若她真是你孃親,一切必然會有揭開真相那一日。”
青筠擡起頭,直視着寧森月滿是堅定的目光,許是受着她的感染,青筠一剎那頓時覺得一切還有希望。
她輕點着頭,露齒燦笑。
正想着繼續安慰幾句,卻傳來一陣輕釦門扉的聲音,隨後,青莜的身上響徹耳畔,“世子妃,晚膳已備好,是否要青莜前去通知世子爺一聲?”
寧森月
微徵,沉吟一會才道:“你且讓人將飯菜端入。”
隨後,她便對着青筠一笑,“我們先去用膳吧,今日你也累了,這等事,還是等日後再頭疼也不遲。”
青筠微微頷首,可心下卻依舊糾結着此事,沈碧珊就彷彿是一根刺入她皮肉的刺,不敢面對拔出時候的疼痛,可刺扎入肉中的那種疼痛卻攪得心神不寧,恨不得一下子便將刺從肉中拔出,正如她此刻恨不得揭開真相的心理是一樣的。
在青莜安排着婢女將晚膳端入屋內,寧森月便吩咐她前去通知景雲晟一聲,隨後,便見她將自己關入房中,並且再三囑咐,若是景雲晟前來用膳,便好生伺候着,至於待在寢殿中的她,再三囑咐着任何人不可輕易打攪。
青筠青莜雖心下詫異,卻也按照吩咐辦事,青莜前去通知景雲晟,而青筠則是守在屋內,等待着景雲晟前來伺候着他用晚膳。
待景雲晟邁入門檻,一雙淡漠卻尤爲犀利的眸子不緊不慢將室內掃視一圈,未曾見到自己期待着的倩影,頓時心下不滿,他道:“世子妃何在?”
青筠擒着一抹符合規矩的微笑,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回稟世子爺,世子妃吩咐青莜前去通報您一聲,並囑咐奴婢在此等候伺候您用晚膳,至於世子妃,她再三吩咐若無急事不可前去打攪她。”
話音一落,景雲晟便面露不耐追問道:“本世子問的是,世子妃現下在何處?”他並不理會寧森月所爲的吩咐,他只知曉,寧森月今兒在皇宮用午膳,由於胃口不佳,動了幾次筷後便索然無味,如今到了用完膳的時辰,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今日不論如何,景雲晟都想着將她揪出來監視着她好好用膳。
青筠微徵,心下不由得發顫,若非她早已習慣自家世子爺時不時的氣場上的威懾,早已是雙腿微抖,哪能像如今這般平靜。
正當青筠猶豫着該不該將寧森月在內室的事告知景雲晟之時,景雲晟已是無意在此與她糾纏,腳下生風般迅速來至內室,大力掀開屏風,輕釦着寧森月緊閉的門扉。
寢殿內半晌都未曾傳來聲響,景雲晟本就心下不悅,登時便沉聲道:“寧森月,是你親自將門打開,還是等着本世子破門而入?”
藏身於寢殿內的寧森月一怔,瀲灩清眸閃爍着訝異的眸光,她似乎已是許久不曾聽過景雲晟這般連名帶姓喊着自己的姓名。
她不禁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心下猜想他必然是催促自己前來用膳,心下埋怨青筠青莜不靠譜的同時,又是不由得打鼓,她躊躇一陣,最終還是來至朱漆門前,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入目便是景雲晟如陰雲密佈的臉色。
“走吧。”還不待寧森月開口,景雲晟搶在她前頭說道。
口吻淡漠卻隱約透着命令的意味。
不得已,寧森月只得關上門尾隨着景雲晟離開。
她本是想着讓青筠青莜暫且瞞着自己行蹤,可不想那二人竟是如此快便服軟,早知如此,她便該選一處隱蔽之處……
腹誹之際,她已是隨着景雲晟來至飯桌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