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晟簡直不敢相信,放在以前,他肯定會對沈瀟然現在的這番說辭是不屑一顧的。寧森月怎麼會不願意讓他帶走她的,這一定不是寧森月的意願,一定是沈瀟然在說謊。景雲晟想要麻痹自己的神經,奈何不了。
景雲晟他呆泄着,愣愣地站在那裡。
彷彿下一秒的寧森月出現在了他面前,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笑顏,與別人鬥心角的機智和姦詐後勝利的穩重和快感,她跟他反抗、對立時的倔強,這些不都是寧森月吸引他的地方嗎。
更何況,這些話是從沈瀟然的口中說出,他對沈瀟然沒有好感,更多是的厭惡,這與當初與寧森月相識時一模一樣,這種感覺,實在沒辦法讓他信任沈瀟然。
在景雲晟痛苦冥想先,沈瀟然冷冷一笑,眼中閃過的是不屑,以及對景雲晟的厭惡。趁着景雲晟發愣的空閒之餘,沈瀟然偏頭側身一閃,他便從景雲晟從不失手更沾了鮮血的軟劍之下走出,並遠離到景雲晟的三步之遠。三步的距離看似很近,只需要一兩秒就可以到達,可在沈瀟然和景雲晟看來,三步之距,足以保命。
等景雲晟反應過來,沈瀟然已是愜意好待地看着他。不出意料,沈瀟然的眼中,盡是挑釁和得意。
"呵,沈瀟然。你到底也是個小人。"景雲晟看着沈瀟然,景雲晟的雙瞳漆黑如墨,看着沈瀟然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他眼中的譏諷和
輕蔑還是那麼的明顯。"爲了寧森月的身體,你居然還使出這樣的小伎倆,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
景雲晟的輕視十分帶有看人低,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對一切的輕蔑,也許是因爲這個男人對於他"曾經的"王妃的覬覦,他看不慣有人對寧森月的好。
沈瀟然雖然野心大,不甘一輩子都居於平凡,儘管他很不喜歡有人對他用這樣的態度。但他現在卻沒有一點的惱怒,反而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跟景雲晟道。
"景雲晟,便當是看在寧森月曾經對你託付真心的份上,還她自由,給她一處聖地安息,莫要再讓她與你、與你的王府、與皇家有任何牽扯。"
景雲晟靜靜地聽着沈瀟然說着,他早已沒有了日常的霸氣淡風,有的更多是壓抑和痛苦。看得出,寧森月的死對他造成的打擊,連一具屍體竟然也這麼在意。景雲晟現在只覺得,他的心好痛好痛。
景雲晟是不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寧森月在他的生命中,不是一個普通的過客,而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了痕跡的不可缺漏的一個人呢。
只是,他也未曾想過,當寧森月的名字另一個男人口中說出,還是被沈瀟然用"森月"這麼親密的稱呼喊出時,景雲晟的心裡是怒火燃燒的。堵住在心口,想找東西發泄,卻只能忍住。他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時懊悔,一時憤怒,一時…………
沈瀟然卻雙手抱環地看着景雲晟,這個男人再優秀又怎麼樣,還不是讓森月死心了。
沈瀟然沒有幸災樂禍,在森月沒事的時候,如果景雲晟出事了,他還是很想景雲晟去死的,可森月現在……他自然沒那個心思。
對對於現在的沈瀟然來說,他此刻最想看到的是——景雲晟受到打擊的模樣。
“你可知寧森月爲何堅持與你和離……”沈瀟然幽幽道來。
如他所猜測一般,景雲晟滿懷期待地瞧着他,而那期待中,彷彿有摻雜着少許畏懼。
“那是她心裡頭跟明鏡似得,她知曉,凌瑾比她,更能給你帶來似錦前程,更能讓你平步青雲。她深知你的性情,也知曉你心中所追求,她只怕將來,會成爲你青雲直上的絆腳石,爲了不導致悲劇發生,她斬斷了她的情絲,也斷了你的退路。”
沈瀟然曾覺着寧森月此舉極端,也極爲霸道,畢竟她從未問過景雲晟作何想,便這般獨斷專行。
可如今,當他親眼瞧見寧森月的葬身火海,當他親耳聽聞,景雲晟將寧森月送上廣華殿,送上絞刑架。沈瀟然才恍然。
"曾經我並不贊成她那等極端的做法,可如今,我親眼瞧着你爲了家國利益,爲了不見罪伽納,爲了奉承你那高貴的公主殿下……景雲晟便當我看錯了你,你彺爲男子,彺爲丈夫。”
景雲晟背脊一僵,腦袋像是被炸開了一般,不知該如何思考,一片混亂。
原來,這纔是,寧森月與他和離的原因。
沈瀟然見景雲晟面上青一陣白一陣,雙瞳渙散,便知曉他如今定是腦海一片混亂,薄脣勾起一抹淺笑,與他此刻面上的沉痛極爲不符。
沈瀟然似乎嫌火燒的不夠旺盛,又是添了一把柴,他侃侃道來:“森月許久前,就跟我提起過,此生再也不願與王府有任何瓜葛。可我着實無能,既是認了她作爲妹妹,卻連她這小小心願也無法達成,如今,更是眼瞧着她葬身火海無能爲力。"
沈瀟然說歸說,可他沒忘暗暗觀察景雲晟。
別人看不透景雲晟,他自己知道他現在內心的震撼和塌落。爲什麼,沈瀟然說的他都不知道,景雲晟有些抓狂。
此生再也不願與王府有任何瓜葛嗎?
他以爲,以寧森月的不凡,肯定有辦法會解決所有的,就這是他所看好寧森月的。這也是他放心的對寧森月的一切刁難的理由。
可他卻不知道,一個女人再強大又怎麼樣,她也是個女人,也只是個女人罷了。
在有些暗衛的驚詫目光中,他們看到了景雲晟的肩膀在顫抖。明明是不可察覺的動作,卻又那麼的明顯。
原來他們的主子,也是有心的,也是有喜歡的人。
沈瀟然看到景雲晟這樣的模樣,他心裡頓時覺得無比解氣,算是給了景雲晟一個後悔的時候。
怨怒還是有的,除此之外,沈瀟然沒有忘記,自己所說的話,一切以後的目的。
沈瀟然雖然得到了報復後的快感,還是沒有忘了景雲晟是個王爺。這裡的周圍都是他親王府的暗衛,人多人少,到底情況非常對他不利。他也生怕景雲晟一個不爽就下令,對他來個"格殺勿論",他就徹底留在此處了。沈瀟然秉着要
回去好好地陪伴森月,還是想了想,決定解釋一下。
"景雲晟,寧森月從來便不喜束縛,她灑脫,桀驁不羈,張揚跋扈,可便是你這腌臢的王府,生生遏制了她的本性,叫她終日鬱鬱寡歡,你可知,太和醫館時,她對我說,她多想看看外邊的世界,多想雲遊四海。”
沈瀟然看着景雲晟,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所說,一字一句皆是曾經出自寧森月之口。
沒有人知道景雲晟在想什麼,景雲晟擡頭,對視着沈瀟然的雙眼,只是一秒又移開了。
因爲他,好像看到了沈瀟然剛剛說的情景。
寧森月在深宅大院中,過着鉤心鬥角、捻着命子過日子的生活。在醫館中,她笑顏如花地與沈瀟然一起爲百姓看病,她在和沈瀟然聊天,她笑着……………
他移開雙眼,不與沈瀟然對視,那是因爲他心有愧疚。
景雲晟不知不覺,回想到往昔。
寧森月剛進王府時的倔強,對他的反抗和對抗。
寧森月遇到困難時,從不向他求助,獨自一人承擔着。她的睿智和勇氣,她的一切。
寧森月沒帶刺的時候,她的桀驁不急,她的明媚樂觀。
寧森月就好像,從不認識"失敗"這兩個詞,甚至也不知道有"失敗"的存在。
景雲晟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對寧森月的記憶。寧森月的憤怒,寧森月的堅強,寧森月的快樂。好多好多……………
沈瀟然一直看着景雲晟的反應,這時候的景雲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都呈現在臉上了。這是從未所有的,算是開了先例吧,爲了一個女人。
原來,景雲晟也會慌張。
沈瀟然不由得閉上雙眼,腦中想到這句話,他覺得,自己的目的,差不多也達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沈瀟然睜開眼的剛好時,景雲晟也出聲了。
這樣的寂靜真不習慣,只有人們的呼吸聲。
"走吧,快點走,在我還沒改變主意前。"景雲晟淡漠如斯,雙眸如一泓死水,毫無波瀾。
沈瀟然也沒含糊,背起寧森月輕盈的身體,下一秒便要駕馬離去。
在他轉身的時候,又聽見景雲晟的聲音響起:"請你,尋一處她,許是會喜歡之處,將她好生安葬。"
他總是自負瞭解寧森月的心思,可到頭來,卻連僅僅與寧森月相處不到半載的沈瀟然對寧森月的瞭解。
興許,他卻如沈瀟然所言,枉爲人夫。
沈瀟然並未轉身,他步伐稍滯,溫潤清澈又帶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傳來,“沈瑤是我的師傅,亦是孃親,寧森月便如同我的妹妹,師傅死時我沒能送她一程,更沒能安葬,如今森月……我必然會好好爲她超度一番,爲她好生安葬。也算是,盡了我作爲哥哥應做之事,也算是對得起師傅在天之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