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館被大火燒成灰燼,自然不能再住了。慕容戰又差人收拾出了一個小院、一間房,供慕容絮居住,便是“梨園居”。
喚名爲梨園居,自然多了梨花。不過可惜已經花落瓣盡,只一所孤獨小房立於當中。
清依總算鬆了一口氣,“娘娘這步走得真險,要是有人不配合,可就穿幫了!”
慕容絮只一針一線地仔細刺繡,嘴角微微一勾,“本宮得勢,誰敢不配合?”
清依亦是一笑,“那倒也是,不過也是驚險。奴婢初聽說時,只怕娘娘出事。可礙於雙腿無用,沒法陪着娘娘。”
聽罷此話,香卉先是一笑,“依姑娘斷然勇敢,可總是耐不住性子。若是陪在娘娘身邊,只怕皇上一問你,就露餡了呢!幸而娘娘明智,沒帶着你去。”
這兩個丫頭總是拌嘴,可心底還是交好的,慕容絮明白,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清依卻是不服,“你還數落我呢?娘娘出事之時,你去何處了?進了京便回不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與公子發生了什麼呢!”
說到這兒,香卉立馬紅了臉,也不知怎麼,竟有一絲心虛,“胡說胡說胡說!什麼發生了什麼?依姑娘嘴上忒壞,也沒個遮攔!”
聽罷這話,慕容絮才注意到她的異樣,走路似乎與平常不同。
這一世雖不經雨露,但有前世的經驗,慕容絮還是能一眼辨出。
柳蓮要遣走慕容府上的所有人,也要保證他們一晚不歸。如何保證呢?難道......
想罷,慕容絮便屏退了左右。也避着清依,遣香卉去了內室,才問道,“香卉,你且與本宮講實話,昨晚你與哥哥爲何一夜不歸?”
香卉只羞紅着臉,久久才扭捏出一句,“奴婢與公子進京尋娘娘,尋得遲了、城門便關了,只好在京城度了一晚。”
慕容絮一下冷了面色,“本宮要聽的是實話。”
擡眸便見她逼視的目光,香卉立馬跪下,“奴婢護主不利,還請娘娘責罰!”
“起來!”慕容絮依舊肅然,伸手親自扶起她,“你只告訴本宮昨晚之事,不得有一句虛言。你忘了之前答應過本宮什麼了?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許有一點隱瞞!”
也不敢再擡眸看主子,香卉大恭着身子,畏畏道,“是。昨日晚上,奴婢與公子進京,真的只是單純想要尋娘娘,可沒想到越尋、身子越是發燙。然後......然後......”
她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來,只雙眼含情垂淚,點點委屈之色我見猶憐。
慕容絮早沒了原先的無知,自然是一語道出,“然後你們就行了閨房之事!”她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聽得香卉一驚,垂淚更甚,“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自知是皇上的人,不得私配他人、更不能污穢宮廷,還請娘娘賜死奴婢,奴婢願以死謝罪!”
反覆強調自己有罪、願意就死,慕容絮聽着只覺得痛心。親自扶她坐下,語氣也緩和了不少,“傻丫頭,你以爲本宮問這個,是想賜死你麼?”
香卉忙搖頭,“奴婢知曉娘娘善心,定然會法外開恩,可奴婢不想拖累娘娘!昨晚之事蹊蹺,奴婢並不是沒有察覺。
夫人下藥於奴婢與公子,定然知曉這事。奴婢若是苟活着,此事難免成爲夫人的把柄......”
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卻還
要繼續承受更大的委屈。這便是宮婢,可憐二字便是她們最好的寫照!
慕容絮心下感動,面上卻是惱怒,“柳氏真是給自己留足了後路!不過本宮也絕非善類!”說着,語重心長道,“本宮身邊少有心腹,你可不許沒了!”
聽出了主子的言下之意,香卉才微露喜色,“奴婢一定忠心服侍娘娘!”
如是這樣過了一日,清晨外頭便報說:蘇員外求見。想來他是爲討賞而來,慕容絮便傳了他進來。
“草民給修儀娘娘請安。”他依舊恭然拜倒,與昨日一樣沉穩得體。
慕容絮一笑,使香卉去扶,“員外來此,不會特地爲了請安吧?”
他亦是一笑,“娘娘英明,”說着,讓侍從呈上三瓶寶藥,“此乃草民的家傳寶物。因着其中一味藥材二十年一得,所以分外珍貴,不僅有治傷奇效,還有強化肌膚的副效。
今日特來獻於娘娘,望娘娘身上的傷早日痊癒、青春永駐,依舊盛寵不衰!”
“借員外吉言。”慕容絮點頭,讓香卉接過三瓶寶藥,才道,“本以爲員外昨日只是玩笑說說,沒想到真的親自送來了。”
員外慚愧一笑,“草民不敢欺騙娘娘。”
他是出了名的吝嗇。只要是傳家的寶藥,沒個千金萬金,是不指望他出手的。而現下竟願意拱手相送?
慕容絮一向不信什麼無償的奉獻,只保持着端莊的笑容,“員外如此盡心,要什麼賞賜儘可跟本宮提,本宮一定盡全力替員外圓滿!”
說罷,便見員外的眼神,往清依的軟榻一瞥,立時回神過來,“草民年事已高,也無慾無求。只是擔心小兒的婚事......”
父母唯一的牽掛便是孩兒,他到底還是爲了清依而來。
以蘇家的財勢,完全可以娶一位富家姑娘、官家千金,再不濟也不會娶一位婢女。只可惜蘇家公子......
曾經多次向門當戶對者提親,皆被嚴拒、婉拒。
好不容易騙得一家千金,讓她以爲蘇巖(蘇家公子)是個完全人,蘇巖卻不懂事地跑出來嚇人。那瘋傻醜陋的樣子,直接把那千金嚇暈過去。
那件事後,便再沒有人敢嫁給蘇巖。本打算弱冠之時,便讓他娶妻,現下都兩年過去了,愣是一門親事也無。
員外也只好委曲求全,哪怕是婢女,只要願意嫁給蘇巖,便可以爲妻。如此消息一出,也是門可羅雀。現下好不容易來了個清依,他是定要把握住的!
慕容絮會意一笑,“員外要向本宮討要清依?”
他又是慚愧,“草民老臉,也不是娘娘能不能賣這個面子......”
清依一聽變色,卻也不敢吱聲。
一陣靜默過後,慕容絮才道,“清依是本宮的陪嫁,又有從小玩到大的情分。本宮實在不捨,員外只瞧上清依了麼?就沒有別人中意的?”
若是舉棋不定,此事又要把握不住。員外遂擺出一副堅定的樣子,肯定道,“清依姑娘相貌可人、又是娘娘的陪嫁,草民與夫人皆是中意。娘娘覺得草民高攀了?”
“豈會是高攀?”慕容絮一笑,“清依從小便是孤兒,員外不嫌棄纔好呢!”
聽罷此話,清依心下一緊,迫不及待便要開口,立時被慕容絮的眼神按捺回去。
員外倒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少有地歡喜一笑,
“不嫌棄、不嫌棄,只有草民被娘娘、姑娘嫌棄的份兒,哪有反之之理?娘娘真是言重了!”
慕容絮回之一笑,“既然不嫌棄,此事就算是暫定了。只是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可清依並無父母,這倒是難了。本宮尋思着,不如讓兩個孩子見一見,一同去合合八字,可好?”
“這......”員外的臉上露出明顯的難爲之色。
慕容絮依舊是笑,語氣更是泰然,“員外儘可放心吧,蘇公子之事,本宮與清依都有所耳聞。只聽傳言,哪家的姑娘都是不願。以免員外落了個逼婚的罵名,倒不如讓兩個孩子見一見面,或許事情會有因有果。員外說,是不是?”
這話說的是理,可蘇巖那瘋瘋癲癲的醜陋模樣,如何叫一個正常的姑娘上眼?
員外還是有一絲擔憂,卻聽慕容絮道,“員外別看清依這丫頭,現下安安靜靜的,若不是傷了腿,可瘋癲着呢!”
清依還是沉不住氣,“就算瘋癲,也沒到蠢笨的地步!”
“住口!”剛一說完,立時接到慕容絮責怪的眼神,和厲聲的呵斥,“本宮與員外對話,可有你插嘴的份兒嗎?沒規沒距的,叫本宮怎麼放心嫁你出去?”
說着,又賠笑道,“叫員外見笑了,清依一向直率,有話也藏不住心。”
有人肯嫁,員外已是滿心的喜悅,只不介意地笑笑,“依姑娘直率,正是草民最欣賞的地方。”
慕容絮莞爾,“員外開明,本宮亦是欣賞。如此,便這麼說定了。明日咱們便同去一趟靜心寺,求佛祖庇佑兩個孩子。”
如此送走了員外,清依終是怒了,“蘇員外肯幫娘娘,是不是因爲奴婢?娘娘拿奴婢當東西麼?可以隨手贈送?”
香卉這才道了一句,“咱們身份微薄,自然是娘娘隨手可贈之物。”
這兩人都沒看明白她的用意?慕容絮無奈,“你們真以爲本宮要嫁清依?”
“不然呢?”清依輕哼了一聲,表示滿心的憤怒,“娘娘方纔都定了明日了!”
只是去合八字,又不是娶親,這丫頭擔心得未免太早了。慕容絮呵呵一笑,“本宮問你們,這八字合不合,是誰說了算?”
清依依舊不滿,“自然是八字說了算!”
“你可知你出生的日子?你有八字麼?你的年紀都是推算出來的,八字可準麼?究竟合不合八字,是本宮說了算!”
似是明白了什麼,香卉點頭而笑,“娘娘睿智。”
清依卻是不明,“倘若八字不合,那員外硬是要娶呢?”
慕容絮掩嘴笑之,看了看香卉道,“你且告訴她。”
聽罷先是應聲,再是上前敲了敲她的榆木腦袋,才點明道,“蘇員外急着要蘇家公子娶親,是爲了什麼?”
清依細細一想,“娶親......那自然是爲了延續香火......”
說罷,立時恍然慕容絮的用意。
蘇家都是富商,所謂無商不奸、無奸不商,蘇家人普遍短命。壽命最長者也只有四十三,蘇員外今年已是三十九,隨時都可能崩離人世。
若換了正常兒子,他倒不擔心什麼。只可惜生出個蠢笨殘廢的兒子,若是自己先一步走了,兒子便更加難以生存。
最重要的還是蘇家的香火,若是斷在這一代上,他就算是死了,也無顏面對祖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