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
等了十數年第二次從化外之天來異誕之脈的無淵,本和質辛在他的寢殿青東宮相坐閒話,中途收到司殿傳話,質辛離開去見天之厲天之佛,她無事便走出殿門,倚靠在飛檐涼影下的石柱邊,遙望雲霧中的整個王宮,卻見其中疾馳的黑光,眸色一愣,詫異挺直了身子:“質辛!他這會兒怎麼不在雙天宮?他怎麼背個人,那是荒神禁地的方向,他背上的人,怎麼看起來好似……”
天之厲!他怎麼會揹着他爹?無淵眸色陡震,疾步走到庭院中,他爲何要背天之厲?他那般強大讓質辛背,除非,是他自己不能行動,他出了什麼事?怎會不見天之佛樓至韋馱?若天之厲出事,定然會是她帶他行動,縱使讓質辛背,她也會跟着,可,她現在去了哪兒?天之厲他難道是真出事了?眉心一緊,無淵顧不得細思,急化金光騰空緊追質辛而去。
荒神禁地神殿。守衛在外的衆祭司見天際遙遙而至之威儀身影,微俯身:“見過太子殿下。”
“立刻讓神殿內所有人退下,傳命大祭司在他殿內等吾,無吾命令不得出現。”
質辛緊凝護體氣罩護着身後昏死的天之厲,力持冷靜千里破空下令。爹最後吐出的兩個字,隱瞞。必是要隱瞞所有人,最關鍵是娘!
“是!”衆祭司恭敬應聲,各自退下,其中幾人照命去傳令其他祭司知曉。
眨眼功夫,還曾人影攢動的神殿空無一人,肅寂之中透着一股肅穆莊嚴,只剩下敞開的神殿之門。
質辛確認無人後,急負着天之厲破空而降,光影嗖然直穿殿門。
片刻後無淵才趕到,見空蕩蕩情形,已猜到是質辛命令,心頭一沉,緊鎖着眉頭急穿而入。
質辛遙見祭司殿殿門開着,掩藏的恐懼才顯露出來,急奔飛進,緊聲顫抖道:“伯父,爹出了事!”
“將他放到牀上,四肢平放。”
早已站在房內等候的鬼邪卻面色平靜看了眼天之厲情形,讓他將他背到牀邊,小心抱着將天之厲放在了她的牀上。
這一路四肢僵冷過後,昏死的天之厲身上體溫微微恢復了些,質辛移動他四肢時察覺,發白的面色微微好了些,急又繼續讓他平躺好後,鬼邪取過了準備的錦被直接蓋在了他身上,坐下即伸手按在他手腕上探脈。
質辛見他什麼也不錯,只讓天之厲像睡覺一般躺着,眸色緊張,發白的面色一擰,急道:“伯父,爹……”
“別說話!”鬼邪急出一聲,提功暗運祭司之力垂眸凝神感知他之脈象,“有什麼疑問吾一會兒再解答。”
質辛眸色一緊,袖袍中的手只能擔憂顫抖着握成了拳,壓下滾到舌尖的諸多話,渾身僵直緊緊盯着鬼邪神色。片刻想起房門開着,黑袍一揮,急飛一道光力直衝殿門。
殿門受力吱呀一聲就要閉合,突外面相對飛馳而至一道龍鱗之光,彭得相撞抵消了門上之力。
“無淵!”
質辛詫異一怔,緊鎖的眉頭更緊,她怎麼會在此處?
話音尚未落盡,一道光影疾馳而入,凝功關閉殿門,直接現身,見他面色發白還有殘餘的恐懼,眸色一緊,急問:“發生了什麼事?我見你揹着天之厲……”
“噓!”質辛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無淵話音頓住,眉心一皺,順着他手所指的地方望去。
鬼邪依然給牀上的天之厲把着脈象,另一手同時以光力記錄着所感知之情形。天之厲體溫雖復,面色卻仍是死人般的青白,耳中鮮紅已經停止繼續流出,先前的成了黑紅,乾涸在耳下兩側,遠看似一具耳竅流血死去的屍身。
無淵瞳孔一縮,急手一把拽住質辛,刷的回眸驚恐看向他,緊張密語:“爹發生了什麼事?怎會如此?”竟變成生命力仍在的一具屍體!
質辛喉間緊澀,緊緊盯着天之厲,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去了書房便看到爹成了這個模樣。”
無淵發覺他胳膊止不住的輕顫,心口倏然發悶窒息,前一世他每到無盡天峰看着封印的巨石像,便是如此神色,手指一顫,滑落緊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包在掌心,不再密語說話,轉眸看向牀邊的天之厲,靜靜陪他等待鬼邪診斷結果。她該慶幸去年見到質辛回家後,她恢復了前世記憶,才能體味他現在有口難言之恐懼和痛苦,才能陪着他。天之厲到去年仍安然無恙,身體也不像有病,功體如此強悍之人,怎會突然病得如此嚴重?
質辛手上微覺她手上溫熱傳來,緊擰的眉心一怔,才意識到自己手心之冰冷,欲要扯開手怕冷着她,無淵皺眉瞟他一眼,又握緊,乾脆另一手直接攀住了他的胳膊,和他緊緊站在一起,也不在乎此世的兩人尚未成婚。
質辛收回視線看了眼堅決的她,冰冷僵硬的心頭微動,擔憂眸光驟有一瞬恍惚,那時她也是如此陪着他去看爹的封印,二人亦僞裝成過往僧者站在青蕪堤外看封印記憶的娘,如今轉世她依然能如此陪着他……
無淵見他又露出數百年前那種澀沉神色,心頭酸脹,仰頭緊望進他眸中,輕手環住他的身子密語:“爹會好的,莫要如此,大祭司的探脈結果還未出來。”
質辛強迫自己低“嗯”了一聲,重又緊繃着雙眸,怔怔望向牀上的天之厲和鬼邪。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隨之推移,見鬼邪仍在探脈,天之厲也未有好轉,質辛心不受控制地開始一絲絲向下沉去。方纔進來時伯父看到爹的神色,一點兒都不意外,反還有一股這日終於到來的意料中之鎮定,更是熟練平靜的處理。這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事實,爹之病絕非第一次犯,他對他們隱瞞了病情,而伯父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按照爹的處事方式,義父定也是知情人。他臨昏死說的隱瞞,爲何要隱瞞?何種病情值得他如此小心翼翼瞞着娘?這種情形,質辛想起了什麼,眸色瞬間僵冷發顫,千年前娘就對爹做過,那時將她尋回家,她臨到死前都一直是如此,對爹,對他,對所有親人,最終不惜封印他們的記憶,只爲不讓他們痛苦。若他的猜測屬實,現在爹做的這與娘如出一撤的事情,他的面色突然白了白,過去的十多年間所有可疑的事情瞬間全部迴轉腦中,爹讓他那般小拜帝師,習文練武嚴苛到近乎殘忍,最後又逼他戰勝娘,逼他跟着他處理厲族事務,逼他記住孃的所有弱點,逼他……所有的這一切只可能是,爹的病很嚴重,已經嚴重到……心頭窒息一痛,質辛驟闔眸壓下洶涌涌起的痛楚,撇開頭對向他處,不敢再往下想。
良久後,
鬼邪撤功凝重收回手,蓋好揭起的薄被,起身看向一動不動站着的質辛和無淵,垂下雙眸,沉嘆道:“隨吾來吧,你爹要醒來還須兩刻左右。吾先解答你的問題。”
鬼邪剛要走,“等等!”一頓步,擡眸看向出聲阻止他的無淵,“有何事?”
無淵對上他疑問的視線,低聲問:“大祭司洗漱的地方在哪兒?天之厲臉側血跡需要清理一下。”
質辛猛才驚醒,要隱瞞娘,爹沾血的衣服也要弄乾淨,即看向鬼邪暫先壓下了心底波瀾凝重道:“爹現在的情況,我能不能脫下他的外袍清洗?”
鬼邪已知他要做什麼,點了點頭:“吾本怕你着急,打算先解答問題再替他清洗,既然不急,就先清洗吧。”
質辛急不假思索走到牀邊,小心翼翼掀起薄被,解開天之厲腰帶,又坐到牀頭,半托起他靠在腿上,輕擡起一隻他僵硬無感的胳膊,脫下一邊袖子,再照舊脫另一隻袖子,最後從托起的背下輕抽出衣裳,才徹底脫下,又細細看了看他中衣,並無血跡放心後將外袍疊好放在牀頭。
鬼邪轉眸看向無淵道:“你隨我來。”
片刻後,無淵端着一盆溫熱的泉水走到牀邊,質辛不等她動手,已拿起棉巾在其中沁溼,俯身謹慎小心地輕輕沾溼血跡再一下一下擦去。
無淵不知他方纔爲何要言脫下外袍立刻清洗,見他擦血跡,便將銅盆放在了牀邊的地上,轉身拿起外袍問鬼邪何處可洗,便親自帶着離開。展開衣袍後聞到了上面散發的血腥氣,無淵眸色一緊凝思,質辛目的應該是要洗去血跡,他的神色分明是要自己動手,如此親力親爲,還有方纔神殿空無一人,似是有意不讓人知曉天之厲現在之事,鬼邪要回答質辛的諸多疑問,也是神神秘秘,天之厲的病只怕內情甚多,還隱瞞着許多人。
質辛專注擦完血跡後,正要起身去拿衣袍,卻不見了,怔了一怔,一直站着看他動作的鬼邪出聲:“無淵已經拿去親自洗了,你坐着吧。”
質辛擡眸一看,這才注意到無淵不在房內了。
鬼邪掃過被他擦洗的乾乾淨淨的天之厲,沉凝看向他:“是現在說,還是等無淵回來說?”
質辛起身走近他:“等她回來吧,她的性子既然知曉,勢必要問個水落石出,我也不打算隱瞞。”頓了頓,不再猶豫,擡起雙眸凝沉看向鬼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此事只有無淵知道,爹孃我也未告訴。”
鬼邪看他突然變得有些不像他這個年齡的眸色,心底襲來一絲怪異之感,皺眉不解:“何事?”
質辛驟掃十八歲尚未到弱冠之青澀,周身露出了一直內斂的魔皇王者之氣,緊凝狹長沉穩的雙眸黯然複雜直視他:“兩年多前吾就已恢復了曾經的所有記憶,比爹孃、爺爺奶奶所估計的時間都早。而無淵,吾未料到因吾一魂曾寄在她身上,以至於她之記憶復甦會受吾影響,十五歲那年她如約到異誕之脈與吾見面,吾小心不露出那一世的情意,想着她無記憶也好,打算重新再和她開始,不料她回去後便徹底恢復了前一世的記憶。所以才未阻止她曉得父親的情形。”
話音剛落,“伯父!”鬼邪聽完一時震住的眸色驟望向走出的銀白色身影。
無淵拿着洗淨用功力烘乾的衣袍,走到牀邊交給質辛,低聲道:“你給爹穿上吧。”質辛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轉身而去。
無淵才又擡眸凝向鬼邪,露出不屬於十七歲女子歷經磨難堅毅卻清透的赤誠眸色:“此生吾雖尚未與質辛成婚,但因上一世之關係,吾仍該叫你一聲伯父。此聲伯父,還希望你勿將吾當做外人,爹出了何事,吾不可能讓質辛一人獨自承受,爹的事直接關係孃親安然,質辛和爹孃好不容易纔得這一生團聚,那世艱難絕不能再現。若須吾做什麼能對爹孃好,伯父儘管言,無淵絕無二話去做。”
鬼邪聽了,掃過壓抑着害怕小心給天之厲穿衣的質辛,心頭莫名涌起絲苦味,眸色一時發脹,微眯了眯壓下心底波瀾,才露出絲淡笑,重新冷靜望向無淵:“你是質辛認可之妻,便是吾之侄媳,從知曉你存在那一日,吾便一直如此看待。”頓了頓,沉嘆一聲,微沉重了眸色凝視她:“不必擔心你幫不上忙,未來事態發展,會有需要你的地方,縱使你和質辛未成婚,吾也絕不會客氣。”
無淵被他看出心思,也未覺不妥,深怕他拒絕的眸色一鬆,頷首:“伯父如此言,吾便放心了。”
二人言談間,質辛穿好了衣袍走近他們,凝沉看向鬼邪:“爹既讓吾知曉了他身體情況,必也未打算再瞞,伯父言辭莫要有任何隱瞞,吾要了解所有的真相。”
鬼邪掃過牀上病症更嚴重的天之厲,收回視線望進他像極了天之厲的黑眸底,擡手一按他的肩,緩慢沉沉說了句:“以後,你要開始多替你爹分擔些事務,他的身體比我們十幾年前預料的要嚴重得多,不可讓他再費神了。方纔脈象之衰竭……”頓了頓,鬼邪黯然收回了手,轉身緩步向談話的密閣走去,一聲壓抑的嘆息片刻後低沉飄回,“八年,他之身體連那時估計最短的八年也支撐不到了,質辛。”
話音剛落,
“質辛!”
一聲驚慌的嗓音驚懼而起。
無淵急手扶住了質辛瞬間冰冷輕晃的身子,驟變的眸色緊緊盯着他僵窒的瞳孔,着急促聲道:“你冷靜,莫自己嚇自己。一定有辦法的,我們還有八年,八年的時間一定能想到救爹的法子。伯父他們十幾年前知道此事,定已有辦法在進行。”
質辛驟闔眸死死壓下眼底痛澀,藉着她支撐站直了發軟的身子,袖袍中緊握的手卻仍是止不住的劇顫,許久後,才蒼白着面色僵直全身睜眸望向牀邊,眸底一片暗紅,強啓脣艱難擠出四個字:“吾很冷靜……”
良久後,她才又聽到沉顫的一聲,“吾不冷靜的模樣你難道忘記了嗎?”無淵見他嘴脣止不住的顫抖發白,心頭一澀,雙手急扣緊了他的胳膊,一下一下沉沉點頭:“吾記得,質辛,吾記得……”
質辛充血的眸死死盯着仿如死人的天之厲面容再閉脣不語,許久後一闔,強掙開了無淵扶着的手,無淵一急,卻見他再睜的眸色全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果決,刷的轉身不看她,一步一步絕沉踏進了密閣,眸色一溼,心裡發痛急飛身追上。質辛,你怎能又露出這樣的神色!爹未來定不會像娘過去那樣死去的!
吱呀一聲閣門在她進入緊關,片刻後,一聲低緩沉凝的嗓音纔在密閣中緩慢響起。
“質辛,無淵,他之病由根源在心疾,至於心疾因何而生,讓質辛稍後講給你聽。”
“嗯。”
“質辛,你爺爺所謂的心疾控制確實是控制住了,而且他後來再犯的心疾,除了一開始的兩次因喜悅引起,其他也再並非是心疾,真實是它引起的命力耗竭之症,它會一點點吞噬他的生命,你爺爺奶奶也束手無策。你爹早就騙了你娘……”
一聲聲低沉暗啞的詳細講述,全是駭人心神的恐懼真相,鬼邪緊眸盯着質辛和無淵,開合着雙脣,一點兒也不隱瞞,全部如實道出。
無淵聽到他化和斷滅的情形時,眸色忍不住泛起絲絲酸澀,可又怕錯過天之厲病情關鍵處不敢細思,急壓下,繼續認真記着,中間有不明白天之厲事情經過之處,暫皆先壓在心底,不時擔憂注意質辛的神色變化,見他自始至終的沉絕冷靜,還有沉穩直切要害的發問,心底忐忑難安,質辛,你萬萬不可做出糊塗之事,上一世吾能渡命救你,這一世,吾已沒有了此能,你不能拋下吾……
鬼邪對視着質辛絕毅凝決的眸光,一字一字詳細回答,從天之佛復活後這十幾年,隱於暗中的真相一點一滴全被挖掘而出。
質辛眸色越聽越暗,越聽心越沉,直到後來倒溯之術穿越時空之法說出,他黯然冷絕的眸色才微露出絲鬆動,理解了爲何布衣後來會跟他分開訓練的根本原因。無淵聽到此,發澀的雙眸急闔了闔急壓下緊繃到極致涌起的淚意,雙手激動輕顫着緊握在了袖中。有辦法,還有辦法,他的那招她不願看到,那招她看三次已足夠了。
良久後,密閣中講述的最後一絲尾音緩緩散盡,鬼邪緊抿雙脣深沉凝望着面色看不出心緒的質辛。
無淵見他最後神色變成如此,已知他有所定念在心,也不是她最恐懼最不願看到的,繃緊的心神徹底放鬆了下來,輕顫的手指心有餘悸地輕攙住了他的胳膊。
鬼邪等他心緒真正徹底平復後,才嘆息一聲轉身向外走去:“你爹快醒了,我們出去吧。”
質辛發覺無淵顫抖,急轉眸凝向她殘留淚光緊看他的雙眸,一怔,纔想起方纔他的神色定是,擡手輕摟住她的身子入懷,輕吻向她額間,低沉自責道:“對不起!”
無淵垂眸輕搖了搖頭,壓下心底澀然,沉思半晌才又擡眸凝向他澀沉道:“吾無妨,吾雖不願,可也不能放任爹未來垂危,萬不得已之時,你可以使用那招,但只能使用兩次。”頓了頓,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緒突然又波瀾涌起,瞬間溼了雙眸,哽澀死死盯着他道:“吾要你活着,娘不能失去爹,吾也不能失去你,你就當吾自私自利。吾一定竭盡所能和你救爹,但絕不允許你使用第三次。”
質辛突然露出絲淡笑,擡手輕擦了她眼角流下的淚水,望進她眼底,輕點了點頭,沉凝出聲:“吾答應你,此生吾對你做此承諾。”也許根本不必他使用第三次,布衣能救爹的,若是他也不能,第三次,第三次未來他自有定奪,爹不能死,無淵,他也絕不能再讓她傷心,那一世她已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自私的是他,從來不是她……
無淵見他做出了前世無論如何都不願做出的承諾,曉得他言出必行,前世答應她的事情都做到了,毫不懷疑地信了,真正徹底放了心,淚眼露出絲歡喜:“嗯!”
質辛雙眸一閃,隨後放開她,等她心緒好了些,又說了一事,二人達成一致才緊隨等在密閣外的鬼邪向臥房走去。
“天之厲!”
“爹!”
三人繞過屏風見闔眸卻站在牀頭的負手而立的黑袍身影,眸色激動一喜,急道:“你無事了!”
天之厲這才睜眼,凝向眸色突然明顯波動複雜對視他的質辛,沉眸皺眉訓戒道:“吾還站在這兒,縱使吾不在了,也不必要傷心,你和無淵安心過你們二人的日子,替吾照顧你娘便足矣。一會兒回去記住不要讓你娘看出端倪便好,你掩飾心情的功夫尚欠火候,謹慎注意。”
頓了頓,轉向無淵凝眸意有所指道:“你也一樣。鬼邪定告訴了你們所有事,他的講述必偏重讓質辛瞭解全貌,你未經過諸事,所聽定有矇昧不解之處,還想知道什麼直接問質辛。”
剛說完突然又加一句密語沉聲道:“無淵,質辛日後便交予你照顧,不可讓他出一絲差錯,必要時武力制服,日後吾教你一法,專爲剋制他功力之用。”
無淵一震,見他眸色並無異常,可這句話分明是似乎知道了什麼,對上他對質辛關愛的慈父視線,心底不由一痛,強壓澀楚點了點頭,平靜出聲:“爹放心,吾掩飾的功夫已有兩世,娘不會發現的。”
兩世!天之厲聞言驟皺了眉,見她和質辛不符年齡不同往常的神色,氣韻,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麼,擰眉直視二人沉聲道:“你們二人隱瞞了吾何事?”
質辛複雜望進他眸底,不答反問:“爹看吾和無淵掩飾的功夫如何?娘有幾分可能發現真相?”
無淵眸色一緊,爹若曉得他們在密閣中所言,便不該有方纔那一問,難道他所言只是下意識擔憂怕質辛做出什麼事,本能提前做好的防備措施?
鬼邪見天之厲聽後緊皺的眉頭凝思間緩緩鬆開,緩步走近出聲:“你所料不差,質辛和無淵早在兩年前就徹底復甦了過往記憶。”
他一直未發現,一直和樓至當他依然是十幾歲的孩子,質辛到今日才告訴他,天之厲擡眸深沉定在了他和無淵面上,他的心思,不過是想在他和樓至身邊過着正常孩子成長該有的日子,他和樓至的遺憾,千年前錯過,本以爲復活後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如願,事實卻,突然嘆息了一聲,天之厲走近擡手放在他肩頭,沉力一按,沉穩威儀望進他眼中:“恢復了,你在爹和娘眼中也還只是十八歲,永遠是個孩子。吾和你娘能從小看着你一點點長大,也想一直看下去,過去吾和她錯失,如今,你不該剝奪我們這心願……”
質辛見他眸底全是不能實現對他承諾的愧疚,喉間驟哽,眸色微紅,低沉喚了聲:“爹!”
一聲已用盡了全身力氣,音落,質辛心口哽塞窒悶再也難以成聲,只能頓了頓,微垂眸死死壓下心底翻涌的波瀾,半晌後才重新擡眸,冷靜望進他眸底,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果決道:“你的病靜養少勞心神才能延得時間,讓布衣有充足時間回到過去改變一些東西造得生機。吾是爲讓你安心陪着娘才說出真相,不是要你自責遺憾。過去的魔皇是吾,在你們身邊長大的孩子也是吾。厲族事務吾如今有能力擔起,也能協助你做任何事。以後有事都必須告訴吾,吾時常在爹孃身邊,有個萬一,比姑姑叔叔們更方便處理。”
“布衣該爲了倒溯時空全心準備,不能再讓他分心。以後我們兄弟配合,這個時空交給吾,過去那個時空就是布衣之責。吾信小弟能爲父親尋得生機。未來異誕之脈所有後顧之憂吾全擔下,爹放心陪着孃親和厲兒佛兒,弟弟妹妹還小,需要你們照顧。而且吾協助處理事務也依然是在爹孃身邊,你們可以看着吾是如何一日日變化,魔皇之過去和爹孃陪伴的現在,纔是真正的質辛。”
天之厲聽了微露出絲淡笑,眸底閃過絲欣慰放心波瀾,收回手,沉笑道:“厲族事務只能慢慢交予你,操之過急,不合常理,吾也不能完全脫手,否則纔會令你娘生疑。”
質辛見他是答應了,以後便可瞭解他的所有計劃和他的身體情況,微鬆了口氣,頷首:“吾知道,一切過渡都會水到渠成。”
說罷後看天之厲神色突然變得恍然,微怔凝眸低沉問道:“爹在想什麼?”
天之厲回神,視線緩慢定在他面上,細細端詳着,片刻後才輕嘆一聲,露出絲波瀾緩緩道:“吾想起你最後一魂迴歸時,你娘因我們父子合手戲弄她,戲言要驗證你長大後是否與魂魄模樣一般,若是,她或許認定未來吾和你會再聯手對付她。”
質辛一怔後,眸底微不可見的黯然一閃而過,強顏平靜淡笑道:“如今看來,孃的預料也算是準了。”
天之厲淡笑了笑後,轉向鬼邪眸色一凝低沉問:“此次病發情況如何?”
鬼邪將探得的情況一字不瞞的說出,說到最後眉心緊皺,凝沉道:“現在只有一件事不能確認。你耳竅流血是因使用荒神之力所致,還是命力耗竭之故,或是兩者共同作用下而現。若是第一和第三者,不使用便無妨;若是後者,此病便又添一種症狀。吾最擔心是後者,未來之病症只怕變數更多,越發難料。”
質辛眸色一緊,皺眉不解轉向天之厲。妶幽奶奶已然警告過爹不可再用荒神之力,他爲何還要用?荒神之力對此病除了壞處還能有何用處?
天之厲聽了面色平靜,微一思索擡眸直視鬼邪冷靜道:“無法定奪,只能等以後再犯病。只要不是隻有吾和樓至在一起,輕易便可驗證。”
質辛眉心突然緊皺,想到了什麼急擡眸看向天之厲問道:“司殿傳命是爹孃要見吾,爲何吾去了書房只有爹?”
天之厲對上他擔憂的黑眸,淡笑了笑,不徐不疾道:“此前突感到病發,你和無淵在青東宮距離雙天宮最近。吾用荒神之力壓制病情的最大極限間,你可以趕到。即刻便做計讓司殿傳令,同時密語她派人折返,言你大姑姑有急事要立刻見你娘,她便先隨伺人一同去了冰塵宮,離開不久,吾察覺耳竅開始出血,最後一刻等到了你。”
質辛聽了眉心未鬆,眸底擔憂更甚:“娘如此去,劫塵姑姑並未有急事,怎會不露餡兒?”
正在給幾人斟茶的鬼邪手一頓,轉眸看向質辛,替天之厲回答了此問:“放心,你姑姑那裡不會出紕漏。我們兩年前已考慮了你爹犯病的任何時間和地點,不同情況皆有應對之策,你姑姑便是計策中一環。將你之青東宮和布衣之夢王宮建在雙天宮不遠處,便是專爲應對那裡發病的情形。我們本不打算讓你這麼早知曉,但情勢迫人,後只能將你也納入應對策略中。”微頓輕嘆一口氣,鬼邪繼續斟茶收回了視線接着道:“你仔細一想自己和布衣的習文練武時辰,便可知我們之安排。”
質辛一怔,時辰?他和布衣後來有了各自宮殿,習文練武便未曾在一起,除了少有的休息之日與爹孃相聚,一日間根本不會碰面,他的十個時辰,布衣的十個時辰,有他絕不會見布衣,布衣口中所言他的時辰,他們二人,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質辛刷的擡眸看向鬼邪緊聲道:“吾和布衣的時間交錯相連,不論我們誰去進行功課,必有一人待在自己寢殿中,只要爹何時犯病,便可找到我們任意一人,吾竟然遲鈍未曾細思你和義父這安排之用意。”
鬼邪眸底滿意一閃,端起倒好的茶一杯杯遞給在場之人,最後才端向質辛:“現在瞭然也不晚,此次你娘未發現,我們有驚無險度過。以後再開始其他計劃,喝茶壓壓驚,日後需要做什麼,吾再告訴你。”
質辛掃過平靜飲茶看不出一絲有病的天之厲,眸色沉重一閃,才又看向鬼邪,輕點了點頭,隨即啓脣,呼出了一直壓抑在心口的窒悶之氣,茶杯中的熱氣霎時迎風飄散。等溫度差不多了,他才專注一口一口的慢慢品着,任由茶特有的苦澀瀰漫整個脣齒間後纔給其自有滑落喉間,衝散胸腹中一直盤踞的僵冷。
因此事殘留面上不該有的神色,在輕啜茶水的吞嚥中漸漸消弭。天之厲耐心等待質辛和無淵徹底平靜後,揮功將茶杯歸還桌上,才凝向他們:“我們該回去了。”
鬼邪接過二人的空茶杯,目送他們身影消失後才下令讓衆祭司各歸其位。
冰塵宮,一名伺人端着新沏的茶水輕推開殿門,走入臥房替換兩刻前的茶水。
掃見她腰間夾雜黑色的錦帶,剛說完質辛和劍布衣情形的劫塵紅眸一閃,大哥終於無事了,緊繃暗憂的心神一鬆,微頓話音,起身笑接過伺人手中茶壺給天之佛斟茶:“這是咎殃新又從苦境帶回的美人茶,大嫂嘗一嘗。”
天之佛微怔後,狐疑詫異道:“美人茶?”
劫塵無奈輕嘆一聲,對上她的雙眸解釋道:“此定不是原名,咎殃最喜將苦境帶回之物改名換姓,吾也不知它原叫何名。此茶湯色嫣紅,他言似女子桃紅面,故名美人茶。這味道吾不喜,倒是三千極愛。咎殃每飲,三千見着,必然他喝多少,她也要喝多少,否則絕不甘休。”
天之佛垂眸望去,微冒着熱氣的茶湯果如所言,似盛開之嫣紅桃花,層層粉暈,波波漣漪,色極美之,笑了一聲回眸看向劫塵:“難怪三千喜愛,她從小便對色澤絢麗之物較爲鍾情,見之愛不釋手。”說着想起了什麼,笑意微濃,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衆師兄弟中,她只愛與穿紅色錦袍的布衣一起練劍,或許也是此因。唯獨一個例外,大概曇兒不在異誕之脈,你又多言她之事,她難免好奇,纔對一身素白的她多親近。”
劫塵無奈一嘆:“孩子心思,有時實難揣測,三千如今快四歲了,吾對她時變的性子經常毫無辦法,無法只能嚴厲以對。方纔要不求助大嫂,還不知如何收場。”
天之佛掃過牀上已經睡得香甜的三千,溫和笑笑,轉回看向劫塵:“方纔你太心急了,三千性子上來只會與你對着幹,你越嚴厲,她越對抗。”
劫塵剛要說話,殿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話音一轉,恢復了平日的冷凝出聲:“何事?”
“王派屬下來問宮主,事情是否處理妥當了?”
劫塵紅眸一轉,突然露出絲微不可見的淡笑,看向天之佛:“大哥言外之意該是處理妥當,就立刻讓大嫂回去。”
天之佛見她眼底壓抑不住的瞭然笑意,不自在輕咳一聲,端起茶杯垂眸繼續喝着。
劫塵說罷不假思索笑道:“回去覆命,王后立刻便回。”
天之佛急擡眸要阻止。
劫塵已看向她淡笑:“大哥如此着急讓大嫂回去,定是有急事,而且還有質辛等着,改日得空閒,吾再去找大嫂詳說方纔未完之事。”
說罷也不等天之佛出聲,已起身做出送客之意,催促她快些離開,直到看她化光離開消失不見身影才散去了眸底淡笑,黯然澀窒轉身,沉重邁步回了殿內,這次犯病的時間竟從十多年前的兩刻延長到了一個時辰!大哥的病怎會加重至此!他們的預料最壞本只是半個時辰!
“他以後清醒的日子只怕比以前所想更少了,大嫂,你該多陪陪大哥!”
烈日下的雙天宮,殿門一啓,一道金色身影飛馳而入。
“天之厲!質辛!”
“娘!”
“你終於想起回來了!”
正在飲茶的父子二人同時擡眸看向天之佛,面色喜沉各異,出口的聲音也數倍增添了各自神色的歡喜和暗沉。
天之佛瞥了眸色不喜的天之厲一眼,好笑一聲,緩步走近他身旁坐下:“吾本打算再坐片刻便回,結果你派人去叫,小妹那般冷清的性子也滿眼全是戲笑。”
天之厲哼了一聲,也不管質辛在場,給她整了整匆忙歸來凌亂的紗衣:“吾要見你何須遮遮掩掩!勿說劫塵,異誕之脈所有百姓在場,吾照叫不誤。”
天之佛一噎,皺了皺眉,哼笑一聲:“吾有何需要遮掩,不過爲顧全你在他們眼中大哥威嚴形象。”
天之厲手一頓,擡眸凝視她沉笑出聲:“親人面前何須形象。”
一旁的質辛垂眸飲茶強忍笑意但做未聽到二人言語。
只不過氣息的些微變化仍是讓天之佛感知到,募得才反應過來質辛還在場,方纔只顧口舌之快,雙眸狀似淡然一閃,笑撇開天之厲的手,自己整理衣物:“將質辛叫來要說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質辛這才擡眸不解看向天之厲。
天之厲眸底笑意一深,翻掌化出一封信:“這是早上吾在王殿收到的信,你們一看便知。”
“蘊果諦魂的信!”天之佛眸色驚異一喜,急手接過打開,“曇兒不知道怎麼樣了!已經一年半沒回來了。”
一旁的質辛眸底複雜光芒一閃,見天之厲掃向他的提醒視線,只能垂眸飲茶掩下,再擡眸露出同樣的驚喜看向天之佛笑道:“娘快些看!我也看看妹妹有沒有又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