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你……”被腰間的力度拽着旋了幾圈,整個人被顧雲凰帶着到了右岔口的入口,當背部抵上冰冷的牆面,她擡眸想要說話,卻被覆下來的脣一口堵了回去。
顧雲凰在她脣上狠狠咬了一下,隨即鬆了開,“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帶着兩個護花使者闖機關,經過我的允許了麼?”
“他們算哪門子護花使者。”聽着略帶酸味的話語,瑾玉輕挑了挑眉,“頂多算兩個閒着無事湊熱鬧的,我又沒找上他們,他們是不請自來,你生的哪門子氣?”
“那你來此可有跟我說一聲?”他眸色幽沉。
“沒有。”
“爲何不說?”
“說了你會讓我來?”
“不會。”
“那不就得了。”毫無爭議性的問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的回覆會是什麼,瑾玉輕吁了一口氣,“那你現在來,是想將我帶回去麼?”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顧雲凰淡淡開口,“第一,乖乖跟我回去,第二,我強行帶你回去。”
瑾玉眨眼,“我可以有第三個選擇麼?”
她當然知道顧雲凰爲什麼不說與她一起闖。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他自己都無法保證能不能護她周全,亦或者可能還會拖累了她。
“你若執意要繼續闖,也不是不行。”顧雲凰脣角輕揚,“一起?”
“算了吧。”他明知道她不會同意,提出來相當於是白說。
“那我們繼續回到上一個問題,二選一。”顧雲凰看着她,笑得雲淡風輕。
瑾玉很想一拳打上去,奈何拳頭與大腦無法形成共識,呆在袖子裡不願意揮出去。
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真他孃的可惡!
明明都瞞着他悄悄來了,他怎麼就找上來了!
“你怎知我在這裡。”瑾玉道,“還有,入口你是如何打開的?前面的兩個機關闖過來,累麼?”
“沒有機關。”顧雲凰輕挑了挑眉,“我來此的時候,只看見幾只死老鼠與一地的短箭而已。”
“死老鼠,短箭?”瑾玉眉梢一跳,“怎麼難道我們闖過了之後機關就不再開啓了麼,我來此是蕭陌宸告訴你的?”
“蕭陌宸自然是不會主動告訴我。”顧雲凰淡淡道,“你的好友同我說的,還好心告知我得去一趟南靜王府,這一去,倒是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呢。”
瑾玉暗自咬牙,飛雪,一定是飛雪。
她只與她交代了這事。
至於顧雲凰所說的秘密,她想九成是發現了顧如夢也在,且蕭陌宸就是司雪笙吧。
她道:“蕭陌宸在外頭?”
顧雲凰輕輕‘嗯’了一聲,而後將頭稍稍靠近了一些,與她鼻尖相抵,輕嘆一聲,“你這笨蛋來闖機關也不曉得問清楚些,刀光寶器閣,一百零三道機關,前三道作爲警示,尚可回頭,第四道機關之後想退便不可能了,之後的愈來愈難,鬼醫耗費將近十七年而制,每兩個月也才研究出一道而已,你縱使本事再大,得闖到猴年馬月?”
“一百零三?”瑾玉脣角一抽,“蕭陌宸爲何不說?”
“他也是個笨蛋,試問連入口多築了道牆都不曉得的人,能有多靠譜。”顧雲凰輕嗤一聲,“幸好花未安出現的及時,告知我趕緊將你拉回來,知道刀光寶器閣有一百零三道機關的人不多,且三關之後,會有人問你是否要繼續,那人不會告訴你之後還有多少機關。”
“生氣了麼。”眼見他面上的不悅,瑾玉討好般的笑了笑,“不知者無罪,再說了,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何必如此大的反應……”
“還真是有上刀山和下火海。”顧雲凰涼涼地道,“據說那是第十關之後的事,以刀砌山,以火炭鋪路,最有意思的是,還有以美色作爲關卡,二十關之後,多的是衣不蔽體的俊男靚女。”
瑾玉瞳孔瞪大,“還有這樣的?”
這鬼醫當真老不休,設的關卡也夠古怪的,刀山,火海,美色,竟也能弄進去。
“是啊,怎麼阿瑾很想觀摩觀摩麼?”顧雲凰輕輕笑着,笑意不達眼底。
瑾玉打了個哆嗦,“無需觀摩他人的,我有阿音便夠了。”
此話到底是讓顧雲凰臉色緩和了下來,卻是一把拖過她便走,“以後再不許來這個地方。”
“等等。”瑾玉被他大力拉扯,便走便道,“那後面那兩人?”
“怎麼,擔心他們?”一聲冷笑。
“不是,好歹幫過我了,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
“沒有你,三關之後他們自然沒興趣繼續,至於人情,日後有的是時間還。”
“阿音,你走慢些啊,那碧邯葉怎麼辦啊。”輕嘆一聲,眼見就快走出洞外了,瑾玉步子又有些捨不得挪了。
“若是爲了那東西要你犯險,寧可不要。”顧雲凰轉過頭看她,倏然將她一把抱住,語調冷然,“我若是來得晚些……”
瑾玉忙道:“別往這想,你不是來的挺早的麼。”
她第三關還沒邁進去呢。
“來的晚些我也有辦法。”倏然聽得耳畔冷哼一聲,他道,“鬼醫的三個弟子就在身邊,全數捆了去遊街,他若是不放人,我有的是方法逼他。”
瑾玉翻了個白眼,如此幼稚的想法……
二人走出了山洞外,花未安正站着在等候,而珍惜也已經醒了過來。
“若不是蕭陌宸無意間泄露,我當真不知道你竟在宮裡。”走到花未安跟前,瑾玉朝她笑了笑,“你總是每次出現的那麼及時,卻又離開的那麼匆忙,明明就在宮裡,怎麼也不偶爾出來與我說說話。”
“你知道了。”花未安望着她笑了笑,而後垂下了眼眸,“那你也該是知道阿寒解了東方榮辰的記憶,當處若不是我大意,怎麼會橫生那麼多事,虧我自負擁有多麼高的警戒性與醫術,現在想想,真是覺得自己有些……”
“非你自願,爲何怪你。”瑾玉說着,冷哼了一聲,“要怪,就怪你這個人太悶,什麼事情都喜歡憋着,花未寒繼承了顧家人的性格,怎麼你也被感染上了,你被東方榮辰挾持怎麼不說,紫眸靈狐性命受到威脅你怎麼不說?花未寒遭東方榮辰暗算心脈受損重傷你怎麼不說?”
花未安被這麼一連串地發問,弄得有些怔愣,擡目望着眼前的人,卻見她絲毫責怪的意味都沒有,心中多日的鬱結,因着她的話散去了不少。
而一旁的顧雲凰,聽着瑾玉的話,卻是額角跳了跳。
說着說着怎麼又扯上顧家人了,她是在藉着此話,再一次聲明她討厭這種將所有事都憋着不同旁人傾訴的性格麼。
同一時,花未安嘆息着道:“說出來不過是徒增煩惱……”
“你這種思想必須要改。”瑾玉撫了撫額,而後道,“罷了,一時半會兒也糾正不過來,對了還有一事,花未寒現在如何,我需要他幫一個忙,解一個人的鎖憶術。”
“誰?他一直與我在一起,這一年多應當是沒鎖過誰的記憶纔是。”
“邊走邊說吧……”這一頭,瑾玉四人往來時的路上走,另一頭,石洞之內——“顧雲凰,可惡!”
“竟是他?”凌杉將林蕭銘的話聽在耳中,眉峰微微一蹙。
那人如今竟還有精神來此麼?
“我想我大概此生也不會忘記那根蠶絲長什麼樣。”林蕭銘冷哼一聲,眸底冷色驟然浮現。
雲若皇宮中,他用蠶絲扒他腰帶,令他大失顏面,刀光寶器閣,他勾他靴子讓他摔跤,還將他與凌杉這傢伙關在同一處。
加上前幾天,他在永陵宮裡故意陷害自己引發瑾玉誤會,甚至到後來轟趕自己……
他與他結下的怨,已經算不清了。
“這廝也未免太陰險,趁着我們不防備,那白煙定然也是他乾的好事。”磨了磨牙,望了一眼身旁顯然不夠淡定的林蕭銘,他又勾了勾脣,“銘王這幅表情可真生動呢,比跟在下吵架時還要嚴重上幾分,嘖嘖,少見你有如此氣急敗壞的時候,可見你與他有不小的過節。”
“你有時間在這兒幸災樂禍,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出去。”林蕭銘經他一說,反而淡然了下來,輕瞥一眼他因着被打了一拳如今烏青的熊貓眼,“如今小玉不在這裡,你也用不着再裝了,你該是知曉如何出去的罷?我可不信你是第一次來。”
“當真是第一次走到這個岔口的。”凌杉以指腹揉着眼睛,輕飄飄地望了林蕭銘一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若是知道怎麼出去,我還會與你呆在這兒?我們費勁來到這個關卡,倒是便宜了樑王了。刀光寶器閣的機關,一天之內是不會啓動兩次的,他來此,可謂是暢通無阻呢。”
“你以爲本王稀罕與你呆在一處。”此刻瑾玉不在,二人爭執自然也就沒有人管了,林蕭銘望着對面的白衣公子,眸光不善,“我不管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只要有我看着,便收起你那不該有的心思。”
“怎麼,銘王認爲我對湘王懷揣着不善的目的?”對於林蕭銘的警告,凌杉回以淡淡一笑,“那麼銘王你自己呢?胞弟死於她的手中,你便一點也不恨她?”
話音落下,墨色的身影已然掠到了身前,不由分說伸手便襲擊上他。
“嘖,真粗魯。”凌杉不慌不忙地閃避了開來,脣角輕勾,“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
“你知道多少?”林蕭銘不再發難,卻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眸光一派冰冷。
“知道的也不多。”凌杉挑了挑眉,“不就是你與明逍郡王同母異父麼,不死不休星月閣的兩位閣主,我說的可有錯?其實也不難猜,我與明逍郡王也算有過來往,有一次驚訝地發現,他吩咐一個下屬去辦事,那人神似貴閣裡的星影護法,也就是寶玉。而寶玉,是在你的地下黑市被湘湘買了回去,這也是你計劃好的,你從那時起便沒安什麼好心。”
“那又如何。”林蕭銘斜睨着他,“你現在與我說這些,是想說你隨時可以將我與明逍的關係告知她,好讓她對我心生防備?”
“這麼做對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左右她現在也不喜歡你,我倒是希望她與樑王能產生芥蒂,這樣咱們便可以趁機插足了,如今你告發我我告發你又有什麼意思,與她而言不過是少一個朋友罷了。”凌杉說着,微微嘆了口氣,“且,你還能算朋友,我可是連朋友都算不上呢。她只知你是地下黑市的主人,卻不知你是星月閣閣主,縱然知道了又能怎樣,星月閣本就是做殺人生意,你爲了她撤下了望月太妃的追殺單反殺僱主,光是這一點她也是不會怪你的。”
“誰告訴你的。”林蕭銘語氣冷然。
“郡王殿下與我把酒言歡之際,同我訴苦的,他說他哥哥就會自砸招牌,星月閣反殺僱主的事,以前可從來沒有。”
林蕭銘眸光一黯,凌杉的意思可不就是明逍酒後失言。
但是如今他不在世,他又怎麼能怪他。
“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望月皇宮裡那皇太妃還活着。”林蕭銘淡淡道,“上次明着刺殺未成功,那這次便讓人暗殺好了。”
“好主意。”凌杉低聲笑道,“如此一來倒也替湘湘除去一敵,雖說這太妃已經是黏鍋的魚不好翻身,但是畢竟是在宮裡活了幾十年的老妖怪,歪主意多。”
“別顧着笑了,找到出去的法子纔是緊要的。”林蕭銘瞥他一眼,“莫非你想在此處一直停留。”
“沒有湘湘在多無趣,想要出去只有一個法子,將這關的機關闖過去,悄悄告訴你,刀光寶器閣前三道機關闖過之後,會有人問你是否還願意繼續,你再繼續便不能回頭了,除非全數通關,你若不願意,也可以選擇走,這是闖關的一條回頭路,我聽過來人說的。”
“那還等什麼,快點!沒準能追上小玉他們。”
“你別推我!”午間的風,輕的拂不動天上的捲雲。
“瑾玉,你可莫要怪我說給他聽啊,只不過此去大有風險,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讓他將你拉回來,尤其是聽見後來那姑娘說,有一百零三道機關,這年頭喜歡探險是好事,但故意犯險那就是白癡了,刀山火海都有,你說會不會又油鍋呢?”梨花樹下,白玉桌便,雪色繡蓮衣袍的女子望着對面一襲與她對比鮮明的黑衣,手做捂心狀,“我受到了驚嚇。”
瞅着故意裝模作樣的飛雪,瑾玉不鹹不淡道:“別假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在想,除了刀光寶器閣,目前我還不知道哪有碧邯葉,這可如何是好。”
“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事。”說到這兒,飛雪正色道,“碧邯葉,龍鳴大陸有,但極少,現下看來,你們這裡更是稀少,我原本是怕他身上的毒耽擱了,這纔沒有阻止你去刀光寶器閣,我以爲最多幾天你也能回來,哪知道那般危險,與其讓你去闖那什麼破機關,倒不如,我回一趟龍鳴就是了,不過此去再回來少說要一個月以上,碧邯葉又不好找,咱們不能設想的太美好,那便算做兩個月。”
“還要回去?”瑾玉垂下了眸子,“你們不是專程出來玩的麼,這還沒玩又得特意回去一趟再過來,你家那位同意麼?”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不過他應該不會發表什麼意思,出來玩也是我提議的,只要同我一起,去哪兒都無差別。”飛雪說着,頓了頓,“不過,龍鳴與你們這隔着食人魚湖,若是要行程快一些,玖璃這拖油瓶還是不要帶的好,我與依然兩人能輕鬆許多。”
“那就將玖璃就留在永陵宮,讓微涼照看,不過咱們這麼決定,他們二人同意麼?”
“玖璃正是愛玩的年紀,覺得這裡什麼都新鮮,應當沒意見,至於依然,肯定更沒有意見,他可是巴不得玖璃離得遠些。”
“我懂我懂,二人世界麼。”
“低調。”
午膳之後,飛雪同納蘭依然便離開皇宮了,而納蘭玖璃終於無人束縛,自在的如解放黑奴一般,同葉微涼四處玩耍。
下午時分正是小憩的大好時光。
裝潢雅緻的房屋之內,瑾玉正側臥在軟榻之上,閉着眸子淺眠,身側,一襲絳色衣袍的男子望着她恬靜的面容,不忍驚擾,只拿起她漆黑長髮的末尾把玩。
“阿音……”
忽然一聲極細小的呢喃,使得她身後的男子應了一聲,“嗯?”
然而她下一句話,卻讓他眉梢跳了跳,“糖葫蘆……”
顧雲凰輕哼一聲,原來還未醒,那到底是夢見他還是夢見糖葫蘆?
眸光瞥見擱在一旁的一小碟子櫻桃,他拈了一粒起來,拿到跟前看着,嗯,形似糖葫蘆,顏色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尋根竹籤子串起來,再刷一層糖稀應該就有八分像了。
她想吃什麼,他素來都有辦法,只要那東西能做的出來。
望着她的睡顏,鬼使神差地,他將那櫻桃遞到了她的脣邊,意料之中的,她張口就一口咬下。
力道之大,連他的手指都給咬着了,他挑了挑眉,本想收回,哪知下一刻,指尖便觸及到了柔軟的一物,帶着溼潤之感,她無意識的動作,只讓他身子募然一僵。
想將手縮回,卻被咬着,力度不大卻也不小,他忽然不想驚醒她,便只能一動不動,平靜的面龐之上,浮現些許可疑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