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民聚集的那個村子後,我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夾道相迎。
毫不誇張的說,當時那場面啊,那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我剛被趙青欒背進村子,一羣人二話不說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開始問我們這次的除妖行動怎麼樣了。
“袁先生已經把那條蛇精給除掉了!”範國強站在我們前面,擺出了一副領導人的範兒,衝着滿臉擔憂的山民們揮了揮手:“大家不用擔心啦!有袁先生出馬還有什麼搞不定的!現在那條蛇已經變成飛灰啦!”
聽見範國強這麼說,那些人將信將疑的看了看我們。
這種場面讓範國強很不舒服,準確的說,他是真有點生氣的意思了。
範國強當時肯定是這麼想的。
老子上山跟着先生們冒險,你們在這兒安安生生的待着,還他媽不相信我們,這是鬧呢?
這時,忽然有人注意到了沈涵身後還站着一個熟悉的小男孩。
“哎!強哥他們把小山救回來了!”有人大聲喊道,聲音裡滿是激動:“看樣子先生們是真把那蛇精給做掉了!!!”
“小山沒事?!!那蛇精竟然沒吃掉他?!!”
範國強再一次揮了揮手,表情很嚴肅,瞟了我一眼,低聲問我:“袁先生,我能把小山的事告訴他們嗎?”
“隨便啊。”我笑道,心裡卻補了一句,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啊。
有範國強這個地頭蛇幫忙吹牛逼,那我說的這個謊,可就更有真實性了。
“大家安靜一下!”範國強大聲說道:“我有點重要的事跟大家說!”
見範國強滿臉的嚴肅,那些轟轟鬧鬧的山民,也就慢慢安靜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看着範國強,似乎是在琢磨,這孫子是準備說什麼呢?
“那條蛇三番五次的下山殺人,甚至是闖進村子裡來搶人,但是從來沒有隨便對咱們村子裡的人動手,有好幾次它被我們的人用槍打過........”範國強說着,表情越來越激動:“但它從來沒還過手!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在此之前,絕大部分的山民貌似都生活在恐懼裡,這些事情的細節,他們應該是沒有注意到過。
但在範國強說起這些“點”的時候,他們還是馬上反應過來了。
“好像是這樣啊........”有個年紀稍大的中年男人嘀咕着,表情裡滿是疑惑:“那條蛇要是真想對我們村裡人下手,那我們早就死在它嘴裡了,但是.......強哥,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是啊強哥!你快說啊!”
“那條蛇很厲害但我們沒事......這裡面的隱情強哥你知道?”
範國強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追問的感覺,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高深莫測,那種賤兮兮的笑容,看了我都想揍他。
“這裡面的原因很簡單。”範國強衝着衆人一揮手,表情越發激動:“我們之中,有個人是星宿下凡!那條蛇之所以不敢對我們趕盡殺絕也是因爲這點!”
聽見範國強的話,人羣轟的一聲鬧開了。
“星宿下凡?!!那人是誰啊?!!星宿就是神仙吧?!!”
“就是神仙!我聽老人說過!古代的高官都是星宿下凡!”
“不會吧.......我們這種荒山野嶺還有星宿?”
範國強咳嗽了兩聲,看着那些滿臉將信將疑的山民,一字一句的說:“這個人是誰,其實我們都認識他。”
“誰啊?!”
“強哥你快說是誰!”
見氣氛營造得差不多了,範國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走過來從沈涵手中牽過孫曉山。
“他就是星宿下凡。”範國強的表情無比肅穆,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的味兒:“這孩子之所以被那條巨蟒帶上山,也是因爲這點。”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有人問。
“如果不是有星宿在村子裡坐鎮,我們早就被那條蛇給殺了!”範國強哼了一聲:“這次是巨蟒拼了命冒險帶星宿上山,爲的就是殺我們所有人,懂麼?”
“我沒明白您的意思啊.......”那人撓了撓頭,滿頭霧水的問:“既然蟒蛇害怕星宿,那它怎麼敢帶星宿走呢?”
範國強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問,於是就轉過臉來,把問題丟給了我。
“下凡的星宿命數爲九分三,並不是完整的星宿命數,因爲他們都是被仙界罰下來受苦的人。”我滿臉自然的吹着牛逼:“他們每天都會有一個時辰失去星宿的身份,這個時辰沒人能夠把握,包括我們這些先生,我估計那條巨蟒也是觀察了很長時間才........”
沒等我解釋完,那人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隨即看着孫曉山的目光就炙熱了起來。
“老孫!你家這孩子出息啊!”那人看着人羣裡的一箇中年男子說道,嘖嘖有聲的說:“沒想到這孩子腦子笨,但卻是個星宿下凡啊........”
我在這個時候也在觀察那中年男人。
酒糟鼻,三角眼,那孫子怎麼看怎麼醜,絕逼的不是什麼好人。
“他是星宿下凡?”孫曉山他爹冷笑了兩聲,表情很譏諷:“星宿下凡還不是個傻子?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好高興的。”
“如果不是有你兒子,我們這些人全都得死在這兒!”範國強一瞪眼,氣得擡起手指着那人罵:“我告訴你,你的脾氣最好收斂一下,如果你再這麼對你兒子,等你死了,我看誰給你送終!”
“我死了用不着他送終,我嫌丟人。”孫曉山他爹冷笑道,看了看孫曉山,眼裡滿是嫌棄:“要是你們真想謝謝我兒子,那就送點錢給我吧,我這人什麼也不缺,就缺錢。”
別說是範國強那個暴脾氣了,就是我在這時候也有點想罵人的意思。
有這麼當爹的嗎?!!
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你是不是不想養你兒子?覺得他是個拖累?”範國強忽然問他。
那人點點頭,沒說什麼。
“這樣吧,從這個月開始,我每個月給你一萬。”範國強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孩子的吃住歸我管,叫我乾爹,行不行?但你要是再敢動手打他一下,我........”
範國強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孫曉山的親爹就點頭了,眼裡全是精光。
“行行行!以後他就歸你管了!每個月一萬記住給我就行!”
孫曉山聽見自己父親的話後,表情呆滯的看了看他,又轉過臉來,看了看範國強,眼睛毫無預兆的就紅了。
我跟沈涵面面相覷了一陣,正準備去安慰這孩子兩句,只聽趙青欒忽然開了口。
“熊孩子,你可別哭啊。”趙青欒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眼裡略微有些譏諷的意思:“像是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罷,哭了多丟人?”
孫曉山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進去這句話了,沒說什麼,默不作聲的揉着眼睛,髒兮兮的臉上已經沒了傻愣愣的笑容。
從鄭小仙兒跟我們說的那些話來看,孫曉山對於自己的父親,還是很重視的,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再挽回什麼,也沒反駁範國強的話........
絕大多數的孩子都很單純,真的,但當這份單純被大人的現實吞噬殆盡之後,剩下的是什麼呢?
或許是絕望吧,也可能是無助?
忽然間,那孩子小跑過來,偷偷摸摸的用手拽了拽我的褲子。
這一拽差點沒把我褲子拽下來,要不是有皮帶,我非得露個大褲衩子給人看不可。
“幹啥啊?”我問他。
“我,想大蛇。”孫曉山紅着眼睛看着我,壓低了聲音問:“我什麼時候能去找它?”
我嘆了口氣,看着身子微微顫抖個不停的熊孩子,搖搖頭。
“等以後的吧。”我說道:“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