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嫵從昏睡中迷迷糊糊醒來,宮翊已穿戴整齊,側臥在她身邊半摟着她的腰,柔情無限的看着她。
“什麼時辰了?”淳于嫵依偎進他懷裡,聲音因過度的透支,顯得低啞而慵懶。
“臨近黃昏了。”宮翊拿過一個水囊擰開,湊到她脣邊喂她,“來,喝點水。”
淳于嫵抿了一口,清涼滑過喉嚨,人頓時精神了些。她半坐起身,這一動只覺渾身每寸筋骨都酸乏難擋,似在控訴某人先前一次次不知饜足的索取。
“阿嫵……”宮翊突然低低喚她。
淳于嫵聞聲側眸,見他眼瞼半垂,眸光又幽邃下去。她低頭一瞥,覆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滑至了腰際,露出胸前大片雪膚。她臉一紅,忙拉過被子遮住絕美春光,“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見識了這個男人在各方面的強悍,現下只有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她才能放心。否則再經他折騰一番,這副身子就該散架了。
宮翊卻一動不動,眸底的情潮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有幾分捉弄的意味。
淳于嫵只得軟了嗓音,“宮翊,你吃飽了,可我肚子好餓。”
宮翊聞言捋順她鬢邊凌亂的發,放下水囊起身,“我去烤魚,晚些會有人送酒菜來。”
“嗯。”淳于嫵點頭,將被子夾在腋下,伸手勉強去探榻邊矮凳上的衣服,卻沒夠着。
宮翊便將衣衫遞過去,順勢俯身在她腮邊輕輕一吻,凝望她片刻,忽的道,“阿嫵,我只是半飽。”
他走出了船艙,淳于嫵纔回過味來,血液彷彿從腳底刷地衝向頭頂,臉瞬間紅透。她忍不住低聲罵道,“老不正經。”罵後方驚覺這話過分曖昧,她又羞又惱地抓了抓頭髮,掀了薄被下榻,一件件着好衣衫,踩着虛浮的腳步也走出船艙。
船已駁岸,宮翊在河灘上生着一簇火,淳于嫵便站在船頭看他。
天際遙山小,兩岸蒼樹間疏,夕曛蔓草碧水長。他一襲白裳席地而坐,融在這般景緻裡,愈發顯得仙氣浩渺。紅塵世俗,功名朝堂,仿似從不曾沾上他的袍角。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要是再笑一笑,怕會傾倒衆生了。”淳于嫵喃喃一句,說完不禁怔了怔,她什麼時候才能見他笑呢?那樣的光景想必定會比春風渡化冰雪,雲開桂魄流轉來得驚豔吧。
原來這世間不光有美人計,還有美男計。而她已中計,餘毒不淺。
淳于嫵無聲笑了笑。若這毒遺留一世,她甘之如飴。她攏攏頭髮,提了裙襬步下船,來到宮翊身邊,這才發現他身側擺着幾個精緻小巧的瓶瓶罐罐。
“這是什麼?”淳于嫵在近旁一塊平整的碎石坐下,隨手拿起個瓶子打開,湊近鼻尖。
宮翊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下一瞬,淳于嫵便呼天搶地的咳嗽起來,“咳咳……好辣……”
宮翊取出巾帕去拭她懸在睫毛上的淚珠,“幾個瓶子裡裝的油鹽醬醋等調料,你運氣不太好,正巧拿了那瓶辣椒粉。”
“這麼具有攻擊性的東西,怎麼不貼個條?”淳于嫵一把奪過帕子,擦了淚扔回宮翊懷裡。
潔癖帝竟沒有嫌棄地丟開巾帕,反而仔細收進袖中,“瓶子是特製的,字刻在瓶底。”
淳于嫵舉高瓶子歪頭看了看,知道自己這無賴耍不下去了,面不改色轉而道,“調料準備得這麼齊全,你是打算一雪前恥?”
宮翊用剝了皮的樹枝串好兩條鯽魚,放到事先架在火堆上的架子叉口處,“總不能讓你抓着這點一輩子。”
“有志氣,看好你喲。”淳于嫵把手裡的瓶子放回原處,拍了拍宮翊的肩膀,起身道,“那邊有片果林,我去看看有沒有果子可摘。”
宮翊卻握住她的手腕,“就在這陪我坐會兒,流霜和高義很快就回來了。”
淳于嫵垂眸看他,火光裡他眼底一掃深邃,泛着水般的清潤潔淨,有一縷眷戀若隱若現漂浮着。心中似被什麼蠱惑,她坐回石上,攬過他的胳膊道,“宮翊,要是我們能平凡安穩地過一輩子,該有多好。”
宮翊翻轉着架子上的魚道,“阿嫵,你信不信命?”
“不信。”淳于嫵將頭倚到他肩上,“天命終在人手。”
宮翊轉頭看她,眸光亮如星,“那你可有夢?”
淳于嫵微怔,她有夢嗎?她有的,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無論是在不見天日還是光鮮亮麗的身份後,她心的最深處始終嚮往尋常的生活。
不用肩負任務枕着人命血腥入眠,不用擔心隱匿暗處的刀光劍影,不用陷在紛爭漩渦中步步爲營。與山爲鄰與水爲友,醒有良人相伴,醉臥花間笑談。
思及此,淳于嫵嘆道,“我不信命,命運卻好像一直在捉弄我。”前世今生都讓她與尋常人不同。
宮翊騰出一隻手輕撫她的發,“逐鹿九州,天下一統,是整個北越一直渴望實現的夢。我爲子爲臣將來或許還會爲主,我可以把自己給你,把天下給你。”
淳于嫵仰臉,一句話脫口而出,“可如果有朝一日,天下和我只能選其一,你會選什麼?”
宮翊手上動作一頓。
“是我庸俗了。”淳于嫵聳聳肩,繼續道,“我又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爲何要自己的男人在江山美人間作抉擇?提了刀挽了箭,我明明可以陪你一起打天下。”
宮翊目光灼灼看她,動了動脣,似正要說什麼。淳于嫵卻蹭地竄到了火堆前,驚聲道,“魚糊了!”
一股淡淡的焦味在二人之間瀰漫開,淳于嫵搶救下架子上的魚,搖着頭看向宮翊,“看來你廚藝不行這點,註定得讓我記一輩子。”
宮翊瞥了一眼烤焦的魚,默然別過臉去。
“哎呀不要緊,你雖然沒天賦,但有的是時間嘛。”淳于嫵見狀心情大好,揶揄着他,拿起那一堆瓶瓶罐罐開始調味。
調料附在熱燙的魚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見宮翊還在彆扭,淳于嫵扯了扯他的袖子,安慰道,“彆氣餒,有一輩子讓你練習,總能學會一兩分。”
宮翊臉色更難看。
“我給你唱首歌吧。”淳于嫵便拿着魚坐回他身邊,遞過去一條,唱道,“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再撒點孜然。”宮翊嚐了口魚轉過臉來。
淳于嫵的歌聲戛然而止,這一回,終輪到她臉黑。
ωwш⊙ тт κan⊙ ℃O
吃完**辣的烤魚,二人回到船上。夕陽將落未落,餘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碎金一般耀目。
淳于嫵有些熱,便在船頭坐下,脫了鞋襪將白皙玉足浸入河水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水。
宮翊從船艙取了笛子出來,見她孩子氣地玩水,道,“把鞋襪穿起來,當心着涼。”
“我又不是病美人,大夏天的,哪有那麼嬌弱。”淳于嫵擡腳踢出一汪水花,她倒不奢望宮翊能陪她一起戲水,卻也不想幹坐着消磨這少得可憐的相聚時光,總得找些膩歪的事做。
瞥見宮翊手中的笛子,淳于嫵道,“在紫薇花林你吹的那支曲子,能不能教我?”
宮翊坐到她身畔,吹了幾個音節後將笛子給她,示意她手指應該放在那幾個笛孔上。然而淳于嫵第一次接觸橫笛,指頭並不像想象中那麼聽使喚,不是吹不出音,就是發音不準。
反覆教幾遍仍是如此,宮翊便微微挪了身子,從後面圈住淳于嫵將她半攬到胸前。他的手臂繞過她身側,指尖覆上她的指尖,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教她。
這般旖旎曖昧的姿態,縱使宮翊能心無旁騖,淳于嫵卻無法忽略。
他溫熱的胸膛抵着她的後背,呼吸噴灑在她頸間,稍稍側首就能碰上他的脣。
斷斷續續吹了幾句,淳于嫵走音得愈發厲害。她索性不學了,縮進宮翊懷裡,揪住他的衣襟,“難學,還是你吹給我聽吧。”
宮翊也不惱怒,拿過笛子湊到脣邊,笛聲便悠悠地響起。淳于嫵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倚着他,仰着臉,從這個角度看,他的下巴線條柔潤,肌膚如冰似玉,彷彿泛着淺淺光澤。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錦緞般絲滑細膩的觸感讓人慾罷不能。她便將掌心覆了上去,輕輕磨蹭。
察覺宮翊垂眸看她,淳于嫵心中突然涌起惡作劇的念頭。她驀地擒住他的下巴,無名指的指尖緩緩撫過他的喉嚨。
宮翊身子瞬的僵住,頸間喉結滾了滾,低沉道,“阿嫵,你在點火。”
“火不是在岸上好好燃着?”淳于嫵扭頭看向岸邊,矢口否認。
宮翊放下笛子,將她的身子擡高了些,“欲擒故縱?”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手感不錯,摸一摸。”淳于嫵乾笑一聲,滿臉無辜。
宮翊眸光一深,低頭朝她吻去。淳于嫵卻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脣,壓着聲音道,“等等,魚竿好像在動。”
宮翊看過去,淳于嫵那根固定在船上的魚竿果然被什麼扯着,杆頭一顫一顫的動着。
淳于嫵一下便從他懷裡掙出來,忙去收線,邊道,“我就說以我的釣魚技術,怎麼會輸得一敗塗地。”
魚線承載着淳于嫵的欣喜一點點縮短,可當魚鉤上的不速之客浮出水面,她只覺得腦海中有無數只羊駝奔騰而過……
魚鉤上的餌被一隻大鉗子夾着。
那是一隻……
宮翊瞥了一眼,雲淡風輕道,“不是魚。”說罷將她撈進懷裡,吻住她,抱着她起身進了船艙。
片刻,艙中便傳來某人的抗議聲。
“喂,不能親……”
“不能摸那裡……”
“宮翊,那隻河蟹你看不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