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雲煙手抓在寇雲飛的腕上,四下寂靜無聲,只有院中風穿林間,樹葉煽動的聲音。
“姐,我已經沒事了。”寇雲飛看着寇雲煙臉上有些陰晴不定的神色,有些怯怯的開口道。
寇雲飛身上的肋骨全斷,這輩子怕是都站不起來了。可是寇雲飛體內的淤血竟然未清,甚至有些已經開始壓迫五臟。她開的藥方,寇雲煙自己當然是清楚的。那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寇雲飛的藥被人換過。
這誰好大的膽子,真當寇府沒人了嗎?竟然敢如此放肆!
聽見寇雲飛軟軟的聲音,寇雲煙意識到怕是自己臉上的神色嚇到他了,握住寇雲飛擱在被子外的手,“嗯。姐姐一定找人治好雲飛。”
“那等雲飛好了以後,帶姐姐去遊湖好不好。”寇雲飛一張小臉上還因失血過多有些發白的小臉上滿是興奮,“還有北街那有一家小食店,他家的芸豆糕做的最好;再往前走還有家燒雞,姐姐你一定猜不到那家的燒雞是怎麼做的!是包起來埋在土裡悶熟的,特別好吃!叫什麼來着荷荷葉雞!”
“那雲飛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寇雲煙看着弟弟像從前一樣活潑的笑顏,心尖上好像被刀一刀一刀割劃。
“嗯!”
“雲飛累不累,累了就睡一會。”撥開幾縷飄在寇雲煙臉上的碎髮,“姐姐去藥房看看。”
“那雲飛睡一會,姐姐回來了就叫雲飛。”寇雲飛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但又忍不住張開一條縫,偷偷看着寇雲煙。
看着寇雲飛偷偷張開的眼,寇雲煙眼底閃過了寵溺的神情。掖好寇雲飛的被角,便招呼墨綠去寇雲飛院子裡的小藥房。
小藥房是秦叔帶人臨時改出來的,爲了方便照顧寇雲飛,還從軍營中調了最好的軍醫過來。這位軍醫早年隨着寇振華出生入死,久經沙場,對寇家也是忠心耿耿。一來不會泄露寇雲飛身受重傷,臥牀不起的消息,對寇雲煙和寇振華的計劃有影響,二來不泄露寇雲飛的傷情,下人的閒言碎語也不會傷害到寇雲飛。
“小姐,藥房沒有人。”寇雲煙帶着墨綠來到小藥房,發現其中並沒有人守着,但爐子上的火確是開着的。
“沒人更好。”寇雲煙挑眉,“墨綠,你到門口守着,誰都別放進來,如果有人來,就叫來人在門口等着我。”說罷,寇雲煙便開始檢查爐火上的藥。
小心用墊手的白布把煎藥小鍋的蓋子拿去一邊,寇雲煙開始檢查藥湯。
藥湯是沒問題的。
寇雲煙蹙眉,如果藥湯是沒問題的,那多半所用的藥材也是沒毒的。
小心將裡面的藥材取了出來,在蒸騰着草藥苦中略甜的水汽中,寇雲煙拿着一根筷子撥弄。
果然所用來煎藥的藥材也是沒問題的。
寇雲煙支着下巴,有些鬱悶地坐在小馬紮上。要是換查是誰有這個膽子下毒,就不是這麼容易的了,府中來來往往的人着實不少。
“墨綠姑娘這門?”
“你是何人?”門外墨綠的影子向裡靠了靠。
“奴婢奴婢是在藥房給少爺煎藥的。”
“墨綠,放她進來。”寇雲煙眸色一沉,前世後宮紛爭多年的直覺,讓她認定這個婢女有問題。
“是。”墨綠應了一聲,便把門打開了。
“二二小姐”侍女怯生生地行禮。
“你是給雲飛煎藥的?”寇雲煙淡淡擡眼,道。
“回小姐,是。”
墨綠看着此刻窗外早晨與正午交替時,除卻將將晚霞之時,最美好、最溫柔的日光斜斜地照耀在寇雲煙身上,恍出了一圈虛影。雖說只有十二、三歲的面容,可卻充滿了威儀之勢,睥睨天下的傲骨。
小姐,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
婢女跪在寇雲煙之前,眼神向周圍瞟去,臉上帶着難以遮掩的慌張。
“混賬!”伸手就將桌子上的藥罐摔在地上。一時間瓦片的碎渣帶着藥汁在地上飛濺,有幾片飛到了那婢女的身邊,鋒利的瓷片將婢女伏在地上的雙手瞬間割出了血線。
“雲飛的藥都已經煎幹了!你是煎藥的?”
既然藥沒問題,那剩下就只要激得這女侍露出破綻就行了。反正現在藥汁已經被她毀了,下來行事更方便。
“奴婢奴婢只是看藥裡要加水了就去取水”那婢女身上抖得更厲害,聲音裡似乎都帶了一絲哭腔。
“水呢?”寇雲煙冷笑。加水?屋裡面水缸裡好好的水不用,偏偏去外面拿?
說的倒是好聽,怕是去拿毒了吧。
“小姐,水在這裡。”墨綠將門口的一碗水端過來。剛剛那婢女被寇雲煙招進房子之前,手上就端着這碗水,於是就順手給了墨綠。
“行,她說了好一會兒,也該口渴了。”寇雲煙掃了一眼,吩咐道,“這碗水賞給她了,墨綠,讓她喝了。”
婢女的臉色一樣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二小姐!奴婢奴婢不渴!”
“哦,你不渴。”寇雲煙臉上閃過玩味,但眼底卻冰冷一片,“你很撐?你撐得連一口水也喝不下?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莫非,水裡有毒?”婢女的身子徹底抖成了篩子,“擡頭,看着我。”
寇雲煙的聲音裡似乎有一種魔力,婢女莫名其妙就聽她的話擡起了頭,“是誰叫你下的毒?”
“沒沒有。”
寇雲煙也是服了幕後主使,竟然找了這麼一個丫頭來下毒。
“沒有,那就是承認水裡有毒了?墨綠,把水給她灌下去。”墨綠自然是知道寇雲飛在寇雲煙心目中的地位,這婢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下毒給寇雲飛。
婢女想到自己僅有的弟弟和妹妹還被掌控在上家手裡,如果自己出賣了上家,那他們也就會被上家折磨而死。前是弟弟妹妹的生命,後是寇雲煙手裡一碗毒水的苦苦相逼。今日自己,是難逃一死。
想着想着,婢女眼中就多了一絲決絕。
“二小姐,恕奴婢不能說!”說罷,起身便向一邊的柱子撞去。
血花綻放,硃紅的柱子上一到燁然的血線慢慢先是一堆,又流淌了下來。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又濺開一朵一朵雪花。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血跡斑斑。
倒也是硬氣之人,怕是有人拿了她的命脈吧。才這麼對自己心狠,撞柱瞭解自我。
“小姐!”看到這麼慘烈的畫面,墨綠的胃中一陣翻滾,手腳也瞬間冰涼。
小姐看到這麼慘烈的畫面竟然面無反應
墨綠哪裡知道,前世寇雲煙在後宮中,爲了生存,手上又沾染了多少血腥。可最終卻被吳亦菱剖腹而死。
“讓人拖下去,順便讓秦叔查查,這婢女最近與後院誰接觸過。”拂了拂手,寇雲煙向外走去。
想要復仇,總歸是白骨累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