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羽淡淡地點頭:“可以,既然冥王都不打算管冥界了,本司何必花心思去操心,冥王好自爲之,幽冥司這個位置冥王也另覓他人吧。”
舞邪塵愣住,手裡的茶杯直接甩向要出門離去的斐羽身上:“跟我甩什麼臉,我有說不回去了嗎?你這是越來越不把本王放在眼裡了啊,都敢這麼跟本王說話了。”
斐羽淡定的轉身,面無表情的看着氣急敗壞的舞邪塵,神色嚴肅至極:“冥王既然知道自己的職責,就該早日回去,仙界的事情,冥王還是少插手的好。”
“至少,本王要看着挽姜無事才能安心回去。”舞邪塵低頭苦笑,風流不羈的眼裡堆滿歉疚和自責。
兩個人都沉默了,半晌,斐羽皺着眉頭冷聲道:“王上,斐羽斗膽說一句,五公主這件事,王上只怕是做不了什麼,且不說二皇子是不是真的被五公主害死,單憑她是讓天璣柱倒塌讓四海八荒橫遭劫難這一點,仙界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祈回不是挽...”
“不是又如何,二皇子已經死了,俗話說死無對證不是麼,王上不要忘了天后娘娘說過什麼,五公主她,根本不是天帝天后親生女兒,王上難不成還天真的認爲,天帝會在這個時候護住五公主?斐羽倒是覺得,天帝會是第一個動手的人。”斐羽冷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平平淡淡的說着,只是他每說一句,舞邪塵的臉色就會蒼白幾分。
“第一個...”舞邪塵喃喃開口,面色蒼白:“我是真的沒想到,陛下他會如此絕情。”
挽姜本是仙界最受寵的五公主,天帝對挽姜的疼愛和寵溺,是綏真和堇宋他們幾個加起來也比不上的,這樣的一個曾經放在心坎裡疼着寵着的女兒,到頭來竟是說懲就懲,半分情面都不留。
斐羽搖搖頭,目光清明:“不,天帝之前並沒有打算捨棄五公主,要不然也不會將她是令天璣柱倒塌這個事情瞞下來,那時天帝私心裡還是想要護住五公主的,只可惜,斐羽覺得,天帝之所以後來不再願意保護他曾經寵愛的這個女兒,和那件事有關。”
俗話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斐羽因爲自始自終沒有參與到這整個事件中來,所以他纔是看的最清楚最明白的那個人。
那件事?舞邪塵不解的皺眉,見斐羽一副神色平穩的模樣看着他,眼中神色咻地一滯:“你的意思是,陛下他放棄挽姜,是因爲她和雲裡私自成親?”
“正是。”斐羽點頭,走到案桌前拿起舞邪塵一貫常用的摺扇遞到他手裡,語氣平平:“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大概就是因爲這件事,五公主可以嫁給任何人,唯獨不能嫁給西鑰重和蘭夭夭的孩子,而五公主顯然是犯了陛下心中這個大忌,如此,陛下又怎麼會繼續護住五公主,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舞邪塵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恍惚,連斐羽扯着他的衣襬拖着他往外走都恍然未覺,只顧失神的兀自喃喃:“是了,可是就算是這樣,那挽姜有什麼錯?她什麼都不知道,爲什麼不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斐羽嘆口氣,悠悠的掃了一眼雲層翻滾的天際:“這大概,就是五公主的命吧。王上,仙界怕是要下一場暴雨了,咱們回去吧。”
兩個人在南天門外遇到正收兵回來的隨璟,雙方俱是一震,隨璟最先反應過來,笑着對舞邪塵喚道:“大哥,你這是要回去了?”
舞邪塵十幾萬年前與隨璟成爲結拜兄弟,這一晃竟然過了這麼久,久到那個曾經笑容真摯的結拜義弟成了如今的東海龍王,久到...他已經認不出眼前的人了。
“龍王以後還是喚我冥王吧,這一聲大哥,本王擔待不起。”舞邪塵目光移開,淡淡地看着南天門外仙雲肆鬧的雲海,神情平靜,看不出半點置氣胡鬧的味道。
隨璟眼眸一縮,已是笑着開口:“大哥這是說什麼話,東海龍王又如何,你我兄弟間不必如此客套。”
舞邪塵冷冷的掃了一眼滿臉笑意的隨璟,寬大的黑金色袖袍下一雙好看的大掌狠狠的握緊,語氣難得的憤怒:“隨璟,若不是因爲看在你是我義弟的份上,你以爲你將祈回的死陷害給挽姜這件事仙界真的會不知道?本王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替你隱瞞了真相。”
那日在轎輦裡見到隨璟,他就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這個人,早已經不是以往那個和他喝酒談天到處遊玩的義弟了。
他如今爲了自己,可以面不改色的將一切的罪過推到一個無辜的女子身上,那般坦然和無動於衷,叫他心底生寒,他反感這樣的隨璟,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更加討厭替隨璟隱瞞真相的自己,自己這樣做,和隨璟的做法又有什麼區別,他們終歸是,都對不起挽姜。
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隨璟右手緩慢的摩擦着腰間龍綬劍的劍身,聲音聽不出情緒:“大哥這是...真的要與我劃清界限了?”
“是。”舞邪塵閉眼,不去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璟,你以後好自爲之。”
說完竟是理都不理隨璟,決然的踏步離去。
待人都走了,隨璟這才低低的笑了一下,笑意冰冷,大哥,從你站在我這邊替我隱瞞那刻起,我們就註定了在同一條船上了,你現在即便是開始後悔,也改變不了什麼。
只是啊,隨璟幽幽的擡起頭望了一眼大氣威武的南天門,爲何心裡會覺得有些淒涼呢,大抵是因爲心裡都明白,我們回不到過去了吧。
“陛下,魔界已經全部回了魔界,看樣子似乎短期內不會出兵。”司戰仙君一臉嚴肅的朝着主座上的天帝回稟道。
放下手裡的奏本,天帝看向烏雲沉沉的天際:“是要下雨了吧,仙界似乎許久未曾下過雨了。”
站在下面未吭聲的文書仙君微微頷首:“回陛下,上一次仙界下雨,還是一百年前。”
一陣靜默的出神,天帝握了握手裡的硃砂筆,眼中閃過一絲惆惘,轉瞬即逝,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文書仙君,說道:“這幾日無湮可有去仙牢煉化陌上鈴?”
文書仙君默了默,擡頭掃了一眼冷肅無比的天帝,輕聲道:“沒有,帝君這幾日並沒有去過仙牢。”
“你去告訴無湮一聲,朕再給他五日期限,五日後朕若是沒有看到陌上鈴出現在朕的面前,他這個八荒之主的位置,朕隨時可以換人坐。”
“是,微臣遵旨。”文書仙君頷首,額頭淌下一滴汗,眼裡震驚重重。
然而當文書仙君跑去帝無湮那裡將天帝的話原原本本的轉告他時,帝無湮也只是輕掀眼角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詞。
那模樣,分明是絲毫不將天帝話裡的威脅放在眼裡,面無表情的繼續坐回軟榻上喝酒。
文書仙君皺眉,似乎近來帝君很是喜愛喝酒,從五公主尚未出嫁前便開始了,時至今日依然是抱着酒罈子在喝,天大的事情也不及他手裡那壺酒重要的模樣,顯然讓文書仙君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帝無湮的自持和穩重絲毫不遜於久坐高位的天帝,如今這般模樣,到底是爲何?
文書仙君想不明白,索性也懶的去想,將話帶到,文書仙君嘆口氣便走了,罷了,如今仙界人人自危,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一連幾日的喝酒,帝無湮原本清明凜冽的眸子漸漸的開始出現幻影,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人的模樣,正衝着他甜甜的笑着,一路跑着喊他師傅,臉上掛着明亮好看的笑容。
那是他喜歡的笑容,帶着天真和直率的味道,比他喝過的酒還要醉人三分。
“小挽...”低聲的呢喃,眼底的痛苦再一次漫上來,漆黑的眸子裡黑的看不見底,沉沉的似乎要將人吸進去,呼吸陡然間粗重起來,陌容容冷眼看着帝無湮,嘴角揚起不屑冷漠的笑意。
“帝君日日在寢殿裡待着,莫非是不敢去見你的好徒兒?”陌容容覷了眼滿屋子丟棄的空酒壺,眼神又冷了幾分,她實在是不明白,爲何一個個都要爲了挽姜傷心成這樣,不過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種罷了,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之前雖是不在仙界,但是仙界發生的事情這幾日她還是大致打聽到了,從那些仙侍支支吾吾的話語中,陌容容心裡的冷笑愈發濃重,當初離開仙界之前她特意將天璣柱是因爲挽姜而倒這件事悄悄的告訴了西海龍王,果不其然,那個男人爲了無辜慘死的愛妻還是率兵打上了仙界,如此一來,仙界便不會時時盯着她,她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帝無湮依舊是在痛苦的喚着挽姜的名字,聲聲低沉嘶啞悲慼莫名,陌容容冷眼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帝無湮,眼底的不耐煩越來越多,嘴邊掠過一抹詭異的笑容,陌容容魅惑的輕聲開口道:“帝君,容容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的徒兒永永遠遠的待在你的身邊呢,帝君想不想知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