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瀾:“上仙菩薩心腸,只是可惜,這樣一來倒是便宜了那個小妖女,年紀小小竟這樣的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菅,實在可恨。”
懷衣目光清明,聞言也只是淺淡一笑,並不多說話。
他性子本就沉默寡言,衆人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多想,當下又興高采烈的聊起去九重天闕一事。
曾有一個人,護她無悔無憂,愛她一心一意。
可是,她卻把那個人,弄丟了。
至此,煙闕橫生。
挽姜站在屠魔陣前,神思一瞬間開始恍惚。
她慢慢的伸出手,手腕處有一道細微的黑線,隱隱約約的,瞧不真切。
指縫間有風溜走,她握緊手,緊緊的握住,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可是什麼也抓不住,只有指甲刺進肌膚的麻痛。
“小挽?”帝無湮握住她的手腕,聲音有一絲不穩。
她側頭,微笑,“師父,等結束了,你帶我離開好不好?我們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帝無湮嘆口氣,望着她已經妖化的容顏,心疼的難受,“好,你說什麼,師父都答應你。”
點點頭,挽姜看向之前屠魔陣消失的地方,那裡是空蕩蕩的草地,周圍的樹木,早在那一日,已經蕩然無存。
雲襄來的極快,似一團怒放的火,將有燎原之勢。
“雲襄,你來了。”挽姜看着她,笑的波瀾不驚,似乎早已料到她會來。
雲襄摸出腰間的赤血鞭,明亮動人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帶着毫不掩飾的煞氣,“你來這裡,看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本姑娘不會放過你,便自己主動的找好了墓地,這樣一來,倒是省了本姑娘不少時間。”
拉住瞬間寒氣暴漲的帝無湮,挽姜仍舊笑呵呵的,她看着雲襄,以及雲襄身後的八位護法,“你們也是來看雲裡的嗎?”
“住口!你沒資格提起我哥哥的名字,挽姜,我早說過,你根本不配,不配我哥哥全心全意的愛你,我真替哥哥悲哀,他若是知道你是這種人,一定會後悔當初娶了你。”
雲襄一把甩開手裡的赤血鞭,鞭子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溝壑,雙眸如同那鮮紅的鞭子,映着火一樣的怒色。
“那正好,現在我也後悔了,我真的很討厭你哥哥,那麼自大自負的一個人,憑什麼他輕輕鬆鬆的便決定了我的一生,我恨他,今日我來,不過是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出不來了,若是真的,那我便可放心了。”
她笑,臉上的鬱冬花紅的發亮,蜿蜒了半張臉,鬼魅至極。
“你在說謊,挽姜,你敢說你不愛我哥哥嗎?你敢對天發誓你根本沒有愛過西鑰雲裡嗎?”雲襄步步緊逼,手裡的赤血鞭捏的咯吱作響。
帝無湮心裡一緊,眸子深邃的盯着挽姜。
挽姜嘆一口氣,目光澄然清澈,似有泉水洗過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雲襄,脣角竟還有一縷淺淺的笑意。
“我挽姜對天發誓,此生沒有愛過西鑰雲裡,從來沒有!如若有半句假話,不得善終。”
“小挽!”帝無湮聽她這般說,當真是又驚又怒,驚得是她竟然說她不愛西鑰雲裡,怒的是她怎麼敢發如此毒辣的誓言。
“沒事。”挽姜衝他微微一笑。
雲襄氣急反笑,胸口起伏的厲害,“那本姑娘便等着,等着看你不得善終的那一天。”
終歸她還是不相信挽姜根本不愛雲裡。
挽姜的話,讓始終沉默不語的護法們徹底的寒了心,他們望着挽姜,眼神冰涼而陌生,全然沒有了當初在魔宮裡時的熱切和敬重。
“尊皇爲了你做了那麼多,甚至爲了你不惜與六界爲敵,挽姜,你的心可真狠,放眼六界再沒有一個人比你更......狼心狗肺!”十護法杏花是十個兄弟裡年紀最小的一個,因爲說話便沒有其他兄弟那樣的深思熟慮,當下是想到什麼便脫口而出。
任誰都聽的出他話裡濃重的氣憤和怒意。
她愣了愣,紫眸裡亮晶晶的,她無所謂的一笑,伸手挽住帝無湮的胳膊,笑嘻嘻道:“那些啊,都是西鑰雲裡他欠我的,你們都是他的人,自然都是爲他說話,欺負我一個女子,有意思麼?終歸在你們眼裡我裡外不是人,不過我也不在乎,你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我絕不攔着。”
魔界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這樣牙尖嘴利的挽姜,很明顯有些超出他們的印象。
“好了,我今日來不是爲了聽你們罵我的,真無趣,早知道便不來了。到底是我心軟,纔會任你們這樣的欺負。”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可是在場的人都是修爲頗深,她的話,一字不漏的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雲襄氣的心肝都疼了,要不是九護法拉着她不讓她動手,她真是恨不得一鞭子抽死眼前的女人。
二護法走出來,他看着挽姜,猶豫了半晌,道:“娘娘,屬下不信你就這樣背叛了尊皇,屬下嘴笨,不會說話,但是屬下不是傻子,屬下看得出,娘娘心裡是有尊皇的。”
挽姜皺眉,盯着二護法半天,然後才慢悠悠的說道:“那些不過是假象罷了,你們也知道,西鑰雲裡狡猾的像狐狸,我若是不演的逼真一些,又是如何能騙得過他的眼睛呢,事到如今,我便實話告訴你好了,我一直愛着的人,是阿梵,不是他西鑰雲裡。”
“誰是阿梵?”雲襄按捺住心裡膨脹的怒氣,沉着臉問道。
挽姜歪頭笑,腦袋靠在帝無湮的肩膀上,笑的明媚動人,“阿梵便是無湮,我與他上一世便相愛,這一世,若不是因爲西鑰雲裡,我亦早與阿梵白首不離。”
被她挽着胳膊的帝無湮面容溫潤,微垂着眼瞧不出如何的情緒。
只是在魔界護法探究的目光掃過來之時,化作了凌厲的眼刀擋回去。
見所有人望着她不說話,眼裡是明顯的不相信,她又道:“你們若是不信,日後雲裡從屠魔陣裡出來了,自可去問他,他的話,你們總該信了吧。”
雲襄冷笑,眼底是灼亮的火光,“哥哥真是可憐,辛苦了一場,到頭來只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餘光掃向帝無湮,雲襄笑的譏諷,繼續道:“還真是讓本姑娘大開眼界,連上一世的記憶你都找了回來,看來的確是緣分不淺呢,即便上一世你們已經在一起,可這也改變不了,這一世,你們是師徒的事實,你們真不要臉,這樣違背倫常天道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挽姜,你若是能有好下場,只能是老天瞎了眼。”
“西鑰公主,本君的軒轅劍沒有殺過女人,或許你想試一試?”一直未曾說話的帝無湮此時冷冷的開口,眸光是犀利的鋒芒,與此同時,軒轅劍在手心裡亮出,發出激越的劍鳴,清脆嘹亮。
這把軒轅劍,傷害過挽姜,也殺敵無數,他避之不及,卻仍舊甩不開。
神劍認主,軒轅劍認定了帝無湮,又豈會輕易離開。
那雙深不可測的眼裡,是翻滾不定的殺意。
可惜她西鑰雲襄從來不知道害怕爲何物,當下依舊挑釁的說道:“呵,說她兩句便惱羞成怒了。真是難得,看來你的阿梵,倒是真心疼愛你,見不得你受半分委屈呢。”
最後一句,是對着挽姜說的。
挽姜笑,“他待我好,自然是捨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給本姑娘滾出這裡,少在這裡噁心我們。”
雲襄揮鞭,朝着挽姜打過來,眉眼間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和痛恨。
哥哥,襄兒真的,真的好想殺了她。
帝無湮眼睛一眯,手裡的軒轅劍已經一點一點的慢慢提起,冷不防的一隻冰涼的小手伸過來,他一愣,手裡的軒轅劍,便已經到了挽姜手裡。
她衝他笑笑,身子凌空而起。
舉起劍的那一刻,她低頭看着雲襄,帶着稀薄的笑意。
“雲襄,告訴他,以後,不要來找我。”
那聲音實在是飄渺,彷彿是從古老的地方飄過來的,撞進心底,微微有些沉重的味道。
雲襄向前一步,心裡氣悶,覺得這女人又麻煩又討厭,正想要開口,身旁的三護法蓮花拉住她,她迷茫的轉過頭,對上三護法略帶凝滯的眼神。
“小主子,不能過去。”起碼,現在不能。
蓮花看着那懸在空中的人,抿緊了脣。
她一頓,不解的看着蓮花,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身後忽地金光大現,亮堂堂的照亮的崑崙丘的大半邊天。
雲襄轉過頭去,哪裡還有挽姜的身影。
那道凌空的身子,被燦金色的軒轅劍光芒整個的裹住,她隱隱約約覺得不大對勁,可是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
一劍起,落下震顫山河的威力,遼闊的大地開始怒吼着動盪,腳下的土地彷彿甦醒過來,不安的翻滾着,似乎在尋找可以宣泄的出口。
漫天的雲光中,只見挽姜的身子游走其間,帶起一道道燦金色的流光。
她微微低頭,咬破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流出來,她一邊口中念訣,一邊將血按到額間的鬱冬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