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容容見那幫人消失了,方纔虛脫的跌坐在地,淡紫色的紗裙也被扯破開來,白皙的手臂露出來,手臂上深深淺淺的佈滿了傷痕,新的舊的密密麻麻的交錯在一起,猙獰恐怖。
見帝無湮和懷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陌容容慌忙抱起胳膊縮起來,不讓他們瞧見自己身上醜陋的痕跡,心裡的自尊再一次被狠狠地踐踏。
她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看見這些象徵着屈辱的疤痕。
“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會惹上魔界的人。”帝無湮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不遠處的大樹,神情淡淡。
懷衣目光掠過陌容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之前便與帝無湮說好了,在雲伴月找不到挽姜他先回仙界一趟,天帝之前找他有事商議,他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
“沒事,帝君若是忙可以不用理我,容容自己可以走。”陌容容從地上爬起來,一張俏麗的臉蛋冷若冰霜,目光毫無溫度的看着帝無湮,說出的話更是冷冰冰的。
帝無湮看向她:“你如今是仙界七公主,已經入了九重天仙籍,不要因爲私人恩怨連累仙界,更不要害及無辜。”
他話語淡淡,神情再是尋常不過,字裡行間無不是對她的淡聲告誡,他在告訴她莫要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仙魔兩界本就恩怨深結,若是再因爲她自己的事情使得兩界恩怨爆發,這個罪責她是躲不開的。
陌容容冷笑連連:“連累?你們當初不肯幫我,就是怕我連累你們吧,帝君你好自私,你爲仙界着想,但你可曾站在我這邊想過?我只是想找出害我孃親的幕後之人,你們萬般推辭也就罷了,想讓我停手,不可能。”
說她害及無辜,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無辜更可憐?她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又有誰憐憫過她,覺得她是無辜的?
聽着陌容容帶着怨毒仇恨的話語,帝無湮眉峰皺起,眼裡的暗芒一閃而過,聲音也沉了下去:“本君只問你,找到幕後之人又怎樣?”
“剝皮拆骨,挫骨揚灰。”陌容容冷着臉咬牙切齒的說道。
她這些年四處奔命流離失所,時刻都在擔心會有人衝出來取她性命,自從她孃親慘死,她就沒有過上一天的安穩日子,無數次的死裡逃生,身上那縱橫交錯數不清的傷疤,她咬緊牙活到現在,就是這個信念一直支撐着她沒有倒下去,不找到那個幕後之人,她不會善罷甘休。
帝無湮本就冷漠的雙眼在聽完陌容容的話後瞬間堆滿了冰霜,抿着薄脣,帝無湮直直的逼近陌容容,高大的身材給陌容容一種前所未有的逼迫感,她略有慌張的後退一步,不料踩到了一塊碎石,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仰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沒有襲來,陌容容睜開眼,看着緊緊握住自己胳膊的那隻大手,視線順着修長的手臂上移,撞上帝無湮那冷漠深邃的眼睛,那般好看的眼睛,似能讓人沉溺進去。
“陌容容,本君最後再說一次,你孃親的事情不要再追查下去,若你執迷不悟還想查出那個幕後之人,最後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似乎沒料到帝無湮會有些薄怒的跟她說話,陌容容怔愣了好半天,反應過來後立馬推開帝無湮,聲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知道那幕後之人是誰對不對?那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們是不是都知道那人是誰?爲什麼都要瞞着我?”
陌容容有些歇斯底里的朝着帝無湮吼道,眼裡有晶瑩閃過,順着臉頰滾滾而下,一粒粒渾圓白皙的珍珠答答落下,在青薄的夜色下泛着幽幽白光。
鮫人不似尋常女子,一般不會哭泣,一旦哭泣,必然是傷心到了極致。
陌容容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心裡自嘲的笑了,她只哭過兩回,第一回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孃親慘死,這一回是第二次。
她擡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心裡也說不出自己爲何哭泣,爲何在明白帝無湮的話後這麼難過。大概是這種被所有人矇在鼓裡的感覺讓她一時難過不已吧,本以爲如今的生活比以前好許多,她的身邊多出了一羣人,卻原來還是她一個人形單影隻。
他們終究是把她當作外人看待,所以纔會毫不關心她的事情,也不願意告訴她實情。
她心裡的苦楚,在他們眼裡連九重天上的霞煙都不如,她的血海深仇,又有幾個人能懂?
蛇王宮正殿內,雲裡已經換回了一身雅潔素白的長袍,長身玉立身姿俊挺的立在牀邊,窗外的風吹起他腦後的墨發在空中無聲的張揚開來,衣襬也微微鼓動着,正是晴好的天氣,但是屋內的氣壓低沉沉的,顯然某個人現在心情很不好。
“喝藥!”某個臉色黑黑的男子。
“不喝!”某個耍小性子的女子。
“理由!”雲裡撫額,將手裡的藥碗放下,居高臨下的覷着挽姜,渾身冷氣直冒。
挽姜轉了轉眼珠子,烏黑漆亮的大眼睛裡絲毫沒有懼意,她擡起頭,笑的賊兮兮的:“我要聽你講故事。”
她可是記着呢,上回這廝受傷在佛陀天沒少壓榨她,還逼着她講故事給他聽,她現在看到故事書的小冊子頭都會痛。
好不容易逮着機會翻身,她纔不會傻到放過他呢。
雲裡似笑非笑的看着挽姜,眼裡的笑意在挽姜看來更像是諷刺,她靠着牀榻嘴裡故意的哼了哼:“哎喲,傷口好疼啊,越來越疼了,嘶,好...”
‘疼’字還卡在喉嚨裡沒有發出來,雲裡已經掀起袍子在牀側坐了下來,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端起那碗藥遞到挽姜嘴邊:“先喝藥,喝完了我給你講故事。”
挽姜低頭覷着拿完黑糊糊的藥,默默地往牀裡縮了縮,眼角瞥見雲裡投過來的危險目光,忙訕訕的端過藥:“我喝,我喝就是了。”幹嘛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看着她,她不過是想等藥涼一些再喝嘛。
在雲裡刀子一樣的目光注視下,挽姜艱難的喝完了藥,藥汁苦的她皺起一張明媚的小臉,還沒有從苦藥裡緩過神來,嘴裡就被塞入了一個甜甜的東西,頓時消除了所有的苦味。
挽姜抱過雲裡手裡的一盤蜜餞甜果,將藥碗塞進他手裡,眉開眼笑:“好了,你快點講故事吧。”
“想聽故事,本公子有什麼好處?”雲裡單身撐着牀榻,身子微微前傾,眉眼間一片溫潤清和。
挽姜眨了眨眼,瞭然的點點頭,低頭在一堆果子裡扒拉出一個最大的,慷慨的遞到雲裡的嘴邊:“喏,賞你的。”
雲裡:“......”
兀自嘿嘿地笑了兩聲,挽姜見雲裡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手裡的那個大果子,就是不張嘴吃,以爲他是不好意思,於是將手裡的果子朝他嘴邊又遞了遞:“吃吧,很甜的果...”
話還沒說完,突然間眼前一黑,一股清雅淡疏的香氣裹着男子特有的霸道氣息撲面而來,緊接着脣上便傳來了溫軟乾燥的觸感,似蜻蜓點水般淺嘗輒止,溫柔不失繾綣。
一個手抖,甜果‘啪’的落到被褥上,又順着光滑的被褥骨碌碌的滾到了地上,最後停在了椅子腿邊,紅彤彤的格外惹眼。
青窗綠紗香風散,旖旎情思一室開,吹進赤子丹心裡,痕起碧波盪漾來。
“唔,的確很甜。”
良久,異常安靜的房間內響起雲裡帶着愉悅的笑聲,似雨落芭蕉的脆滴聲,在她心底驚起千層浪。
紅脣微微的張開,挽姜目光怔愣的看着雲裡,看着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笑意慢慢的擴大,看着他的薄脣一張一合的在說着什麼,看着他眼裡如沐春風的暖意,耳朵裡再聽不見一丁點的聲音,整個世界詭異的寂靜。
她方纔,是被親了??
她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親了??
見挽姜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呆坐着,目光渙散沒有焦點,雲裡微微的皺眉,不悅的伸手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挽姜吃痛的回神,忿忿的瞪着他。
“喝藥喝傻了嗎?怎麼一副後天癡呆的笨樣,本公子故事已經講完了。”雲裡收回手,慵懶的斜靠在後面的牀欄上,長腿懶散的支起,正用那雙黑沉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挽姜覺得,雲裡真是四海八荒六界九州最無恥的人了,沒有第二。
“你方纔,爲什麼,爲什麼要偷親我?”雖是有些難以啓齒,挽姜還是紅着一張滴血的臉看着雲裡問道。
雲裡覷了一眼挽姜飄忽不定的眼神和紅的似血的臉頰,微微一笑:“本公子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親,你這是想污衊本公子?”
挽姜:“......”
“那你爲什麼要光明正大的親我?”挽姜咬咬脣,不死心的繼續追問道。
雲裡換了個姿勢,右手撐在牀的裡側支着腦袋,目光悠閒隨意的掃向挽姜:“本公子爲何不能光明正大的親你?”
挽姜怒:“這個是隻有夫妻間才能做的事,你,你,我這次便當你是無心之失不與你計較,若有下次,我定要,定要...”
“定要什麼?”雲裡好笑的看着挽姜憋紅了俏臉,懶洋洋的接道:“定要親回來是麼,沒問題,本公子給你這個權利讓你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