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沒什麼眼力見兒,但也曉得此時的雲裡生氣了,託着腮看着一臉面無表情的男子,挽姜鬱悶的摸摸鼻子,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一個鬧情緒的大男人,這件事委實讓人有些頭疼。
“唔,雲裡,那條紅繩是我十萬年來見過的最最最好看的了,真的,我對天發誓。”挽姜擺正姿勢,無比嚴肅的舉起三個手指頭說道。
見雲裡只是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她眼神不好也看不出他這張面無表情的臉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只當他還是在生氣,於是再接再厲的說道:“你把它給我吧,我很喜歡那條紅繩,從來沒有見過造型如此獨特別緻的繩子,定是四海八荒裡唯一的一條。”
其實她想說的是這條醜的十分獨特別緻的繩子定是四海八荒裡最難看的了,再也找不出第二條。
“睡了。”雲裡這回看着她冷笑一聲,眉眼深邃如淵,翻個身背對着挽姜和衣而睡。
挽姜等了半天,見雲裡氣息勻淡平穩,像是真的睡着了,不免呵欠連天的放棄了,腦袋暈乎乎的躺下去睡覺,她早就困了,強撐到現在只是因爲某個人似乎在生她的氣,她不過是笑着說了一句繩子很難看,至於大半天的理都不理她麼。
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孩似的動不動就生氣,她真的是脾氣太好了纔會耐着性子哄了他半天,某個人還絲毫不領情,哪有送人東西還這樣的,她還是睡覺吧,真是越想越頭疼。
挽姜剛剛睡着,雲裡就睜開了漆黑深沉的眼睛,他一個靈巧的翻身而起,望了眼外面已經漫上了洞口的河水,身子輕輕的靠在洞壁上,低頭凝視着挽姜恬靜柔美的睡顏,眼裡的鬱色一閃而過,他拿出衣袖裡那條紅繩靜靜的看着。
他花了四天時間才編出這條稍微滿意的紅繩,真的,有那麼醜嗎?
再一次凝望了一眼挽姜,雲裡抿着脣,將手裡那條紅繩放在了燭火下,竄動的火苗轉眼間將紅繩燒成了灰燼。
大手輕輕一揮,旁邊空着的絨毯上立即出現了一堆紅線,雲裡隨意的拿起幾根,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大手執起細巧的紅線,在暖黃色的燭光下側臉看上去溫柔認真,正低着頭織着手中的紅線。
他以前從來不曾想到過,許久之後的某一天,在一個不甚美好的地方,在一個沒有星子的夜裡,他會因爲一個人的一句話,固執的在燈下編了整晚的紅繩。
只因爲,一心想讓那個人滿意,只因爲,那個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想要生生世世疼着寵着的人。
一夜安眠,挽姜閉着眼睛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擡起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嘴裡嘟囔:“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雲裡站在洞口,聽到身後的響動轉過身說道,然後步伐朝燭臺邁過去,拾起她的那雙鞋子放到她腳邊:“你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挽姜有些汗顏,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又不想被雲裡揭穿,於是指着外面說道:“不能怪我,這裡晝夜漆黑,我們在河底也不能見到陽光,睡到現在很正常的。”
雲裡笑了笑,再次走到洞口,望着外面再次乾涸的河底說道:“你睡着時我出去看了一下,月墜河河底很寬,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我們抓緊時間,趁着白天找到機關線索。”
“嗯,好。”挽姜穿好一隻鞋,轉而去拿一隻:“這月墜河還真是奇...咦?”
拿着鞋子的手停在半空,挽姜低着頭瞅着自己腳踝上多出的那條紅繩,瑩瑩泛白的玉踝上繫着一條紅的純粹的繩結,白與紅的映襯,竟美的不可方物。
“這條紅繩...好像不是昨晚那條。”挽姜撥弄着腳踝上的那條繩子,猛然間想起一件事:“雲裡,你幹嘛在我腳上繫繩子,我又不是寵物。”
仙界那幫人沒事就喜歡養只仙獸瑞寵什麼的,還喜歡給自家寵物套脖圈腳環,她又不是寵物,帶這個做什麼。
被指責的某個人走過來,目光盯着挽姜白皙凝玉般的腳踝,沉淼深寂的眼底快速的閃過一抹溫柔,他蹲下身手撫上那條紅繩,語氣懶散隨意:“本公子賞你的,膽敢解下的話,放香香咬你。”
挽姜:“......”
她心裡委實不大待見這條紅繩,但是轉念一想昨晚某個人幼稚的行徑,難得今早又恢復了正常,她還是認命的接受吧,雖然醜是醜了點,但是比昨晚那個要好看多了。
等等...
挽姜張着嘴無比驚悚震驚的看着雲裡,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這該,該不會是你昨晚親...親手做的吧?”
“唔,人間集市上一個銅板三個,本公子好心送你一個。”
怔愣的看着雲裡,挽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既然是這麼‘貴重’的禮物,那你還是好好留着吧,若是我一不小心弄丟了,豈不是浪費了你一番心意。”
當真以爲她傻啊,這般醜的繩子哪裡會有人賣,挽姜心裡暗誹,定是因爲昨晚某個人半夜爬起來重新編了一條,估計是在害羞所以不敢承認,她低頭瞧着腳踝上那條奪目的紅繩,低着頭抿脣無聲笑了,當初在佛陀天,他送她的鬱冬花簪委實漂亮的緊,沒想到換成了編織紅繩竟然醜成這樣,她要好好留在它,日後還可以拿出來取笑他。
“本公子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吧。”雲裡站起身,聲音淡淡地從挽姜頭頂傳來,聽不出情緒起伏。
挽姜拉住他的手,擡起頭好笑的望着他,一雙眼睛盈盈如月:“怎地又這樣,我不過是說句玩笑話罷了,這紅繩雖是廉價,但我很喜歡,比起每回生辰他們送我的一堆稀奇玩意,我更喜歡你送的這個。”
他送的是心意,她豈會不懂,那些個昂貴的東西,美麗卻沒有半分情義,她向來是不喜歡的。
晃了晃自己白皙的腳踝,挽姜笑着搖搖他的手:“還有沒有,這隻腳也來一個唄。”人間不是說成雙成對纔好看嘛,他幹嘛如此小氣,只繫了一隻腳的,另一隻沒有多可憐啊。
“......”雲裡抿着脣看着她,眼底深深淺淺浮動着流光,他彎下身,與她面面相對靠的極近,呼吸相纏目光相交:“你可知這個紅繩是何意義?”
“唔,我是不知的,你說與我聽聽罷。”挽姜好奇的看着腳上的紅繩,拉着雲裡的手說道。
微微一笑,雲裡直起腰,見她穿好鞋,將她拉了起來,說道:“不知道便算了。”
後來,挽姜一次次不死心的在他耳邊唸叨,終是將雲裡惹煩了,將她另一隻腳上也繫上一條同樣的紅繩,挽姜得償所願,開開心心的跟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閒話,雲裡只是安靜的聽着,偶爾也會迴應一下說的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某個人。
仙界凌霄宮,天帝怒容滿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綏真,臉色鐵青:“朕最後問你一次,你跑到東海去做什麼?”
綏真擡起頭,姣好的面容上青青紫紫佈滿了傷痕,眼裡是驚惶和害怕:“父君,我真的只是碰巧路過那裡,我不知道,不知道會變成那樣。”
“哼。”天帝冷哼一聲,眼裡的厲色驟滿:“好一個不知,你若不知,天底下還有誰知道,當時你爲何偏偏要去那裡,如今東海爭吵着要上仙界討一個說法,朕問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該當何罪?!!”
最後一聲怒吼響徹屋頂,殿外的仙兵個個噤若寒蟬,身子挺的筆直無比,眼裡流露出濃濃的恐懼。
天帝發怒了。
綏真嚇了一跳,跪在地上身子直抖:“父,父君,我,我錯了。我,龍王的死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龍王他,對了,他死之前跟我說了一句話,父君,我是無辜的。”
“什麼話?”天帝眼神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綏真,絲毫沒有半點溫度。
“龍王說,說...”綏真艱難的吸口氣:“他說他唯一的夙願,就是讓挽姜嫁給龍太子做太子妃,他願與仙界永結同好。”
聞言,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渾身爆發出一陣凌厲的寒意,綏真只覺得胸口一窒,身子微動才發現竟是沒辦法呼吸了,不由得異常驚恐的看着天帝,瞪圓了一雙眼睛。
“大難臨頭不知悔改,綏真,朕何時教導過你將罪責推到別人身上的,你自己闖的禍,還想叫小五背黑鍋,朕警告你,若有下次,絕不輕饒。”天帝怒意勃發的話聽起來格外沉威兇猛。
禁制一除,綏真連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張臉漲的通紅,烏紫的臉看上去十分猙獰。
眼裡的怨恨一閃而逝,綏真爬起來看着天帝,頭髮有些散亂,長長的垂在眼前:“父君,你不相信我就罷了,但煩請父君想一想,如今龍王死了,東海不可能會善罷甘休,父君若是將我交出去,我敢保證,南海也會鬧上九重天。爲今之計,只有將挽姜嫁給隨璟,才能平息東海的憤怒,這樣兩全其美的法子,父君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