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坐在高臺的石椅之上,微垂着眸,居高臨下地看着殿中衆人。當她的目光落在龐素身上的時候,並不帶任何的感情,彷彿是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一般。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龐素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恭敬道:“族長大人。”
族長只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去看他了,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轉到了蘇幕遮的身上,“蘇幕遮,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從密道里出來了,還真是不錯。看來他們所說的渡靈師的實力都不低這一點,倒是真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到底是真心誇讚還是有意諷刺。但是蘇幕遮並不在意,他對着族長一抱拳,道:“族長大人謬讚了,在下實在不敢當。只是在下平日裡對陣法一類的知識略有涉獵,所以才能順利地從其中通過。當然,還多謝族長大人和紫衣祭司的手下留情。”
聽了這番話,一旁跪在地上的龐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蘇幕遮怎麼這麼腹黑且毒舌呢?這話表面上看是誇族長和紫衣祭司,其實潛臺詞卻是說密道里的那些機關都不夠看,根本不值得他上心。
龐素這貨都能聽出來蘇幕遮話中有話,族長自然也能聽出來。她強忍着心中的怒氣,語氣僵硬道:“蘇幕遮,我先前說過,你必須滿足我提出的三個條件。而你自己也答應了。現在既然你將滕素救出來了,那麼,我將要對你提出第三個條件,你可做好準備了?”
蘇幕遮沒有立時答應,而是在殿中左右看了看——這殿中少了幾個人。那紫衣祭司和綠衣祭司都不見了,而他家小徒弟,桃夭,和趙夏初三個姑娘家也不在殿中了。
他直視着族長的眼睛,以絲毫不遜於她的氣勢,開口質問道:“族長大人,我來的時候,跟我一起的幾個姑娘呢?她們人在哪裡?”
龐素知道“這幾個姑娘”裡一定有自己的女朋友,頓時緊張了起來。馬上擡起頭,問臺上的族長:“族長大人,那個叫趙夏初的姑娘呢?您,您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您,您之前明明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去動她的啊!”想起族裡那麼多條,專門針對外族人的種種殘酷的規定和手段,龐素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去了。
“你閉嘴!滕素,我還沒有治你的罪,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大呼小叫?!”族長也生氣了,她從小養到大的孩子,現在居然會爲了一個外族女子而這樣跟自己說話,這讓她無法抑制地感到寒心。
遭受到了呵斥,龐素粗喘了一口氣,又低下了頭。縱然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收回到心裡去。對這位族長,他始終都有一種敬畏的心理。
族長冷哼了一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眼中是深深的不屑。
“我纔不屑於對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只是將她們趕出去了罷了。這象徵着光明和神聖的神殿,怎麼可以讓那些骯髒不堪的外族人給玷污了?!”
龐素垂放於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手指因爲用力過度而發白——又是這樣的論調!在她的心中,所有的外族人都是污穢且不可信的。明明有很多地方都不如別人,偏生還要拗着高傲無比的姿態不肯承認。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幾十年,現在真是再也難以忍受下去了。
而蘇幕遮則靜靜地盯着族長不說話,眼中的意思很明顯——我帶過來的幾個同伴幾時不回來,這第三個條件我幾時不會跟你談。
正在兩個人無聲對峙,殿中的氣氛一片僵硬直視,大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穿着制服的守衛衝了進來。在來到大廳之中後,他“撲通”一聲跪下了,驚慌失措地對族長彙報道:“族長大人,外面突然闖進來一隻巨大的黑色的鳥,長得很是奇怪。它把您剛剛趕走的幾個外族人又背了回來,然後就攔在門口不走了,無論我們怎麼趕都趕不走……我們,我們實在打不過它啊……”
族長剛準備找祭司出去看看情況,蘇幕遮便開口了,“族長大人,在下想,那黑色的大鳥便是在下的式神了。大約是它知道我已經從密道出來了,所以才帶着我的徒弟過來了吧。”
族長無奈地對侍衛揮揮手,“罷了罷了,讓她們連同那隻大鳥都一起進來吧。”
侍衛戰戰兢兢地領命出去了。不多時,陸雲,桃夭還有趙夏初都從門口走了進來。蘇幕遮略略打量了她們一眼,發現除了桃夭有些精神不濟之外,其餘兩個姑娘都還挺精神的,也沒有受什麼傷。他這纔算是稍微放下了心來。
而跟在幾個女孩子身後的,還有蘇幕遮家的那隻大鵬式神。它大搖大擺地走進神殿中,個頭甚至比前面的三個姑娘還要高一些,再加上那往一身黑金色的羽毛,還真顯得威風凜凜,看起來酷炫的不得了,也難怪那些侍衛不敢對付它了。
陸雲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師父,心中立馬就安穩了。她高興地馬上撲了過來,“師父你終於出來啦!”
跟着跑過來的,還有大鵬式神。這傢伙最近不知是跟誰學了賣萌術,所以非常喜歡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可愛”的一面。它先於陸雲一步跑到了蘇幕遮的面前,歪着毛茸茸的大腦袋,在他主人胳膊上蹦來蹦去。直到蘇幕遮蘇幕遮擡手揉了揉它的腦袋,這傢伙才總算是消停了。
而趙夏初進入神殿中,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板上的龐素。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懷疑這是自己的幻覺。等她再次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扭過頭來的龐素四目相對,這才相信朝思暮想的人終於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夏初……”
“阿素!”趙夏初的眼眶頓時就溼潤了,她連忙跑上去,想要將龐素拉起來,“阿素,你跪在地上做什麼?!地上這麼涼,你的,你的身體承受不住的。還有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成這樣了,難道是瞳妖回不去了麼,怎麼會這樣……”
在她的認知裡,地牢裡的生活條件肯定非常差,指不得還有人虐待龐素。現在這些人居然還讓龐素跪在地上,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龐素緊緊地攥住自己女朋友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溫柔道:“夏初,別激動,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受什麼苦,也沒有受傷,我現在跪在地上,也不過是懲罰罷了。夏初,我離開的這些日子裡,讓你一個人受苦了,對不起……”
最後的那句道歉不知道是開啓了什麼機關。趙夏初終究是沒忍住,撲進龐素的懷裡大哭起來。數日以來的擔驚受怕和忐忑不安,在這一口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致使她哭得無法自抑。
“阿素,你,你突然就失蹤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我還以爲,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我真的很擔心你……”
聽着女朋友的哭聲,龐素只覺得心痛如絞。他明明發過誓,會好好對待趙夏初,讓她得到幸福的。可現在卻因爲自己的原因,讓她難過成了這個樣子……
蘇幕遮乾咳了一聲,表示自己實在不想看這對情侶在他們這些單身狗面前肆無忌憚地秀恩愛,這簡直是太殘忍了_(:з」∠)_。
同樣不想看下去的,還有族長大人,當然了她只是覺得自己的族人和一個外族女人膩膩歪歪的畫面太傷眼,於是遂出言提醒道:“滕素,你可知,我同意你出來的條件是什麼?這可跟你的朋友蘇幕遮以及這位趙夏初小姐都有關係。”
龐素輕輕拍了拍女友的背部,示意她先站起來,不要跟自己一起跪在這冰冷的地板上了。然後才轉過身,道:“還請族長大人明示。”
族長一步一步從高臺上走下來,邊走邊道:“第一個條件,是讓這位趙夏初小姐,在誕下你的第一個孩子之後,立時將孩子送到絕翅谷來,由我們族裡撫養,這也算是你離開絕翅谷之後,對我們的一種補償。”
“絕對不行!”龐素想都沒想就開口拒絕測。雖然不是女人,但他也知道第一個孩子對一位母親的特殊性。要是他們的孩子真的被送到這裡來了,夏初該有多傷心。更何況,他怎麼捨得把自己和愛人將來的愛情結晶送人?! щшш ●ttκā n ●c○
“這由不得你!趙夏初小姐已經答應於我了,這殿中的人都可以作證。若是你實在不願意的話,那我立時將這幾個外族人都遣回去,你也老老實實地待在這絕翅谷裡,不許再出去了。身在我們一族,就得遵守我們這一族的規矩!”族長大人的語氣冷漠,眼神更是冷如寒冰。
趙夏初生怕這位族長又反悔,連忙拍了拍龐素的肩膀,示意他這一切都是自己自願的。
龐素垮下了肩膀,終究是再說不出什麼話來,他的心裡一陣賽一陣的難過——連自己的愛人都保護不好,他還算什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