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高樓,年近六旬的學院院長,左手拿着水杯,安靜的立在陽臺上,看向操場上,被惡魔般的體育老師逼着跑個不停的學生。
惡魔般的體育老師年紀不大,左手叉腰,右手拿着一個奇怪的骷髏頭手杖,骷髏頭扛在肩上。
跑道中央的草地上,散落着十來名顯得悠閒和無所事事的學生,除了最開始的兩圈之外,其他時間他們全都在休息,又或是以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些還在跑着的同學,然後慶幸自己不用遭受這樣的虐待。
“院長?”女秘書司覓蕾站在學院院長身邊,好奇的問,“這位小寒老師……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請來的?”
即便是身爲院長秘書的她,也不知曉陽小寒的來歷。她唯一知道的是,在這個班的上一位體育老師死訊傳來的時候,院長在他的辦公室裡獨自坐了一晚,第二天,僅僅只是留下了一個字條,就一走多日。再次回來時,告訴她,他找到了新的體育老師。
這個班的上一位體育老師,是“東嶽”的正式成員,一流的遁法師。能夠接任和頂替他的人,這讓司覓蕾頗有一些期待,而一直到開學的前一天,新的體育老師都還沒有出現,這樣的神秘感,更是勾起了司覓蕾的好奇,心裡想着,若不是一個隱世的高人,那就必定是譽滿神州的大遁術師。
結果,在開學的那一天,前來報道的竟然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當時的她,眼睛都差點掉下來。
雖然知道,院長不說的事,自己實在不應該主動過問,但即便是一向保持着良好作風的她,此時此刻,就跟學院裡的大多數人一樣,心中的好奇實在是無以復加,再不問出口,她覺得會把自己憋死。
學院院長卻沒有回答,右手輕輕地背在身後,左手拿着水杯,慢慢的舉起,風輕雲淡的啜了一口,又悠悠哉哉的放下……
***
身體發熱,口乾舌燥,水星小薇在跑動中搖搖欲墜。她的眼前,彷彿有黑霧籠罩,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離她遠去。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麼時候,甚至已經開始遺忘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
黑暗無由的籠罩着她,燥熱的身體陡然間放冷。她彷彿重新回到了那一刻,周圍全都是黑暗,血的味道,溢滿了她所能感受到的每一個角落。就像是柔弱的花草,置身在黑色的烘爐煉獄中,隨時都會被摧毀……會死、會死……馬上就會死……
這種恐懼,最初的來由,是在那、徹底改變了她和姐姐命運的那一天,忽如其來的深淵,無法訴說的恐懼,黑霧彷彿在撕扯和割裂她的魂魄,痛,讓人絕望的痛,就算是哭得連眼淚都幹了,就算是怕的連身體裡的血液都要爆炸,也不會停下來的痛,無休無止,怎麼也停不下來的痛……
自從那場,被其他人稱作“血淵事件”的可怕事情發生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再也無法睡着,日子渾渾噩噩的過着,就好像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每天夜裡,縮在被窩中,那陷身黑暗的恐懼,就一直都在縈繞着她,彷彿只要一睡去,就再也無法醒來。
這樣的處境,一直持續到昨晚,不知道怎麼的,當她把小寒老師送她的小福星放在牀頭時,就算是身處在黑暗中,那種彷彿只要一睡着,就有惡魔撲上來將她撕碎的恐懼終於消失,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第一次,她安安穩穩的睡着。
而今天早上,竟然在上課的時候,睡得那般香甜,連她自己事後回想起來,都忍不住的害羞。
然而現在,耳鼓嘭嘭嘭的響動,血液像是在逆流。那種獨自在黑暗中奔跑的恐懼,再一次襲來,靈魂就像是要被撕碎一般,會死、會死……馬上就會死……
就是在這個時候,就是在這個,她幾乎就要倒下的時候,在她的前方,就像是混濁的天地突然打開了缺口,先是一絲紅色的光束,從她視覺中遙遠的天空透下,一如希望的晨曦呈扇形般張開。她看到了,在那猶如神蹟一般的紅光、鋪成的大道的盡頭,穿着大紅官服的小寒老師,在向她招手。不再害怕,沒有迷茫,就像是有神靈守護着自己,無形的力量,從不可知的淵底涌入體內,寒冷的感覺煙消雲散,就像是在母親的羊水裡,還未出生的胎兒,是一種暖暖的心安。
力量和勇氣,從心靈的最深處涌出,朝着酷似小寒老師的賜福天官的指引,她繼續往前奔跑。
“小寒老師,小薇可能堅持不住了!!”聶承顏來到體育老師的身邊,低聲說道。
自從來到學院的第一天,給她的印象就是柔柔弱弱、病怏怏的水星小薇,那似乎隨時都要暈倒的樣子,實在是讓她擔心,只覺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
“太過分了,你這是報復,是虐待!”就連水星小菡也是雙手叉腰,氣惱的叫道,“就算小薇不應該在你的課上睡覺,你也不能這樣子欺負她!”
“再讓她跑會吧!”體育老師頭也不回的說道。
水星小菡氣的要衝上去揍他,那邊那個可是她妹妹。聶承顏趕緊將她抱住。
“你們再看下小薇同學?!”陽小寒呵呵的說道,“她還能跑,跑一跑對她有好處的!”
聶承顏與水星小菡一同看去,結果發現,剛纔還像是大沙漠上奄奄一息、隨時都會倒下的小薇,不知怎的,突然間有了精神,雖然跑得還是不快,但步伐卻是沉穩和輕快了許多。水星小菡看着妹妹,喃喃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聶承顏心中卻是微微的動了一動,陽光下的水星小薇,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遠處的陽臺上,學院院長右手背在背上,左手端起水杯,慢慢的又啜了一口。放下水杯,緩緩往門內走去。
“賜福天官……看來是有效的!”悠長的過道中,學院院長像是在自說自話。
司覓蕾跟在他的身後,有些摸不着頭腦……
***
下課的鈴聲終於響起,操場上,三三兩兩的倒着、精疲力盡滿地哀嚎的學生。
他們的體育老師,用那奇怪的骷髏頭手杖揮了一揮,宣佈下課,就自顧自的去了
最終,學生們七搖八晃的聚集在草地上,或坐或躺,紛紛抱怨着新來的體育老師的殘忍。原本以爲只是一個上課睡覺都不管的、好脾氣的男孩,沒有想到一下子就轉變成了惡魔。
遠處,其它班的學生來來去去,趁着下課,喧鬧不停。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而且老師的做法也實在是太奇怪了,差不多有十名多些的學生,在跑完一開始的兩三圈後就可以自由活動,然後就再也沒有人被叫出。此外,被叫出的標準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像聶承顏這樣的優秀學生得到優待,誰也無話可說,然而,像水星小菡這樣平日裡就沒有好好上過課的女生,像邢胖子這種連女生都跑不過的“男生之恥”,竟然也能夠被點名叫出,這就不免讓人怨氣叢生,覺得憑什麼啊?
人羣中的一角,聶承顏扶着水星小薇坐在草地上:“小薇,你沒事吧?”
水星小薇坐在地上,輕輕地喘息着:“還、還可以啦!”
“太過分了!”水星小菡爲妹妹打抱不平,“這根本就是虐待啊虐待,哪有這個樣子的?”
“就是就是!”“下一節是邢老師的課吧?一定要向邢老師告狀!”“沒錯,告狀告狀!”“唉,要是功老師還在的話……”“我說,小寒老師不會是把我們當玩具吧?”“這個,小寒老師雖然比我們都小,但也小不了太多……沒有那麼孩子氣吧?”“我覺得不好說!”“不管怎麼樣,等一下一定要告狀!”“嗯嗯,沒錯!”……
草地的另一邊,名爲崇昊天的男生坐在那裡,擡頭看着天空。
今天,是他在幻靈學院的最後一天,心情頗有一些複雜,果然,離開這裡纔是對的嗎?只是,雖然下定決心遞上了退學申請,然而,就這般放棄自己的夢想,終究是一件讓人失落的事,沉默,猶疑,再加上心底的茫然,感覺上,天地就像是突然間變得浩大而又遙遠,莫名的,就迷失了方向。
上課的鈴聲,終於再一次響起。
“邢老師要來了!”“說好了,大家一起告狀!”“沒錯,不讓人上課睡覺,還把人睡袋都扔了,太過分了!”“小菡同學,要告的不是這個吧?”“不管怎麼樣,絕不放過他!”“嗯嗯!”……
下一刻……
忽如其來的風,帶着樹葉,在空中一個卷舞,往遠處颳去。所有學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他們面前,右手拿着白色頭骨手杖,杖頭在肩上敲啊敲的男孩。
“大家爲什麼這樣子看着我?也就是十分鐘沒見就這麼想老師了嗎?”男孩開心的笑着。
“老師!”身爲班長的漂亮女生不得不好心的提醒他,“這一節是邢老師的課……”
“啊?我前面沒有告訴你們嗎?鑑於剛剛與大家相處,有必要進一步的認識和了解大家,我早就跟邢老師打了招呼,調整了一下課程……今天下午全都是體育課!!!”
啪!!學生們栽倒一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