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礙於英國公在場,景同的動作也不敢太大,免得被人瞧出端倪,是以霍十九就只做沒看見的樣子,也不露出絲毫糾結疑惑之態,轉回身與英國公謙讓着上了丹墀,又十分客氣的對景同道:“勞煩景公公通傳。”
“不敢,不敢。”景同連連行禮,秀氣的面容上有得到重視的開懷和得意,更多的卻是恭敬和客氣:“請國公爺與侯爺稍後。”
英國公就對着景同擺擺手。
二人站在御書房門前的丹墀,同時負手望向月亮門方向。隨霍十九前來的焦忠義與紅鳳,正與那五十輕甲騎兵林立在朱牆琉璃瓦之下。人人神色凜然,關注着御書房方向,仿若英國公稍有異動,這五十餘人就能立即化作虎狼奔撲而上,啖其肉飲其血。
英國公這一生經歷頗多,但如此森然的壓迫力還是隻有先帝在時才感覺到。那之後,他就有所警覺,致力於保護自己,而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剷除敵人……
今日在那素來面對他都畢恭畢敬的人面前,他竟再一次嚐到如此強烈的壓迫。多少年都未受過的緊張窒息再一次席捲了他的內心。方正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背脊上卻是泌出了冷汗。他禁不住在想,若是他前些日子一念之差對皇上下了手,今日結果會如何。
“真是英大哥回來了?”屋內小皇帝的聲音隱約的傳出格扇。
霍十九心頭一震,卻是十分平靜的轉過身去。
宮殿的朱漆菱花大門被緩緩推開,身着正紅錦繡常服的小皇帝愉快的大步走了出來。
月亮門外,焦忠義遠遠看到皇帝無恙,熱淚涌上眼眶,單膝跪地,山呼萬歲。他身後的五十名騎兵齊齊的翻身下馬行禮。漢子們的高呼聲足讓人熱血沸騰。、
裴紅鳳瞧見小皇帝時候就是一愣,當初在錦寧侯府時候的確是見過他,那時她家姑娘就說這人身份或許更尊貴。她還不信,如今她是真的信了,同時對霍十九與小皇帝之間的關係又多了一些新的認識,也跟着跪下行禮。
小皇帝面色紅潤。膚色白皙,好像這些日養尊處優將他養的白淨不少。見了霍十九,就如同小時候一樣,?歡樂的像是出籠的小鳥,手舞足蹈的圍着俊美若謫仙的身週轉了一圈,“英大哥,你怎麼回來啦!”
“皇上。”霍十九撩衣襬,雙膝跪地行大禮。
這一刻,當這個自己眼看着長大悉心照料的孩子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霍十九的心纔算真正放下了。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初他是如何離開京都的。這孩子的故意疏遠。故意設計,一切良苦用心都是爲了保全他的安全,就算因爲那一計不留神將蔣嫵繞了進去受了傷,可那也並非他的初衷。他們不僅是君臣,是同甘共苦的夥伴。先皇與他是結拜兄弟,小皇帝雖然死活不肯承認,硬要他做大哥而非叔叔,但是在霍十九心裡,小皇帝始終是當年那個拉着先皇的手,羞怯的對他微笑,隨後小大人一般與他說話的孩子。
霍十九的激動與放鬆都掩藏的極好。額頭貼地的瞬間,皇宮中冰冷的地磚讓他心智更加清明,帶了些哭腔的道:“臣聽說皇上病了,國公爺遍天下的爲您尋名醫,就怎麼都在錦州呆不住了,日夜兼程的趕了回來。皇上沒事,當真是太好了!”
小皇帝哈哈大笑,雙手拉起霍十九,道:“英大哥不在,朕也怪想念你的呢。多虧了英國公朕現在才痊癒了。這些日也真是偏勞英國公了。”
英國公忙拱手行禮,道:“老臣能爲皇上分憂,是萬分榮幸,肝腦塗地亦使得。只是請皇上萬萬保重龍體,我大燕國國本才得保障啊!”
小皇帝連連點頭:“英國公說的是,朕也的確是該好生保重。所以朝堂上的事還要繼續勞動你了。”
小皇帝竟然不趁此機會親政!?
霍十九心中驚愕萬分,不過他也瞭解小皇帝,他是絕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的,或許還有什麼把柄落在英國公手裡。
英國公便假意推辭:“皇上龍體日漸安泰,老臣哪裡敢逾矩呢。這也不符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朕是天子,朕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小皇帝皺着眉頭,一副十分不耐煩的模樣。
英國公立即誠惶誠恐的跪地叩頭道:“是,老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小皇帝這才彷彿察覺自己有些太過急躁了,咳嗽了一聲,大有彌補之意的道:“英國公勞苦功高,朕心底裡都是明白也感激的。快快請起吧。”
“老臣惶恐。”英國公站起身,垂手而立。
小皇帝就笑望着他。既不說讓他離開的話,也不與霍十九說話。
英國公見繼續留下也無用處,少不得還惹皇上反感,便識相的告退了。
他一走,小皇帝就對着遠處的焦忠義等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平身,隨即拉着霍十九的袖子急切的讓他進了御書房。
景同自然留在門外把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焦忠義與衆騎兵起身,見到天子無恙,人人都似有了主心骨似的,站的筆直的目送英國公獨子離開,人人都有一種旗開得勝的驕傲和意氣風發之氣。
英國公將憋悶藏在心裡,從容不迫的離開了。眼見他走遠,衆人都又齊齊的鬆了口氣。因爲今日誰都沒想到,英國公在皇宮之中竟然沒有佈置。
御書房中,小皇帝與霍十九在臨窗的圈椅上相對坐了,一時間竟都無言。許久,霍十九才道:“皇上近來可好?”
小皇帝頷首道:“朕很好,英大哥怎麼回來了呢。朕不是說過不讓你回來麼。朕用心良苦將你送走,你就該好生呆在錦州,又何必回來,還是這般強勢的回來,與他這般針鋒相對,將來朕就是想要保護你也是難上加難了。”
“臣,豈能明知皇上情況危機還置之不理?皇上以爲臣貪生怕死麼。”
“你縱不怕,現如今你也有了自個兒的家,你有兒子,有老婆,還有你爹媽要靠你,朕已經是這個樣兒了,看看現在燕國的江山,內憂難除,外患強悍,朝廷上下一片混亂,百姓日子過的也是難熬,朕就算有心,卻總處在劣勢之中舉步維艱,朕真的是無奈也沒法子了。”
小皇帝如今纔剛十五,可蒼老的神態和疲憊的語氣卻像他已經五十了似的,讓霍十九心裡一片生疼,忍不住長臂越過小几,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皇上,您是天下之主,先皇交給您的重任您還沒有完成,江山待整,奸臣待除,您尚且年輕,最是該意氣風發的時候,如何做詞嘆息?”
隨即放軟了語氣,輕聲的道:“皇上且放下心,無論如何,臣都會陪着皇上。”
“英大哥……”小皇帝看向霍十九,眼神無助又彷徨,聲音哽咽顫抖,竟流了淚:“我,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以爲我會死了。”
霍十九想不到,小皇帝會哭着說出委屈,連自稱爲“朕”都忘記了。心底裡就像是有一萬隻手抓着旋擰,疼的他有不過氣來,情不自禁的起身到了小皇帝跟前,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雙肩仰望着他道:“皇上莫怕,有臣在。萬事都有臣在。”
小皇帝哽咽着,淚眼朦朧的看着霍十九英俊如昔日的臉,記憶中,也有那麼一天,他孤單單的坐在寢殿的圈椅上,雙腿還夠不着地面,雙腳無聊的搖晃着。那是個冬天,寢殿的宮人躲懶,不曾燃炭盆,龍牀上被褥有些返潮,就算鑽進去也許久暖不過來。他沒了父皇,過的比宮外那些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
就是那時候,宮門被推開,陽光照射進傍晚沒有點燈的宮殿裡,將一個俊美的身影拉的修長。
那時的霍十九剛剛二十出頭,容貌絕色,氣質矜貴若謫仙。他披着大氅進了殿內,見了沒點燈也沒炭盆的宮殿,狠絕的下令杖斃了玩忽職守的宮女和小內侍。隨後蹲在他面前,溫柔的說:“皇上莫哭,還有臣在。”
他那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哭的眼淚鼻涕都垂在衣襟上。
那時的他是略微仰視那個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如今的他,已有足夠的身高,可以在坐下時俯視這個男人。
可是對上他俊美如昔的容貌,關切如昔的眼神,他就再也忍不住,寧可只做一個只能仰望他的孩子。
小皇帝吸着鼻子,一下子撲到霍十九身上,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
霍十九安撫的拍着他的背,心疼的無以復加,只喃喃道:“皇上莫哭,臣會護着皇上。莫哭……”
景同站在御書房門前,半垂着頭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兒,聽着屋內的動靜,卻也難免鼻子發酸。
等了片刻,屋裡的哭聲終於弱下去,隨後傳來低低的談話聲音,又過片刻,霍十九走了出來。
景同紅着眼,又給霍十九使了個眼色。
霍十九想要走下丹墀的腳步就略有停頓:“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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