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夜,明朗深邃,高遠莫測,一絲雲兒也沒有,一點兒塵也看不見,冰清玉潤的月牙,像是“掛”在南天上,可細看,又無依無託,使人覺得好似從哪裡飛來的一把神鐮突然停在了那裡。
中秋是個團圓的日子,裔鑾宮的大殿裡,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大殿兩旁坐滿了漓擎澈的全部妾室,各個裝扮豔麗、面帶喜色,妾室之間偶爾竊竊私語閒談,好一副其樂融融的之景。
花涼柒姿態優雅的坐於大殿前方,時不時的與劉氏笑顏低語着,這時坐於大殿中的李氏瞧着花涼柒優榮華貴的樣子,隨後歪身對張氏低聲道,“太子妃如今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張氏也不禁瞧了花涼柒一眼,隨後緩緩頷首道,“太子妃其父親可是當朝丞相,生來便是鳳雛的命,如今自然立於枝頭了。”
“如今太子妃已再不能有子嗣了,太子殿下還整日都宿在太子妃那兒,也不知香絮殿哪裡好,太子殿下竟如此癡迷。”
張氏謹慎的瞧了瞧四周,聲音低沉着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人多嘴雜的,說了這話若是傳到太子妃耳朵裡,可還有你的好?太子妃可是連懿貴妃都敢惹的人,我看這太子妃可不簡單。”
李氏看着遠處的太子妃,隨後輕言道,“不過就是仗着太子殿下的寵愛罷了,花無百日紅,若是哪日沒了太子殿下的寵幸,看她還拿什麼耀武揚威。”
“我看未必,太子妃本就家世尊貴,如今又誕下一世子,皇上封了皇二品‘尊’字封號,若是太子殿下日後登基,那可是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即便太子妃日後失了太子殿下的寵愛,可背後還有個手握大權的父親呢,就這堅固的後盾,如今誰可比擬?你再瞧瞧那劉氏,如今不也是有子嗣之人,而且還封了良媛。不然就她不得寵的卑微妾室,怎能有權做太子殿下世子的繼母,太子妃這麼做就是在告訴衆人,順其者昌。”
張氏的話分析的句句在理,李氏隨後目光掃過衆人,忽然在婉楨處驟然停下,嘴邊冷笑道,“你分析的不無道理,你看,有些人都按耐不住了。”
只見婉楨自然優雅的坐在大殿之內,時不時的與身後的一年輕女子閒談,這個人並非妾室,而是婢女,但裝束是極好的。
只見那婢女身着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暗紅的眸清澈見底又不失明媚,卻透着神秘,另人無法琢磨,如柳般的秀眉,眉宇眼角滿是甜甜的笑,水靈得能捏出水來,小巧精緻的鼻子,如櫻桃般輕薄如翼的小嘴,盪漾在精緻無暇的臉上的笑顏,嫵媚動人,集萬千風情與一身,誘惑着人心,白皙的皮膚有兩團淡淡的紅暈,嬰兒般的皮膚吹彈及破,真乃人間極致美人。
自打她入殿以後,衆人的目光皆是聚攏在其身上,偶爾也會時不時與他人低語幾句,婉楨彷彿就好像沒看見一樣,淡然自若的坐在原處,隨後側身對那婢女道,“今晚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你知道該怎麼做吧?可別辜負了你娘對你多年的栽培。”
那婢女微微垂首,細膩如絲的低沉道,“主子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劉氏這時剝開一粒葡萄,隨後遞給花涼柒言笑道,“太子妃嚐嚐這葡萄,甜極了。”
花涼柒瞬即莞爾一笑,接過葡萄放入口中,滿意的點了點頭,“的確很甜。”
劉氏用絲帕擦拭着指尖的水珠,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太子妃可看見婉昭訓身邊的那個婢女了嗎?”
花涼柒頓時脣角微揚,笑道,“那般貌美如花的女子,本宮怎會看不見?”
“看那穿着便知是精心準備而來,看樣子今晚有好戲看了。”
“那就給婉昭訓這個機會吧,不然豈不枉費了她一番心意,不過不得不承認,那婢女長得果真靚麗。”
劉氏面容彷彿無意一般,神色間卻是深以爲然,緩緩道,“不過卻選錯了路,入了這深宮爲人所用自是命不久矣的,真是枉費了她那嬌美容顏。”
花涼柒垂下排扇般的羽睫,思索片刻才道,“本宮早就聽說婉昭訓如此安排了,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本宮,本宮怎忍得了?”
劉氏瞬即擡眼,對上花涼柒那深邃的眼眸,良久淡抿脣瓣,輕輕頷首,“那臣妾就坐等着看太子妃您的好戲了。”
花涼柒頓時自信一笑,低垂眼瞼,無聲。
這時只聽太監通報道,“太子殿下駕到……”
衆人皆是齊齊起身,緩緩俯身施禮,整齊的行了禮節。
漓擎澈入了大殿,便讓衆人平身入座。
隨即漓擎澈急速掃過衆人,隨後花涼柒處停留幾秒,嘴脣閃出一絲微笑,隨後莊嚴道,“今日乃中秋佳節,特擺此宴爲團圓之意,大家都無需太過拘謹。”
隨後大殿音樂奏起,照例的舞。
舞女上前一展舞姿,每每宴席皆是如此,真是毫無新意,衆人剛開始都還端坐着仔細瞧着,可時間久了也就厭了,都相互附耳說笑着,漓擎澈也任由着衆人顏笑,一時間大殿恢復了方纔的熱鬧氣氛。
幾段曲子作罷,舞女都退了下去,大殿變得安靜下來,花涼柒隨後問向衆人道,“今年的螃蟹味道如何?衆妃嬪可還吃得慣?”
衆人齊齊答道,“甚好,謝太子妃美意。”
劉氏隨後笑着開了口,“今年的螃蟹味道鮮極了,太子妃定是費了心思吧。”
花涼柒善笑着微微頷首道,“中秋乃是品月餅、食螃蟹的大好時節,本宮自當要擇品選優了。”
漓擎澈滿意的點了點頭,“今年中秋倒是比往年熱鬧幾分。”
花涼柒回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今年新入宮了幾位妾室,所以平添了幾分熱鬧。”
漓擎澈隨後對着花涼柒柔笑着說道,“今日乃中秋時節,太子妃何不奏箏一曲?”
花涼柒聞聲謙卑一笑,“真是不巧,臣妾今日並未帶箏琴前來,不過臣妾聽說婉昭訓身邊有個婢女,其舞藝精湛,何不讓她獻舞一曲呢?”
花涼柒這樣的提議,倒是讓婉楨有些始料未及,她沒想到花涼柒會主動提議。
而花涼柒則是含笑看着婉楨,那眼底滿是深邃之意,她倒是要看看,婉楨這次會如何與她鬥。
漓擎澈隨後望向婉楨,隨後言笑着說道,“可是婉昭訓身邊那位婢女?”
這時婉楨起身行禮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她是前段時日臣妾尋來的侍女,名爲凌薇。”
隨後凌薇卑躬上前,音調柔和着施禮道,“奴婢凌薇見給太子殿下請安。”
漓擎澈似乎並沒什麼興趣,花涼柒便接話笑道,“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凌薇隨後緩緩將頭擡起,凌薇的妖而不豔、雅而不俗使得花涼柒不禁爲之一驚。
此刻漓擎澈端詳了凌薇幾分,隨後脣角微揚,端起茶盞淺品了一口,舉止未帶一絲凝視,彷彿絲毫不感興趣一般,花涼柒此刻眼中夾雜着深邃,不削的望着婉楨。
花涼柒隨後緩緩一笑,“凌薇長得真是秀麗,連本宮瞧了都爲之驚歎。”
凌薇謙卑一笑,隱隱中夾雜着自喜,盈盈道,“太子妃言重了,奴婢這般容顏怎比得上在座的各位小主娘娘。”
花涼柒隨即清冽的聲調,彷彿珠玉落地一般,不帶任何語氣道,“嘴巴倒是挺甜的,太子殿下可覺得這女子如何?”
漓擎澈面對花涼柒的追問,一時提脣道,“的確是世間難有的美人。”
婉楨這時閃出似有似無的笑意,“那太子殿下納了做妾室可好?”,婉楨此刻嘴邊的玩魅,好似是玩笑之語,又好似帶了幾分認真,此話一出大殿衆人神色各異。
怎知漓擎澈嘴角勾起完美笑容,從容道,“本太子如今身邊已有太子妃了,無需在多人伺候了,這般美貌做個侍女的確可惜了,本朝文官將相之子尚有多位才子,本太子大可爲其許配一個好人家。”
衆妃嬪也都將目光轉向花涼柒,花涼柒未有一絲動容,欣然接受着衆人的眼神,彷彿一切都理所應當一般。而漓擎澈的一番話,使得原本面帶喜色的凌薇頓時有些失落之意。
婉楨這時言笑着,“妾身不過就是一句玩笑罷了,既然凌薇姑娘舞藝才氣精湛,何不讓她給太子殿下您獻藝取樂呢?”
還沒等漓擎澈回話,凌薇倒是謙卑頷首,“是,那奴婢就獻醜了。”
劉氏一時深色淡漠的對花涼柒低語道,“太子殿下也沒同意讓她獻藝,她倒是主動。”
花涼柒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滿不在意着道,“若不抓住今日,她還有機會嗎?”
劉氏一時也不語,只是靜靜的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