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回了夏夢凝的屋子,將飯菜在桌子上擺好,夏夢凝走到桌子前坐下來,道:“可給流霜加了菜?”
九兒點頭,“奴婢剛去送了一道蓮蓬豆腐,順便說了您囑咐奴婢做的事。”
夏夢凝點頭,“她是個能隱忍的人兒,心機也夠深,若是能及時懸崖勒馬,我還能收留她,可是如果她還是執迷不悟,那便是誰也救不了她了。”
九兒點頭,給夏夢凝夾了菜。
正吃着飯,吳青就滿頭大汗的走進來,九兒用手捏着鼻子道:“吳青,你又跑哪裡去了,弄得一身的汗臭味。”
吳青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上,驚奇道:“怎麼,很難聞嗎?”
九兒不住的點頭,吳青卻不在意,走到夏夢凝的對面坐了下來,用手拿了一個雞腿邊啃邊道:“西北旱災,百姓都沒法種地了,這幾日都陸續的往京城這逃難來了,可是這在半路上死的死病的病,皇上龍顏大怒,將所有大臣都留在了皇宮中跪着,勢必要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
夏夢凝喝着碗裡的湯,道:“這事我也有耳聞,只是竟不知會在短時間內鬧得這麼大。”
吳青吃完了雞腿,又伸手拿了一個,道:“我剛纔去師兄那裡,才知道師兄被皇上派去了西北查探。”
夏夢凝一愣,“原來皇上也是在懷疑。”
吳青點頭,“現在皇上爲這事煩着呢,只怕是如今誰能解決了這事,誰就成了皇上的新寵了。”
夏夢凝笑笑,“這是前朝的事情,咱們不必去管太多。”
吳青搖頭,“長孫墨已經在四處籌集銀子了,看樣子他是想辦好這件事從而給皇上留下一個好印象。”
夏夢凝皺眉,“他娶了東陵醒蘿,算是跟西域搭上了關係,只可惜東陵陌是個什麼心思誰也不知道,如今太子被流放,人人都盯着這儲君的位子,長孫墨用些心思,也是無可厚非。”
吳青聞言,斂了神色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現在師兄這樣得皇上寵愛,世人都說師兄是最有望成爲儲君的人選,長孫墨若是不罷休,必定會先拿師兄開刀。”
夏夢凝笑笑,雲淡風輕道:“若是長孫允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他就不是長孫允了。”
後來,長孫允聽見吳青這樣對自己說的時候,卻是微微的笑了笑,“知我者,凝兒也。”
用完了飯,夏夢凝閒在榻上看書,流霜掀了門簾走進來,一臉怯怯道:“小姐,奴婢給您把洗好了的衣服拿來了。”
夏夢凝笑笑,揮手道:“放角落的那個箱子裡吧。”
流霜低頭應了,走到角落去打開箱子放了進去,眼神卻一直往邊上的箱子裡瞄着。
放好了衣服,夏夢凝道:“流霜,最近怎麼樣,她們有沒有再欺負你?”
流霜受寵若驚,沒想到平日裡冷冰冰的夏夢凝會這樣溫柔的跟她說話,忙低頭道:“沒有,謝小姐惦記。”
夏夢凝笑笑,放下手裡的書,伸手牽了她的手過來,笑道:“不知爲何,總是覺得跟你有緣,你生的好看,也很機靈,我很喜歡你。”
流霜忙搖頭,“流霜不敢,能伺候小姐,就是流霜最大的福分了。”
夏夢凝面上是一片溫潤的笑意,可那眼底的冰霜卻若隱若現,道:“你且放心,只要你能好好的跟着我,我定會給你說一門好親事。”
流霜面上泛起一絲紅暈,害羞的不說話。
夏夢凝笑笑,隨口問道:“你的女紅怎麼樣?”
知道這是一個機會,流霜急忙搖頭,“只是會縫補衣裳,不曾學過刺繡。”
夏夢凝疑惑,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看你手上有些繭子,以爲你是做刺繡很長時間了呢。”
流霜心裡一緊,急忙抽了手尷尬的笑道:“不是的小姐,這都是平日裡做粗活的時候磨出來的。”
夏夢凝笑笑,從一旁的小桌上拿了一個香包遞給她,道:“最近天兒漸漸的熱了,蚊蟲蛇蟻也多了起來,這香包裡裝了驅蟲的香粉,你戴在身上,也好預防一下。”
流霜喜不自勝,急忙接了過來,卻又聽夏夢凝道:“你看看這個花色喜不喜歡,索性是府裡請來的繡娘做的,若是不喜歡就再去換一個。”
流霜一聽,滿心的歡喜便化作了雲煙,強顏歡笑道:“謝小姐賞賜,奴婢很喜歡。”
夏夢凝笑笑,“你去幫我把針線筐取過來。”
流霜看着夏夢凝手指的方向,忙將香包揣進袖籠裡,走過去踮着腳尖將針線筐取了下來。
夏夢凝拿起裡面的荷包,自言自語道:“閒着沒事只能做荷包,這一來二去的做了這麼多。”
說着,暗自嗤笑了一聲,看了看流霜道:“你先下去吧。”
流霜退了下去,正走出門就看見九兒端着托盤走過來,流霜忙行禮道:“九兒姐姐。”
九兒笑笑,對流霜施了一個平禮,道:“今個兒晚上不用你伺候,我得陪小姐描繡花樣子。” шωш _тт kán _Сo
流霜點頭應是,九兒便越過了她,走了進屋子。
九兒進了屋子,見夏夢凝正單手托腮,另一隻手在撥弄着針線筐裡的絲線,九兒笑了笑道:“小姐,珠蓮姐姐做了青團,您吃一個吧。”
夏夢凝看了看道:“這前幾日倒是想念的很,如今見了卻不是那麼愛吃了。”
九兒一愣,不過還是將那精緻的青花釉瓷盤子放在夏夢凝的面前,道:“小姐是在爲流霜的事情擔心?”
夏夢凝點頭又搖頭,用筷子夾了一個青團蘸了芝麻醬,又擡起頭來道:“九兒,你說這爭鬥,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我若是嫁人了,以後面臨的也是無休止的爭鬥,我真的厭了……”
夏夢凝拿着筷子,在芝麻醬裡面來回的攪動,嘆口氣道:“說來也是,置身於這深宅大院裡,如何能做得到孑然一身呢,我若是不爭不鬥不籌謀,只怕是已經連骨頭都不剩了。”
九兒只是安靜的聽着,末了才道:“小姐不必擔憂,世子爺喜歡您心疼您呢,等到您嫁過去,有世子爺護着您,您就不用這樣累了。”
夏夢凝笑笑,將那青團放在嘴裡吃了,道:“你說的對,終有熬出頭的一天,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努力的保護自己和我愛的人,熬到那一天。”
入夜,下人們吃了晚飯之後都在屋子裡休息,流霜流顏還有流翠流如都在一個屋子裡,睡的是通鋪的大牀。
流霜穿一身簇新的二等丫頭衣裙,上面繡了綠色的花枝和淺色的小花瓣,雖不是很名貴,可也比以前穿的粗布麻衣好上許多。
流顏和流如流翠走進來的時候,流霜正在鏡子前細細的打理着自己的髮辮,桌子上擺了一盒子夏夢凝賞的首飾,雖不是什麼名貴的,但也是這些丫頭們平日裡戴不起的。
流顏看了,撇着嘴道:“這二等丫頭怎麼還和我們住在一起,有本事自己搬出去住啊。”
說着,將手裡的盆用力的摔在地上,盆裡的水杯摔了出來,一下子濺到了流霜的裙襬上。
流霜一怒,急忙站起身子來拍打着裙子上的水漬,流顏輕蔑的笑着,叉着腰道:“呸!別以爲討好了小姐你就比我們高一等了,永遠別忘了自己只是個下人而已。”
流霜擡起頭來,心裡的憤怒一瞬間爆發,流顏被流霜這一眼瞧得有些害怕,記憶裡的流霜雖然總是默不作聲,可從來沒有這樣兇悍過。
流霜拼命的忍着身體裡的憤怒,死死的攥着手心,流顏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往後退着道:“你……你想幹什麼……”
流霜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將那梳妝匣子合上,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流顏拍着胸口,“呸,什麼熊樣子,還想唬我不成。”
流如是個老實人,只是淡淡的不說話,倒是流翠,有些戰戰兢兢道:“流顏,咱們都是一起進來的,你幹嘛一個勁的排擠流霜。”
流顏瞪了她一眼,甩了甩手裡的帕子陰陽怪氣道:“我說流翠,你該不是看流霜這小蹄子得了主子的寵愛,就這樣巴巴的來拍馬屁吧,也不瞧瞧你自己,還想學人家打抱不平嗎?”
流翠被流顏說的一頓尷尬,也不做聲,默默的推倒一邊去,不說話了。
流顏看了她一眼,得意的將手裡的盆放在桌子上,洗了手。
流霜走了出去,藉着夜色隱藏着自己的身子,來到後門處,四下看了看沒人,這才輕巧的一躍,便翻了牆出去,站在了相府的後院大街上。
這是一條小巷子,往前走幾步就是繁華的大街,流霜站穩了之後,才見一頂轎子已經停在那裡,流霜急忙上前幾步行禮道:“奴婢見過主子。”
那轎子的轎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精緻的臉蛋來,“起來吧,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流霜咬脣,道:“奴婢沒用,夏夢凝防人防的緊,奴婢找不到時機下手。”
那轎中之人神色微凜,道:“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已經準備好去死了?”
眼神之中的殺氣驟然傳出來,流霜打了一個激靈,急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轎中之人笑了笑,嗜血一般的眸子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流霜,你知道我從不留無用的人。”
流霜急忙點頭,那轎中之人嘆口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樣,“吏部的侍郎董建成之女董婉婉是我的人,你去找她,讓她助你一臂之力。”
流霜暗自點頭,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那轎子已經無影無蹤了。
明明是起風的夜裡,流霜站起身子,卻感覺全身像是在水裡浸泡過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