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龍他們辭別了表姑一家,坐着火車往回走,先到吐魯番看了火焰山,再到哈密逛了葡萄園,反正也不着急,慢慢的往回走。這一天從柳園下了車,跟着一個旅遊團趕到了敦煌。敦煌莫高窟是有名的佛教藝術聖地,想當年一代國畫大師張大千就是在這裡臨摩了幾年壁畫才突破自己的藝術瓶頸,從此進入一個新天地的。甚至於後來還有傳言說這位張大師對壁畫實在是愛不釋手,居然偷偷將其中幾塊割下來想帶回家。這個說法查無實證,也不知道是真事還是謠言。不過,敦煌的壁畫被人割走的確實不少,相當一部分都是外國的那些所謂的探險家給弄走了。提起這件事,劉其和元龍兩人就是連連嘆氣,看着那一塊塊只剩下殘片的壁畫惋惜。這時的劉其忽然覺得有些羞愧,他自己不是也做過這些事嗎?只不過自己得到的比那個王道士得到的更多而已,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一樣的。
“元龍,有機會,我真想把那些東西再弄回來。”劉其一臉愴然,他被這氣象萬千的佛教藝術一時感動了,懺悔之心油然而生。
“會有機會的。”元龍淡淡的勸了他一句,心裡卻是生氣,現在纔想起來,你以爲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劉青拉着元龍的胳膊走在前面,她頭也不回,手卻暗暗掐了一把元龍腰上的皮:“哎呀,爸難得有這想法,你就鼓勵他一把就是了。”
“我也沒打擊他呀。”元龍齧牙咧嘴的說道。
“你那樣子誰看不出來你心裡不痛快?你當別人是傻子?”劉青不滿的瞅了他一眼。元龍笑了笑,卻沒有說話,跟着人流向前走。
黃茹陪着劉其在後面慢慢的走着,她看劉其的臉色不好,以爲是因爲元龍說的話引起了他的不快,柔聲勸慰道:“他是個孩子,你別跟他生氣,他有不對的地方你跟他說說,他這樣子會得罪人的。”
劉其搖了搖頭:“想當年我也是這樣書生意氣,後來覺得這樣子很傻,其實現在看來,有點書生意氣也未必是壞事。元龍雖然不夠圓滑,卻不笨,他是生氣我做的那些事。別說他生氣,我自己都覺得慚愧。哎,回去之後跟於老聯繫一樣,我還有幾件東西,一起捐給博物館吧,也算是……”
“這樣也好,省得放在家裡還總不放心。”黃茹一聽劉其這麼說心花怒放,看來這次冒險還是有效果的,劉其一下子對錢財的心事淡了許多。劉其看着黃茹喜從中來的笑臉,暗自嘆了口氣,自己以前還真是愧對這個老婆。想到這裡,他伸手過去牽起黃茹的手輕輕的握了一下,黃茹一時有些不適應,看着身邊川流不息的遊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將手抽出來卻又猶豫了一會,被劉其拉着向前走去。
“阿彌馱佛,菩薩保佑。”黃茹看着前面的一尊佛像,情不自禁的雙掌合什,躬身下拜。劉其本來想笑笑的,卻沒有笑出來,也跟着拜了拜。
劉青和元龍現在卻在另一幅壁畫前嘻笑。他們站在一個洞窟裡,牆壁上有一幅脫落比較嚴重的壁畫,大部分已經看不清了,只看到一個菩薩怒目而視,兩手向上舉着什麼,一足立地,一足屈起,面前一個女人雙手雙腿纏在他的身上,前對着觀衆,只是腰部一大塊壁畫脫落了,看不出是什麼。
“這是什麼壁畫?”劉青問道。
“你沒聽導遊講嗎?這叫大歡喜菩薩,那個美女是天神派來誘惑這個菩薩的,只有通過了這關考驗,纔算是修成正果,藏密裡這叫大歡喜秘法。”
“嘻嘻,這麼羞人的東西也畫在這裡。”劉青嘻笑着,小臉有些羞紅,卻還是被那壁畫流暢的筆法和明亮的色彩給吸引住了,不時的偷偷瞧眼。元龍看着她又害羞又想看的樣子好笑,用相機將這張壁畫拍了下來,準備回去留着慢慢看。只是他覺得這個姿勢好象有點和自己與晴夢古麗雙修時的姿勢有點象,只是自己做不到象他這樣金雞獨立,晴夢古麗倒是有點象那個美女的姿勢,就象一個猴子吊在樹上一樣。
“你看什麼呢?看得這麼認真?”劉青見元龍目不轉睛的看着壁畫,連忙扯了扯他。別人也看,但都是偷偷的看,哪象他這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
元龍被她扯得一驚,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擠眉弄眼的示意自己。以爲她又想到什麼,連忙俯在她耳邊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好好看看,回去好跟你試試這個姿勢,嘎嘎嘎……”
“你……”劉青惱羞成怒,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元龍倒吸着涼氣,趕緊出了這個洞跟着人流向前走。不過,他卻想起晴夢古麗來,不知道他們在營盤子有沒有找到寶藏,有沒有遇到危險,有沒有象上次在聖洞一樣遇到怪物。自己走了,她在族裡還過得好嗎?聖女是不能嫁給其它人的,她這一輩子怎麼過?他越想越多,思緒紛雜,一時竟有些走神。再看到其它壁畫也有些心不在焉,拿起相機機械的拍照片,後來在記念品出售點纔看到有印刷
得很精美的畫冊出售,雖然價錢很貴,可他還是掏錢買了一套。這麼精美的壁畫,光看一次怎麼夠,當然要買一本回家慢慢欣賞,一想到鬱如風對佛教也有點研究,便又買一本準備回去送給他。
有錢就是好啊,金錢不是萬能的,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元龍現在是徹底明白這句話的正確性了。
離開莫高窟,再逛千佛洞,離開千佛洞,他們又來到玉門關。不過這個玉門關不是嘉峪關旁邊的那個玉門縣,而是古代很多詩人謳歌過的玉門關遺址。只要上過學的,沒有幾個不知道王之渙的《涼州詞》,沒有幾個不知道那句有名的“春風不度玉門關”。
其實玉門關名聲雖響,看起來卻沒有嘉峪關那麼雄偉壯觀,東西長二百四十五米,南北寬二百六十四米,論大小還比不上樓蘭古城址。殘存的城牆最高的有九米多,在遠處看不起眼,真正到了面前,倒也有點氣勢。
元龍他們沒有跟着遊人進去看,玉門關雖然不大,但名聲在外,來看的人不少,其實未必有幾個人能懂這些,只是看個熱鬧而已。元龍沒有興趣跟着那幫人去湊熱鬧,劉其他們也覺得有點累,就坐在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土堆旁休息,等着一起回程。
夏天的太陽熱得很,元龍喝完了所帶的水,還是覺得口渴,再看劉其他們三人也是汗流浹背,基本是全身溼透。擡頭看看偏西的太陽,元龍暗自嘆了口氣,旅遊都這麼熱,不知道沙漠裡還怎麼過。想到沙漠,他就又想起和晴夢古麗在沙漠裡的情形,她現在是不是還在沙漠裡?
“青兒,你知道從這裡再向西是什麼地方?”劉其興致不減,他指着西方問劉青道。
“這兒是甘肅,再向西就是新疆。這我能不知道?”劉青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就知道這些?”劉其嘆了口氣:“叫你多讀書你不讀,一問就抓瞎。元龍,你知道嗎?”
元龍當然知道,玉門關是自古以來就是到西域的必經這路,絲綢之路從這裡經過,唐僧取經也是從這裡向西,出了玉門不遠就是《大唐西域記》所說的“莫賀延磧”,也就是玄奘所說的沙河,後來在吳承恩寫的《西遊記》裡變成了流沙河,就是收沙僧的那個地方,號稱是鵝毛飛不起的三千弱水。其實那裡哪有水,羅布泊現在都幹了。
不過元龍知道劉其的書讀得比自己多,他問自己不過是考校自己的學問,再給他自己找一個表現的機會而已,所以不用他回答,只要洗耳恭聽就行。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我知道的也不多,爸你還是講講吧。”
奇怪的是劉其並沒有接話,過了半天,才聽到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快看,你們快看,海……海市蜃……樓……”
元龍詫異的擡起頭來,只見劉其指着西方,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張得老大。他順着劉其的手指回頭看去,頓時也驚呆了。
在西面浮動的空氣中,憑空出現了一座城市,這個地方好象是在城外,並不太高的城牆遠遠的隱在後面,依稀能看到有人在城門裡進出。而看得清晰的倒是站在一個沙丘旁的幾個人,其中有三四個人被圍在中間,有兩個好象是女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從身材上看是女人,旁邊圍着十幾個人,有兩三個人騎在馬上,手裡好象還拿着刀,其中一個男子正用刀指着被圍在圈子裡面的人。另一個騎馬的好象是個女人,穿着長裙,臉上還蒙着面紗,看不清面容。
“哇,象電影一樣。”劉青拍着手叫起來,“快拍下來,快拍下來,太好看了。”劉青說着扯了扯元龍,“快給我拍個照片,回去給他們看,絕對震驚。”
元龍掏出相機喀嚓喀嚓連拍了幾張,那邊劉基已經掏出攝像機,對準海市蜃樓拍了起來。
海市蜃樓維持了將近一個小時,慢慢的淡了。那幾個被圍在中間的人被捆了手來,系在一根繩子上跟着馬後面被帶走了。元龍他們看得津津有味,除了這裡太熱和沒有爆米花飲料之類的消遣食品,直當看露天電影一般。從玉門關裡出來的人也看到了,一個個驚喜的叫起來,拿出相機一陣猛拍。
回來的路上,大家還在嘰嘰喳喳的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元龍卻有些累了,他倚在座位上打了個盹。就這打了個盹的功夫,他又夢見了晴夢古麗。在夢裡她帶着人在營盤子焦急的轉來轉去,卻一無所獲,而艾孜買提卻是一臉的憤怒,他看着晴夢古麗的臉色顯然很不好,周圍的人也對聖女露出疑問的眼神,晴夢古麗焦急的看着自己:“巴吐爾,幫幫我,你幫幫我……”
看着淚眼朦朧的晴夢古麗,元龍心裡一疼,他剛要上前去拉晴夢古麗,胳膊卻是一疼,擡頭一看,胳膊上一道長長的刀口,正汩汩的流着鮮血,艾孜買提獰笑着站在一邊,手裡提着刀,刀上的鮮血順着刀鋒滴落到腳下的黃沙中,轉眼間就消失了。
“啊……”胳膊上的疼痛讓元龍
不禁叫喊起來。
“叫什麼叫?還叫這麼大聲?”劉青一臉心虛的看了看周圍的人,鬆開了擰元龍胳膊的二指禪神功。
“你幹嘛又掐我?”元龍一身的冷汗,心悸不已。
“還問我?你剛纔做什麼夢了?”劉青紅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理他,但是元龍卻分明感到她在強忍着難受。一直到下車進了賓館,劉青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徑直跟站黃茹進了房間,過了一會兒,一陣壓抑已久的哭聲從房間裡傳出來。
元龍愣愣的站在房間門口,看着伏在黃茹懷裡哭泣的劉青抽動的肩膀。劉其面無表情的打開攝像機,將攝好的錄像傳進筆記本電腦。
“你這孩子,怎麼打個盹也能想到她?夢到就夢到唄,還古麗古麗的叫個不停,你讓青兒怎麼想?”黃茹看着哭得傷心的劉青,心疼的責怪元龍道,示意他過來安慰劉青。元龍這才明白劉青爲什麼會傷心,他訕訕的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劉青背,劉青卻一甩手打開了他的手。元龍尷尬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做夢怎麼會做到她,我一直沒怎麼想她的。”
“還沒怎麼想,無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唄,這還沒到夜呢,你都夢見了,唔唔唔……”劉青伏在黃茹懷裡,含混不清的說道。
元龍沒說話,他也覺得奇怪,這些天他確實一直沒有怎麼想晴夢古麗,怎麼今天就想到這麼多,還夢見了她,夢見也就拉倒了,偏偏還說了夢話,這事還真說不清,細想起來,好象就是看了那個大歡喜菩薩纔開始的。他心裡一陣悸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有什麼不對勁。還有那個海市蜃樓,他總覺得那裡面的人有些眼神,不光是那個戴着面紗的騎馬女人,還有其它人,會是誰呢?這裡除了晴夢古麗,自己也不認識什麼女人啊?
“元龍,快過來的看看,這個人像不像那個給你下毒的女人?”劉其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叫起來。劉青哭得更兇了,黃茹不滿的瞪了劉其一眼。劉其一愣,這才知道自己看得太入神,居然把屋裡的重要情況給忘了。
“你來看看。”他放低了聲音,招手讓元龍過去,指着屏幕說道。屏幕上那兩個騎馬的人被放大了,劉其指着那個拿刀的男人說道:“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象那個什麼買提?”
元龍看着屏幕,驀然心驚,太象了,不光是那艾孜買提象,旁邊那個戴面紗的顯然就是晴夢古麗的樣子。他連忙將圖像倒到有城牆的地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城牆跟他記憶中的那個營盤子城牆一模一樣,就連薩比爾的悅來客棧大旗都依稀可見。
“爸,可能真是,這個地方就是上次我們經過的營盤子,你還記得那個悅來客棧嗎?他門前有個大旗,在城外就能看見。”
劉其也倒吸了口冷氣,他也想起來了,再看看屏幕,越看越象。翁婿兩人面面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
“看你們兩個,這東西就是個假的,還被你們說得象個真的了?”黃茹拍着哭聲漸止的劉青,不滿的責怪他們道。劉其卻苦笑了一聲:“我們看到的雖然是假相,但海市蜃樓絕不是平空出現的,它只不過是將遠處的景象折射過來而已,所以說它是真的也不爲過。更何況這個場景分明就是我們經過的營盤子城外,也就是說,那裡確實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
“是嗎?”黃茹也吃了一驚,就連她懷裡淚裡婆娑的劉青都被吸引住了。
元龍心裡暗叫慶幸,好在看起來是晴夢古麗他們劫持了別人,而不是被人劫持了。可是,自己的心裡爲什麼還是不安嗎?難道是因爲晴夢古麗他們沒找到寶藏,她有危險嗎?
“哼,你的古麗又沒事,你還擔心什麼?是他們劫持別人,又不是她被別人劫持了。”劉青看着元龍有些不安的樣子越發的不開心,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元龍苦笑着坐回椅子上,低下頭認罪,誰讓自己犯錯誤了呢?千不該,萬不該,做夢的時候說夢話,會害死人的啊。
“唉……爸,你看這個人象不象……象不象……”劉青指着屏幕忽然叫起來,元龍看了一眼,見劉青正指着被圍在中間的人中一個女人說道:“這個人的樣子很眼熟,我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反正是我們經常見的一個熟人。”
“象誰?熟人?我們在這裡,就認識你表姑家的人,難不成是你表姐?”劉其笑了一聲:“你表姐要是有這麼好的身材,睡覺得都得笑醒了。”
“不是表姐,不是表姐。”劉青連連搖搖頭,皺着眉頭冥思苦想。
元龍看着那個身材嬌好的女人,忽然一個熟悉的笑臉浮上腦海,他突口而出:“是靜姐!”
劉其三人一驚,三個腦袋湊到屏幕前,齊齊驚呼了一聲:“還真象她!”劉其又狐疑的說道:“她在邗陵,跑到這地方來幹什麼?也許是另外一個身材跟她差不多的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