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捂臉，真丟獸。
可是我叫你名字的時候卻想，幸好你現在不在這裡，不然你看到我那瘋婆子的模樣，你肯定會揍我，冷冷的不給我好臉色。
墨澤，你看，我那麼依賴你，但是又特別怕你。我出生之後就被丟棄了，是你把我撿回了萬毒沼澤，當爹當娘一樣地把我養大，我表現不好你會揍我，可表現好了你也不帶獎勵我的，所以我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怕你。
哼，看吧，你肯定不知道這些，你看你給我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陰影呀，又、愛、又、恨，誒誒，別冷眼看我，這個詞說的就是你。
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被老蛇給揍了一頓，肋骨斷了好幾根當時我疼得死去活來，聽你說我昏迷了好些天才醒。可這次呢，被那首領打中的時候，我都覺得我一定會死的，可我還是撐到了你來。
你一定不相信，這期間我都沒昏過去吧，哼，不用說，我就知道，你纔不會信，你就喜歡嘲笑我鄙視我，真是個劣根性。
不過說真的，墨澤，這次我很厲害吧，哈哈哈。
時間這麼長我都不敢眨眼，就算下雨了，水都流進我眼睛裡，難受得要命，我也不敢動動眼皮子。就怕一眨眼，我就睡着了，就等不到你來了。我這麼久沒有休息，臉色一定很不好看吧不然你不會一上來就摸我的臉的，肯定是看到我眼角的皺紋了。唉，變醜了，被你嫌棄了呢。
唔，沒有時間說太多了，我就要死了。
墨澤，記住我的遺言。你一定要完成啊，尤其是給我報仇，一定要找到大人讓大人親自去做，我相信大人她一定沒有死的，等你傷好了，有時間了你去找找她，說不定大人福大命大，在那些人的手底下活下來了呢。
哎呀，我說的是不是有些語無倫次了，不過。墨澤你應該能懂的吧
說實在的，我也不想這麼早就死了，我還沒活夠呢。可是一想到我是爲你死的，我就覺得值了。至少我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我欠着你一條命，現在一命換一命咦咦，不對。說得好像我們兩清了似的。我纔不要跟你兩清呢，我還等着下輩子你繼續撿到我呢。
吶吶，墨澤，下輩子呢，記得對我好一點，我心很軟的。你一對我好，我就不會捨得像現在一樣這麼早就死了。
好了，最後吶。再見，墨澤，下輩子再見。
他看着凌若在他面前死去。
雨還在下着，有冷冷的風吹過，掀起鬢角凌亂的髮絲。那已經閉上了雙眼的少女。面色柔和恬靜，就像往日裡睡着了一般。褪去了活潑好動的神色，乖巧無比。
“我帶你回家，我們回萬毒沼澤。”
他終於動了動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按照她交代的，將她脫臼的四肢關節全都接回原位。
“咔嚓，咔嚓。”
清脆的骨頭磕碰聲中，他低頭看她，她似乎仍在沉睡着，骨頭換位的疼痛並沒有讓她睜開眼來哭着喊疼。
這樣疼她還醒不過來
怎麼今日睡得這麼沉
他想着，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動作立即滯了一滯，隨即又摸摸她的頭，將她抱進懷裡，動作輕柔，生怕將她驚醒了。
“好好睡，我們回家。”
他抱着她站起來，雙腿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背後的傷勢又嚴重了起來，讓他幾乎隨時都要倒下。他抿緊了嘴角，還沒擡步，卻是身體一僵，臉色猛然泛起不尋常的紅暈，血液從心口翻騰出來，奔涌到喉頭。
少年皺了皺眉，將血又咽了回去。
“凌若，我帶你回家。”他又說了一句，便邁開步子，向萬毒沼澤的方向走去。
風逐漸地大了，雨也越發大了，耳邊如同傾盆一般的“嘩啦”聲響，以及眼前重重的雨簾，讓得墨澤並沒有看到前方不遠處，那個佇立着的金色人影。
封峋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眼裡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直到墨澤走近了，他纔出聲道：“小豹子死了”
他剛剛循着找過來。
聽到問話，墨澤緩緩擡起頭，黑眸裡沒有任何波瀾地看着他，連聲音也是沒有起伏的，輕輕辯解道：“凌若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逃得太遠，力氣耗光了，所以睡了。
封峋明白了，深吸一口氣，沒再說什麼，又問：“那，那小鳳凰呢它也”
“千落死了。”
封峋話還沒說完，就被墨澤打斷。少年突然揚起了嘴角，露出一股詭異的笑意，讓封峋看得竟有些毛骨悚然：“千落她死了。”
看着對面男子震驚不已的神情，墨澤笑得怪異無比。
就讓這些話成爲封峋永遠的心結吧讓他永遠記住，是他的狂妄自大，導致了尚處在成長期的凌風豹的死亡，以及九州上最後一隻鳳凰的滅絕儘管凌若也堅信，千落並沒有死。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少年收起笑，繞過了呆滯的封峋，繼續向前走。
封峋站在原地，一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神色間是滿滿的悔恨和自責。
只是墨澤沒有去看，也不想去看。
雨勢不停，他一步步地走着，沒有撐傘，也沒有找地方躲雨。因爲他知道，凌若喜歡下雨，雨天的時候她總會跑出沼澤去淋雨，淋得全身都溼透了才笑嘻嘻地跑回來，然後任他板着一張臉一邊訓斥她，一邊給她準備熱水讓她洗澡。
“你開不開心”
他說着，低頭湊近，像之前她對他一樣，用臉貼着她的額頭：“以後我都不會再管你了，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不會再兇你了，不會再打你了。凌若，你說好不好”
懷中的少女靜靜的，沒有回答。
他也不在意，就維持着那樣的姿勢走着，身影漸漸隱入雨幕深處。
再看不見。
“我將她葬在了沼澤裡最大的那棵樹下，以後回去的話，你可以去看看她。”墨澤眸中盡是悲痛，低聲說道。
千落動了動脣，卻沒有說出話來。
不知怎的，她突然掙了掙。墨澤便將她放下來。她後退了幾步，才站定了，一雙暗紅的眸子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意味。
凌若死了。
腦海裡轟然亂成了一片。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墨澤站在原地，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沒有動，只是看着她。
良久。千落才擡起頭，眼裡滿是亮色的水澤，盈盈閃爍着，好像一眨眼就會掉下淚珠。但她的表情卻很冷靜，開口道：“墨澤，你跟我出去吧。”
這裡和萬毒沼澤那麼像。他在這裡過了這麼多年，回憶能有多痛
那種將心臟狠狠撕扯着、揉碎了，再挖出來繼續撕裂的感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思想精神一點點地被啃食殆盡，自始至終都得不到任何的解脫。
這種痛苦，這種失去了最爲心疼最爲寵愛的痛苦。
他怎麼能忍受得了
“凌若已經不在了。”墨澤直直地看着她。語速緩慢，“千落。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曾經他所擁有的一切，在那一個瞬間失去了，再也不會出現。
皆盡灰飛煙滅。
他能活到現在，不過是爲了完成凌若的遺願罷了這是他最後的、唯一的信仰。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讓他留戀的。
“我知道我知道。”千落咬緊嘴脣，淚光閃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一字一句地道，“墨澤，你跟着我，我要帶你離開這裡。”
這裡太黑暗了，太沉重了，她不能留他再在這裡作繭自縛，他一定要出去，必須要出去。外面萬千世界，他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像如今這樣，活在悲傷和痛苦中艱難掙扎。
“墨澤，你還有我，我還在活着，我還能陪着你。”
她走到他面前，仰頭望着他，輕聲說道：“墨澤，你跟我走，好不好”
只有離開這裡。
只能離開這裡。
他垂眸看她，久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他說“好”。
千落聽了，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她吸了吸鼻子，想將眼淚逼回去。
他卻在這時突然俯下身，抱住她，力道很大：“千落，我只有你了。”
“墨澤。”她抿抿嘴脣，不知道要再說什麼好。
這就是他們，這就是獸族。
可以因爲一言不合而打起來，也可以因爲一句肺腑之言而原諒所有。
千落反手抱住他，眼裡的水亮晶瑩無比。
事情發展成如今這樣，幾乎所有的緣由都是因爲她白千落，她責無旁貸。因爲那些事，她曾經日日夜夜地都在承受着煎熬，作繭自縛，完全無法讓自己脫離那個枷鎖。
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一直都是害怕見到墨澤和凌若。可如今見到了還活着的一個，她卻是連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
不是簡簡單單的道歉就能掩埋掉那之前發生的所有。她曾想自己不求原諒，不求理解，她只求還能再看到他們一眼，就算是墳墓，她也覺得自己是被救贖了。
沒有他們的消息是最讓她感到恐慌的，她情願被他們指責咒罵，也不願他們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消失。
她自己的罪，一定要她自己揹負。
記得我當初寫這幾章的時候，因爲代入了進來，瞬間把自己搞得眼眶溼潤於是一逛淘寶就停不下來怎麼辦啊，雙十一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