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文龍想修建一棟自己的住宅樓想法,維克托也毫不留情的嗤之以鼻:“你是在做什麼?做生意!現在是你剛剛起步的階段,最需要的是什麼?資金!可以流動的資金,你居然就開始修堂屋自己住,把現在極爲有限的資金花到不能產生效益的項目上面!這是極爲不明智的。”
陸文龍有爭執:“我可以讓弟兄們也有個住的地方,這樣大家的心更能夠捏緊一些,才能做更多的大事!”
維克托瞧不起這種落後的社團形式:“你這又算什麼?用你們內地的話來說就是吃大鍋飯!你既然要做生意,什麼都要按照經濟規律來辦事,就要摒棄所有的私心雜念,不能隨着xìng子講人情……”
陸文龍笑眯眯:“然後呢?就跟你爹一樣,待兒子也跟做生意似的?”
維克托頓時就沒話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陸文龍,好一陣才泄氣:“我以後有了孩子,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陸文龍被提醒:“孩子?你那個妞呢?怎麼樣了?”
維克托臉上也有點笑:“我沒繼續聯繫她,但是每天早上故意去等着她一塊上班!”反正他現在也算是老闆,工地那邊一早他把事情安排就出門晃悠一圈再回來,不影響什麼,要知道工地的民工們都還是秉承農村人天剛矇矇亮就早起做事的好習慣,等維克托安排完事情到了車站也不到八點鐘。
陸文龍有點驚訝又好奇:“你還有這樣的耐心?”以前在香港的聚會中,找維克托這種超白金鑽石王老五的女孩子肯定不少。主動找他搭話套近乎的簡直一串串的,維克托都是笑顏相迎,但是保持距離,看上去好像對女孩子很沒有主動jīng神的樣子。
維克托說起來也有點興致勃勃:“很帶勁的,這纔有點談戀愛追女仔的感覺,一個個都看着我家的錢,跟蒼蠅似的貼上來。有什麼意思?何況我也知道那個圈子的女仔就沒幾個正經的,你說我這是不是有點jīng神潔癖?”
陸文龍懂個屁:“帶我去看看,一塊去看看。說不定我還能幫幫你,你看我的女朋友,個頂個的漂亮。這個我比你在行。”
維克托瞧不起他這種架勢:“我們家是一定秉承一夫一妻制的!哦,我那個弟弟好像也有點你這樣的風格,不說了……走吧走吧,她應該要下班了。”
兩人一邊興奮的小聲討論這個事情一邊就開車上路,找到一個公共汽車站臺,陸文龍隨手就把破爛吉普車停在旁邊路上,戴上一副墨鏡跟維克托一起靠在綠sè油漆的站臺上,維克托確實心情好:“你看看,現在你反而要遮遮掩掩的,我在香港就這樣。在這裡呢,我就跟一般人沒什麼區別,這種感受真的太讓我新鮮了。”
陸文龍鄙視自己這個朋友:“你也就是新鮮!叫你一直這麼過下去你又會嫌平凡了,就知道說大話!”
維克托毫不在意的攬着他的肩膀哈哈笑,然後戛然而止:“來了來了!那邊那個穿灰黑sè小領工作裝的靚女!”聲音陡然降低。而且兩人勾肩搭背的,陸文龍居然能感覺到維克托的心跳驟然加快,驚訝的轉頭看看自己這個朋友,才轉回去認真打量走過來的這個姑娘。
怎麼說呢,陸文龍只覺得自己要是遇見這樣的姑娘,一定會敬而遠之!
上身是維克托說的那種小領工作裝。其實陸文龍知道在內地的另一個說法,叫列寧裝,原本是前些年男xìng幹部的一種穿法,卻在那個男女服裝界限結尾模糊的年代被女xìng發揚光大,有點小風衣的感覺,雙排扣,翻領,腰間一條腰帶加上同sè的褲子,英姿颯爽就是用來形容這種穿戴姑娘的,湯燦清是絕對不會這麼穿的,用她的說法就是這麼穿的多半就是老古板!
眼前這個姑娘其實看上去還真不是老古板的感覺,但是那種齊耳的中短髮,很嚴謹的扣在三七分位置的素sè髮卡,加上手裡提着的黑sè人造革小提包,還有那雙乾淨但絕不嶄新的皮鞋,一點新cháo的元素都沒有!
當然這只是穿着,身材屬於比較……總之不算很苗條,有點高挑但是很健康的感覺,也許是因爲她的列寧裝是呢子料的,順便說一句,能穿呢子衣的,家庭環境應該還不錯,相貌上就更是屬於有點英氣的那種,乾淨利落有些俊秀,沒有任何化妝的感覺,這就是陸文龍得到的第一印象:“跟你……就不是一家人的感覺吧?”
維克托不高興:“怎麼就不行了!主說人來到世間……”李家都是信基督的。[.
陸文龍一口打斷:“別囉裡囉嗦的,走!趕緊過去打招呼啊?”
維克托居然拉住他還往突然身後躲:“別……她還是不太待見我,現在還不怎麼搭話呢。”剛說完,陸文龍就看見那位姑娘眉頭一皺,顯然發現了維克托,沒有那些白眼嘆氣的小動作,眉頭一展,直接就過來了,腳步也是步步生風的那種,維克托居然想跑!
陸文龍扣住了他,擋在前面,看見那位姑娘走到他倆面前沒好氣:“李同志!你這樣覺得很有意思麼?偷偷摸摸的每天都跟在我周圍?”
維克托那面對董事局都笑談飛灰湮滅的氣度真的不知道哪裡去了,有點唯唯諾諾:“我又沒幹擾你,只是看看……”
陸文龍轉身痛斥:“裝!你就使勁的裝!你真以爲自己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了,還自我陶醉得不行!”維克托看來是真的對自己目前這種生活狀態很滿意,那種完全不同於以前的生活形態,讓他愈發真實的把自己融入到其中。
男女兩人都有點詫異的看着中間這個攪局的,維克托還拉陸文龍,想說點什麼,那姑娘就更不客氣:“李同志,你看看你都結交的什麼人!流裡流氣,這麼個天氣還帶個蛤蟆鏡,完全沒有新時代社會主義新青年的風尚,我真的對你很失望,你……”
陸文龍還真沒見識過這種又紅又專,還帶點炮仗風格的姑娘,趕緊摘下自己的墨鏡:“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因爲怕人認出來,我叫陸文龍……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爲了兄弟還是可以兩肋插刀的,要是因爲自己這個小痞子干擾了維克托的感情大計,陸文龍就覺得有點受不起了。
於是維克托跟陸文龍頓時就看見那個姑娘臉上的表情有種非常難以言表的轉換,就是驚喜加抱歉,還有剛纔話說得太狠的後悔加羞愧,再有眼睛突然一下就發光的眼神,總之一張臉上的情緒非常豐富,維克托居然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了!
這姑娘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間其實有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風情,趕緊把手提包挽到手肘處,雙手一起伸過來抓陸文龍的小臂搖:“真的是你麼?!陸文龍同志!真的是你麼?”
陸文龍就跟着她搖晃的頻率認真嚴肅的說:“是的,是我,同志!井岡山已經解放了!”實在是那幅朱毛會師的宣傳畫在這個年代隨處可見,讓陸文龍覺得現在太像了。
所以說陸文龍這小賊能有四個女朋友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姑娘楞了一下,然後難以抑制的哈哈哈大笑起來,搞得維克托抓耳撓腮:“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阿龍,你!”然後就情急之下要抓着他的脖子來搖!
陸文龍還是知道不能喧賓奪主:“我介紹一下,我叫陸文龍,這位李成庚是我的朋友,他的確是來自香港,但是是我請過來和我一起做事的,我們也是在祖國派我們去香港展現奧運冠軍風采的時候認識的,非常好的一位人,不知道您對他有什麼不好的看法,我們今天就是來看看的。”
姑娘還是爽朗,伸出右手給陸文龍正式握手:“我叫林秉建,非常高興認識你!”
陸文龍就很有分寸的輕輕握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一起乘車走?”維克托又在後面搖他,陸文龍不理睬,這個擁有一個很不女xìng化名字的姑娘一個勁點頭:“可以可以……”只是轉頭看維克托的時候又狠狠的瞪他一眼。
陸文龍就跟維克托一起跟這位姑娘等了幾分鐘,上了來的公共汽車,下班高峰期,人非常多,維克托戴着眼鏡擠得那叫一個花容失sè,陸文龍倒還好,身體強壯嘛,反而是那個林姑娘動作嫺熟得很,而且一上去就站到了雙節公共汽車的中間鉸接處:“這裡沒有那麼擠。”
渝慶的公共汽車主力線路大多都是這種兩節的帶辮子雙節車廂,中間鉸接的就是一個圓形鋼板位置,而渝慶的售票員態度不算太好,有個最大的習慣就是喜歡把帶貨的乘客往這個地方攆,作爲一個還處於農業化結構的西南城市來說,帶貨的大多就是菜農或者別的什麼民工搬運,所以三人旁邊還擠着幾個疊在一起的賣魚籮筐,另外兩個賣完了雞鴨的小販也在興致勃勃的討論今天的收入,但是他們帶滿雞鴨糞便的空竹籠子跟魚籮筐的味道確實不好聞。
陸文龍還好,維克托就情不自禁的用手遮了一下鼻子,換來林秉建毫不掩飾的一聲輕哼!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