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躲在酒店裡,也能看見周圍的建築是極富特色的,那種爲了張揚的宣傳賭場、夜場的霓虹燈廣告牌和彩色塗繪,加上密集的高樓大廈,略帶異國風情的建築細節,即便是順路一瞥,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陸文龍好歹也是個學建築的旁聽生,這裡看跟在頂樓套房往下俯視是兩碼事,所以難免腳步慢了一點,張志強以爲他是腿傷,跟着慢了點,但對景色熟視無睹:“這裡是舊了點,但面子比較大,所以江湖恩怨一般都能遵守不進來。”
陸文龍被提醒到:“這邊有這麼亂?”其實在香港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別看槍戰片裡天天描繪香港到處都是黑*幫火併,其實治安狀況好得很,他正兒八經遇見的事情,就是打劫金鋪那一樁,其他都或多或少因爲跟某些特定的人在一起。
張志強隨手這麼一指:“炳老強跟你比較熟,去年他跟別人合夥來這邊,酒店合同都談下來改裝賭場了,硬被這邊十四k的頭面人物齙牙駒用炸彈攆回去……嘿嘿,他慫恿你來澳門找人,可沒安什麼好心,齙牙駒這矮騾子可是出了名的瘋狂。”
陸文龍心裡也隱約有點兆頭,笑笑:“我現在這個模樣,怎麼可能幹事,那你幫我約的人呢?”
張志強還沒說完:“和勝的人年初也過來,原本平少應該是先頭主力的,被你拔了旗,給這邊打得亂七八糟,丟了十多條人命才撤回香港。這就是另一幫水房幫的業績。所以強龍不壓地頭蛇……香港沒有特別的準備。是不會往澳門伸手的,這邊自。”這話就帶着很明顯的提醒了,既然敢稱水房幫,那就肯定對各種賭場的水房(籌碼房)控制頗深,這樣根深蒂固的團體,別輕易去碰。
陸文龍原本就是虛應人事:“嗯,那行,麻煩的話我就不吱聲。賭博我也的確沒興趣,晚點我就回香港了。”
已經走過那六七十米的長廊走進餐廳,顧硯秋上前兩步幫忙把椅子拉開扶着陸文龍坐下,張志強卻坐下拿過桌上的便籤和鉛筆,隨手寫了個電話號碼:“錢已經流出去了,你回去經過鵬圳時,找這個人,地下錢莊專門負責把澳門輸贏的錢進出到內地,五千萬現金已經給你備好,你自己帶走就好。”
陸文龍真心沒道德潔癖。之前三個多億港幣他沒拿,的確是因爲那是李家的錢。現在這筆其實被洗了好幾遍的錢還是來自李家,他卻沒什麼心理障礙的伸手撿起紙箋放進西裝內的襯衫兜裡:“你在粵東一帶那麼多關係,也信不過?”
張志強眨眨眼睛:“到你那裡,除了你一個人知道他們孃兒仨是誰,別人都不知道吧?這裡……可是無數的眼睛盯着他們。”
陸文龍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心安理得的開始點特色牛排配大蝦,阿剛就跟小莊做足了姿勢,雙手放在小腹前,帶着墨鏡跟金鍊子遠遠的隔點距離當保鏢,只有顧硯秋當陪客。
高檔的扒房環境,彬彬有禮的服務生態度,加上瀰漫在暖色空間裡面輕柔的背景音樂,讓小主播都忍不住小聲給陸文龍咂嘴:“好浪漫哦……我們在渝慶也去開一家吧?”
陸文龍也覺得氣氛很好:“你跟大嫂說,就在小白的賓館開。”他也很享受,拿起刀叉邊的葡萄酒杯,輕輕嘬兩口裝斯文人,轉頭打量周圍的情形。
張志強卻酒足飯飽以後打個響指:“你再坐坐吧,我是講信用的,說了給你約人過來就一定辦到,我還在貴賓房,今天上午我可贏了一千二百多萬!”轉身哈哈哈的笑着就離開了。
那就是說,其實張志強自己的錢輸給自己人才兩千多萬,順帶把周圍聞着血腥味靠上來的賭客們盤剝了不少,連陸文龍都貢獻了兩百多萬。
陸文龍收了大錢,也不計較這點,做個鬼臉招呼小莊他們坐過來,讓侍應照着自己的份給他們也上,可小莊嚴謹,要跟阿剛輪流吃,陸文龍不介意的點頭應允,他也是個小心的性子。
果然,沒坐十分鐘,兩個男子就前後走進來,後面的個頭不高,幾乎比陸文龍矮一個頭,衣着光鮮但脖子上露出來的紋身邊角跟碩大的金鍊子,還有他走路時候桀驁不馴的氣勢讓他怎麼都跟上層人劃開了界限,比較有特點就是牙齒有點外凸,跟自己家裡的齙牙哥餘竹有異曲同工之妙,印象深刻。
反而是前面那個西裝男子略胖,看着就更像一個商人,遠遠看見陸文龍就快步過來,兩人直接就在圓桌邊坐下:“你是香港信字堆的?”
陸文龍終於能明白港澳之間的水火關係,搖搖頭撇清:“我是大陸的,只是跟信字堆比較熟,來澳門也是順便了解茶樓爆頭那個槍手的關係,因爲不搞清那傢伙,就坐在旁邊的我就有點洗不乾淨。”
一直都是那個略胖的在說話:“大富豪傳話過來……的確是我們幫主顧找的人動手,但道上規矩,我們也不能泄露買家的商業機密不是?”這邊早就按照商業手法操作了,哪裡還有老道上的興袍滅空(道上一致對外)?
陸文龍也能理解,他本來也就是找個理由:“好……多謝二位賞臉,以後來大陸或者香港我再款待。”
那個矮個子終於搖搖頭:“你說來就來,說走人就走人?你以爲你有多大的面子,能讓我上門來……”
真頭疼,這就是道上的風格,誰也不服誰,誰都覺得自己最牛皮哄哄能上位,這跟陸文龍那種言必談利益的態度真有很大區別,所以主動起身倒杯紅酒:“這位是……?我的確只是通過大富豪想找這邊的接案子的公司問問情況……”姿態放得很低,他再強橫,的確沒必要節外生枝的在澳門搞出什麼事端來。
略胖的立刻解釋:“這位是駒爺,聽說你是和大富豪一起從香港過來的六爺,纔有興趣過來看看。”
這矮個子真的口氣不算好:“結果沒想到是跛子!”
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阿剛瞪眼就要跳起來,顧硯秋還拉住了,小莊繼續穩定的用刀叉切牛排。
陸文龍就更穩定了,拱拱手:“嗯,那就感謝……”話剛說到這裡,他腦海裡才把這位跟張志強說的齙牙駒聯繫上,估計就是目前澳門喊打喊殺最強硬的兩三個頭目之一,就聽見嘩啦一聲巨響,餐廳側面朝着街面上的巨幅鋼化玻璃變得粉碎!
顧硯秋都驚呆了,愣愣的看着那邊的變故,陸文龍卻把她往阿剛那邊一推:“拉住!躲牆角去!”自己就起身抓着手杖跳起來,單腿跳。
和阿剛第一反應就是打算撲向那個駒爺不同,小莊的反應是往陸文龍身前擋,所以陸文龍得推顧硯秋過去擋住阿剛,因爲他看見面前這兩人也是一片驚愕的扭過去回望。
來不及多想了,因爲陸文龍正對從那個如雨點般坍塌玻璃顆粒的空洞大窗,站起身看見的是兩部摩托車,手中拿着黑洞洞的手槍!
虧得進來時候還有些警惕性,沒有坐到靠窗的座位看風景,但中午時分坐在這裡的食客不多,這一桌雖然距離窗邊有二三十米遠,但也很容易分辨,所以陸文龍剛剛站起來,接下來就猛然一推小莊,自己就掀翻了雕花裝飾的圓盤大桌,口中還叫了一聲:“讓開!”
就因爲那兩人驚愕的表情,這圓形大桌傾倒的位置就在兩人之間,有了陸文龍這聲叫喊,兩人下意識的朝着兩邊蹲下去時候有閃躲,沉重的石材檯面哐嘡一聲就擋在了身前,窗外的槍聲也響起了,噌的一聲似乎打在了光滑的桌面上!
接二連三的槍聲和石材桌面感受到的撞擊響起,那個微胖的傢伙閃躲時候被桌面砸了一下肩膀,現在順勢倒在地上,可矮個子卻一躍身就跳起來靠在臺面後,從腰間拔出一支手槍就朝着外面射擊!
陸文龍不參與還擊,推身側的小莊:“把檯面滾着走,離開餐廳!”他自己瘸着腿沒這個能力,小莊下意識的摸自己腰間,才發現下樓時候爲了不被安檢系統發現,槍支都沒帶,只能咬咬牙雙手滾着檯面移動,那開槍的駒爺也跟着移動,不但不伸手拖拽倒地的同伴,還使勁伸腿踢人:“起來!走啊……”
陸文龍沒覺得躲在桌面後就萬事大吉,一邊使勁揮手給牆角的阿剛示意把嚇得渾身發抖的顧硯秋拖到侍應生們躲避的員工進出口那邊去,自己就伸手到旁邊桌上抓了餐刀跟調味瓶,吃牛排嘛,桌上多半都有胡椒粉或者別的什麼調料罐,製作很精美的白瓷圓罐,陸文龍覺得抓在手裡比較順手,掂一掂重量相仿,也就是比棒球大一點而已,伸頭看看外面還跨騎在摩托車上肆無忌憚開槍的黑幫分子,三十多米的距離,就是投手到外野手的距離,稍爲瞄準就是一個標準的直線球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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