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瑾沒這麼動感情,自打蔣琪回來,她臉上就沒什麼表情,這也讓其他人不敢歡呼或者跟二嫂太親近,楊淼淼那是個例外。
就這麼靜靜的看着蔣琪安排事情,也看蔣琪低頭捧着那個首飾盒裡的信箋。
直到蔣琪定了定神轉頭再揮手讓其他人出去,陸娜、顧硯秋她們卻把眼光留在蘇文瑾身上的時候,蘇小妹才擺手:“你們出去吧,我看看蔣二嫂帶了什麼尚方寶劍回來。”
湯燦清咕唧笑一聲,經過蔣琪時候還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低聲給楊淼淼炫耀:“緊繃着呢,估計還是用了緊膚水的……”
蔣琪好像真有點不習慣這樣的動作了,有個下意識的閃躲,把自己之前積累起來的氣勢,在蘇文瑾面前流失不少,重新看向蘇文瑾時候才嫺熟的重新聚攏來。
真的很嫺熟。
蘇文瑾也感受到:“這幾年你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蔣琪點頭:“很多……不光是法律、政治、經濟,在感情上也學會了很多。”
蘇文瑾懶得鑽字眼:“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蔣琪笑起來:“我倆爭了十年吧?”
蘇文瑾安泰:“誰跟你爭?陸文龍一坐過牢的幾手貨,有什麼可爭的。”
蔣琪不跟她一個腔調:“在國外的時候,經常想起你,想起我們還是小姑娘那會兒的事情。”
蘇文瑾小諷刺:“喲,這出過國的都這口氣?哦,我這口氣是學老湯的。”
蔣琪不怕諷刺,轉轉看周圍,選了把椅子坐下,這臨時搭建的堂屋就幾把椅子,平時也就是其他人過來跟陸文龍談事喝酒,要不是湯燦清堅持做了點起碼的裝修,陸文龍這粗胚根本就不在意,但有一大扇玻璃能看見外面已經天黑的山體:“我們好歹也算是姐妹,你現在對我就這麼生分?”
蘇文瑾犀利得很:“陸文龍經常說,感情是要沉澱的,我跟他,包括老湯小楊,我們相濡以沫過這幾年同甘共苦,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大悲大喜,也算是平淡過來了,可沒你的份兒,所以你以爲你就算能救了他,我們就要感恩戴德或者重新認可你……我不是楊淼淼那麼沒心沒肺,當然,你現在眼界高了,估計也不在乎這個,有什麼說什麼吧,我還要去看孩子。”
身上依舊穿着小西裝的蔣琪翹起二郎腿,把手肘放在了椅子扶手上,看似很輕鬆的模樣,話卻有點蕭瑟:“是啊,如果我沒有這麼多想法,也沒有這麼多理想,就安心相夫教子,也不會離開這個家一步,就跟剛纔站在這裡的人一樣,我能看出來,他們的眼裡都是疑惑,我已經儼然是個外人了,也許除了楊淼淼這沒心機的,老湯那無所謂的,我甚至能看出那幾個年輕姑娘眼裡毫不掩飾的其他含義,巴不得我回不來,她們好替代?”
蘇文瑾笑了:“替代什麼?你以爲陸文龍真的是個香餑餑還是土皇帝,選妃子呢?你也見過世面了,應該也不在乎陸文龍這麼個土鱉,我看你名片上名頭那麼大,有這個心記得情義呢,搭把手拉他出來,沒這個心或者要在我面前得瑟,那就請便,我陸家還不至於委曲求全求人的份兒,陸文龍在牢裡呆着就呆着吧,誰叫他娶了幾個老婆,就憑這個也該關幾年。”
蔣琪依舊那副懨懨的模樣:“照你這個說法,他拿了奧運冠軍,見過世面,就應該瞧不起我們這小縣城出來的土疙瘩?”
蘇文瑾謙虛:“我是縣疙瘩,你這喝過洋墨水的就不一樣了,我只知道丈夫就是天,兩口子在一起纔是天經地義的,你也就不用回來攪合了,這跟爭寵或者財產沒有任何關係,陸文龍在感情上怎麼處理那是他的事情,你的財產依舊寫在你母親的頭上,現在還增值不少,你要帶走隨時可以辦理,甚至陸文龍要把什麼給你,都無所謂,但在我這裡,我就要對所有人負責,空白就是空白,杳無音信甚至連老十六他們去念書的都不如,所以有些難聽的話,陸文龍不說就我來說。”
蔣琪怔怔的看她好一會兒,才嘆口氣:“嗯,如果他專一點呢,我離開幾年再回來,也不過就是一段重歸舊好的佳話,可現在的場面,我出去的時候還是太天真了,時間還真是一把要命的刀……”笑笑站起身來:“好吧,我承認,你贏了,也許我從小到大太順利,誰都順着我,包括他也是什麼都依着我,所以我的任性最終輸給了你的韌勁,這個家我的確是回不來了。”
蘇文瑾居然臉上沒點表情反應:“慢走不送,你也沒輸,他掛念你總歸比隨時在身邊的想得多,你們文化人最明白這個道理,遠香近臭換哪裡都一樣,好好收拾你的事情,把他撈出來再說吧。”
蔣琪點點頭,伸手拿起那個小首飾盒子和自己的手包對蘇文瑾搖搖手,真的就轉身出去了。
其他人都在院子裡呢,看見蔣琪嫋嫋的出來,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楊淼淼急不可耐的要伸手抱上去,被湯燦清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可會察言觀色了,這拿着盒子跟手包的架勢,就是要走的。
蔣琪想笑一下,卻真有點笑不出來,這看她的目光中疑慮的成分太多了,她彷彿自己錯過了些什麼,但後悔麼?自信的姑娘搖搖頭才笑了:“餘竹和呂四記得你們的安排,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住在市委機關賓館,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前我希望看見所有的資料。阿林,安排一部車送我過去吧。”
只是看見阿林在院子外停着的是那部紅色MX5,蔣琪就發現自己自認爲已經修煉得水波不驚的控制情緒,能對着全世界揮灑自如,卻沒法面對這羣人,只能使勁抿住嘴皮,揮手示意拒絕了阿林替她開車的心意,自己坐上駕駛座,有些顫抖的伸手趕緊擰開鑰匙,絕塵而去!
因爲她怕自己再耽擱下去,就要忍不住哭起來了。
一種非常難受的情緒就在她的胸口蔓延,這跟她回來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這種情緒甚至排山倒海的壓過來,讓蔣琪覺得有些難以呼吸,隨着下山的公路被突如其來的淚水模糊視線,趕緊猛然一下把方向盤打向旁邊,一腳踩住剎車,就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起來!
說實話,這幾年在國外的確是把所有精力跟注意力都放在了學業上,似乎從未這樣體驗過這種意想不到的情緒,一直以爲自己已經遠離了這羣沒多少文化的發小,也許只有寥寥數人才值得自己掛念。
結果當這個羣體真的表達出對自己的隔閡時候,蔣琪才發現有多麼難受。
嘎吱一聲,淚眼朦朧的蔣琪擡起頭,兩部一樣的越野車就停在了MX5的前後,阿林和猴子帶着好幾人跳下車,已經走到了車身邊,卻聽見了她的哭聲以後,就站住了腳步散開圍在左右不言語。
蔣琪好不容易纔擦乾淚水,伸手對外面一直站着的黑影們揮揮手錶示感謝,重新啓動汽車在陪伴下下山回到賓館。
只是剛走進去,就看見好幾人迎着她走過來,其中一男一女正是陪着她從平京來的隨從,另外三人沒見過,已經風乾的淚水不見了,蔣琪的臉上只有屬下最熟悉的冷靜從容:“這是渝慶市有關方面的同志,他們說要找您瞭解情況。”
態度有點倨傲的幾人沒在乎這種下屬的尊敬口吻:“你是哪個律師事務所的,是誰委託你來參與陸文龍的案件?”
蔣琪不奇怪對方知道自己是辯護律師,卻沒看見自己故意留下的那張名片,這中間利益交織或者到處都是坑的架構讓她冷笑了一下:“你們是想告知我不要代理參與這起案件?”
對方覺得她還算識相:“共謀串供或者作僞證,挑戰法律尊嚴的做法都是很不可取的,如果貿然參與進來……確實沒有這個必要。”
兩名原本陪着這三人的下屬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這有些明目張膽的威脅,他們都是跟隨蔣琪回國的海歸法律人士,對目前國內的法律環境真的認識不足。
蔣琪卻見怪不怪的笑笑:“原來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們代表的是誰,總而言之,我也沒有任何興趣瞭解這盤根錯節的背後是什麼,我只是要解決我當事人的人身自由問題,如果你們決定繞過法律做點什麼,很簡單……先了解清楚我是誰,再做決定。”給自己的下屬示意一下,就施施然的朝着賓館電梯走過去。
對方可能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迴應,其中一個男人估計是腦子不夠用的,還伸手想攔住走開的蔣琪,卻未曾料到,突然就從這幾人的背後衝出來幾條魁梧的身影,猛的就把這幾人撞開!
雖然沒有故意跟蔣琪表達出認識的關係,阿林跟猴子等幾人卻有意無意的就把蔣琪的前後左右給護住了!
那個被撞得一趔趄的西裝男有些不敢置信又憤怒的跳起來要做什麼,他身邊那剛從蔣琪下屬手中拿過名片的同伴卻拉住了他,比這位更難以置信的開口:“蔣琪……是剛剛參與國家入關總協定的首席法律談判代表?”
蔣琪屬下臉上露出的倨傲不比這三位剛纔差:“作爲法律界人士,知道這個名字就說明你還不算素餐尸位,蔣主任是不會隨便參與國內案件訴訟辯護的,如果她參與的案件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被牽扯出來,那就不是案件本身的事情了。”
只留下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羣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