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各級電視新聞上肯定不會播放跟陸文龍有關的消息,國家電視臺最火紅的內容和最頻繁的事件就是華國曆經十多年的艱苦談判,終於成功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總協定。
由外經貿部在國家最高層面指導帶領下的這次國際協定意義重大得不亞於改革開放。
通過這次簽署跟世界上主要國家之間的關貿協議,各國雙方開放各種領域的市場,不得設立經濟和稅務堡壘之後,華國才真正獲得可以大踏步跟世界各國敞開市場進行交易的資格,而不是之前數十年只能用低廉產品博取微薄外匯的艱難前行,這對以製造立國的華國來說,真是不亞於一次新生,這就等於把華國這條製造業的大鱷放進了廣大市場的國際池子裡,不再被人隨意鉗制,不再那麼卑躬屈膝。
當然華國也得相應開放自己的國內市場給別人,在某些利益集團的角度來說,國內壟斷市場被衝擊的他們就會攻擊這次簽署協定是賣國條約。
但無論怎麼說都無法降低這個協定對華國的重要性,所以這沸沸揚揚的入關總協定連續劇在最近三年上演到了最高峰,就在幾天前才以所有法律文件都通過國際組織驗收完成簽署,無數阻撓華國加入這個貿易大家庭的國家都不得不對這次無懈可擊的經貿法律工作鼓掌,用最符合西方國家要求的形式,完善了所有法律條款文本談判,最終以歐美國家爲主的協定組織也只能同意。
國內法律界更是把這次國內法律人員的參與當成了光明頂決戰一般的英雄看待!
蔣琪適逢其會。
俄語專業出身的她甫一開始就投身到沿襲蘇系法律體系的政法學業中,這讓她在跟國內老一輩政法專家的思維模式中能保持一致,這在年輕法律學者中是極爲難得的,因爲自從八十年代以後,學習俄語的法律工作者就是鳳毛麟角!
而之後良好的英語底子和袁哲的關係讓蔣琪獲得了到美國進修的機會,這纔是讓她鳳凰涅槃一般登上最緊俏峰頂的關鍵一步,以國家培訓生的身份,刻苦到近似瘋狂的鑽研專業項目,在絕大多數政治家都是律師法學出身的美國,蔣琪完成了極爲炫目的轉變。
作爲鑽研世界上最大兩種類型法律體系的極少數專業人員,套用現在最時髦的詞兒,蔣琪就是複合型人才,還是頂尖的那種。
自身的聰慧,絕對的勤奮,加上機遇,才能造就二十五歲加入國家級談判組,開始在世界各地參與關貿協議談判,利用自己的專業所長,把按照蘇系法律思維的國內架構跟完全歐美體系的世界貿易組織串聯起來,還能充當多種語言的翻譯跟法律顧問。
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有多大,可想而知,受到的各界重視跟褒獎層出不窮。
袁哲提出晚回來兩個月,就是讓蔣琪在參加完最後畢其一役的總攻,並獲得國家最高領導層的接見嘉獎之後,再順理成章的來解決渝慶地方上的這樣一件莫須有案情。
如果說袁哲是純粹的學者型發展已經走到這個國家體制的最高點,蔣琪作爲技術型專家的路,纔剛剛起步。
一條起點極高的路,現在不過是落實回國以後的工作基本歸屬,接下來是學術和資歷的打熬,積累時間一到,就應該從政了。
而且根據國內無黨派幹部、知識分子幹部、少數民族幹部、婦女幹部會破格提拔的“無知少女”原則,已經在外經貿部擔任副處級職務的蔣琪,在過了三十歲以後,會有一個爆發式的極高切入點,通常會是從副市長一級開始正式踏上政治道路,畢竟她已經在中央部委擔任實職足夠長的時間,直接外放是很正常的程序。
所以極爲難得的符合其中三個條件的蔣琪,絕對會是一顆所有人都會看好的未來之星,連她身邊的下屬都明白這一點,就算是他們走跟蔣琪幾乎完全一樣的道路,僅僅就是加入這個馬拉松談判的時間晚一兩年,基本就無法達到她那樣的優勢了。
可以說,這時候的蔣琪纔是挾雷霆之勢到渝慶來爲陸文龍做辯護,就當是她辛苦了兩三年放個假,算是袁哲這個她的老師給她安排的小事情。
當然,在某些方面的眼中,這肯定也是觀察她處理事務或者考驗她的一個過程。
刻意散發出去的身份,也是蔣琪避免自己攙和到更深層次渾濁當中去的明智之舉,這個時候重重的打任何一方臉都不是聰明的做法,已經足夠說明她在政、法上的成熟。
於是就在第二天上午,自稱爲控方律師的一組人員就到賓館找到蔣琪,要求商議撤訴!
蔣琪懶得追究這起已經從民事經濟糾紛案件被上升爲刑事案件的無頭案爲什麼不讓檢察院方來談,畢竟之前可是檢方扣留了陸文龍,也只有檢方纔有資格限制陸文龍。
她只是簡單的指出指控文件中漏洞百出的幾項條款,爲陸文龍要了一個違法拘禁國家賠償,就同意了庭外和解。
已經深諳法律交易的蔣琪,再也不是那個視法律爲準繩,以爲法律就代表天的菜鳥,看過了更爲全面的歐美法律,瞭解到那看似人性化和標準的法律實際上如何掌握其中的變量,蔣琪已經完全明白了爲什麼法律的象徵物是個天平。
這不是追求公平的天平,而是跟做買賣一樣,衡量相對交易的一杆秤而已。
下午四點過,幾乎是特事特辦的陸文龍,就在目前一批批抓進看守所的潮流中,簽署一份庭外和解認可通知書之後,兩手空空的走出看守所。
嗯,還有幾百塊的國家賠償會隨後返還給他。
莫名其妙的抓進去,再沒頭沒腦的放出來,換做其他人,多半是要討個說法的。
陸文龍卻一臉輕鬆的出來,一路上跟管教和其他犯人都點頭示意,直到走出門外。
門外的場景,讓他略微意外。
普普通通的街道巷口,蔣琪帶着兩個下屬,依舊一身嚴肅的正裝,站在道邊,手裡提着公文包不拘言笑。
蘇文瑾和湯燦清還有楊淼淼帶着三個孩子站在街道另一邊,而她們的身後,餘竹和阿林阿光等人神情激動的站在十幾米之外,一大羣青壯漢子站在那裡的氣勢,讓別人都不敢走進街道里面來了。
就這麼一瞥,陸文龍顯然就看出點名堂來,剛纔浮現在臉上的輕鬆之情飛得無影無蹤,苦笑着搖搖頭,沒什麼猶豫的邁步朝着蘇文瑾這邊走過來,一把抱起點點,摸摸抱着自己大腿的兒女,再探出手挨個抱一下三位姑娘。
這無所謂選擇吧?
身後有輕巧的腳步聲,蔣琪越過了龜裂的水泥路面,亭亭玉立的站在了陸文龍身後,就好像兩人第一次見面一樣,爽朗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祝賀你獲得自由。”
陸文龍抱着點點轉身,蔣琪走後纔出生的孩子對這個高挑靚麗戴着無框眼鏡的女子沒有印象,睜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連豆豆和瓜瓜都只是依稀認得,孩子兩三歲前的記憶就好像一道坎,模糊得很,所以欲言又止的看着蔣琪,似乎好像誰又叫不出來,瓜瓜還彪悍的擡頭看父親:“爸!這個阿姨還漂亮,帶回家去吧?”
因爲有種無以言表的親近感!
陸文龍看蔣琪那故作鎮定的眼睛都潤起來,伸手握住了她,緊緊握住:“有什麼打算?”
後面那個男性下屬遠遠的看陸文龍握住不放,還很不滿的咳了一下,陸文龍笑笑放開了,蔣琪抿了抿嘴脣和眼睛,似乎壓住了心底的情緒,只有站在她對面曾經的家人才能看見:“晚上的飛機,我到滬海,那裡有個國際會議。”
陸文龍垂下來的那隻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下,似乎在消化這個剛剛回來又要離去的消息,似乎自己從監獄裡面出來的喜悅之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纔有些無助的放在另一條手臂上坐着的點點腰間,好像兒子的存在提醒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也在急劇變化:“不能留下來麼?”
蔣琪想擡眼看蘇文瑾,忍住了,只把目光停留在陸文龍臉上:“你爲什麼不打開那封信來看?”
陸文龍簡短:“留點希望。”
蔣琪追問:“你不相信我會回來?”
陸文龍賭氣:“那現在你還不是要離去?”
蔣琪緊逼:“那你爲什麼不問我音訊全無?”
陸文龍撇嘴:“那你又爲什麼不問我連奧運會都沒有去?”
蔣琪氣結:“我除了看書,故意不關心周邊的任何事情,就是爲了等到你給我的驚喜!”
陸文龍居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什麼驚喜?”
連瓜瓜都反應過來:“哎呀!你個土老鱉!追女孩子要送花送驚喜你不知道麼?”轉頭對後面的湯燦清嫌棄:“你都怎麼教的爸!”湯燦清要暈倒。
蔣琪從自己的公文包裡面摸出那個首飾盒子,重重的塞到陸文龍懷裡:“好好看清楚!”
一轉身,揮揮手就跟自己的下屬上了那輛掛着軍牌的奧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