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馬車抵達金潞苑的時候,園中早已經人聲鼎沸,沈苾芃擡眸看去不禁驚詫莫名。以往都是男客們另開一席,這一次正君公主竟然將女客和男客的酒席辦在了一個園子裡。只不過中間以假山爲界,稍稍還規矩些。
沈苾芃隨在了安惠夫人的身邊走進了園子,本來還熱鬧的場面登時被一種竊竊私語所取代,還不時傳出了一兩聲尖銳的低笑聲。
“這難道就是那個傳言中的沈苾芃?從那穿着看起來倒是極普通的,不過容貌卻是過人出衆,看來長得好確實佔些便宜。”
“可不是嗎?聽說這女子手腕兒厲害着呢,短短十幾天的光景就將那府中大權全部拿下!”
“不可能吧?你瞧瞧她身邊的安惠夫人,人家父親可是朝廷老將平武侯啊!”
“平武侯老了……”
“聽說這女人同小叔子……”
“噓!!這種事情……呵呵呵……”
安惠夫人的臉色越來越掛不住了,感覺同沈苾芃走在一起決計是丟人的很,可是人家是如今的當家主母,若是扔到了一邊也不合規矩。一時間進退兩難,氣惱無端。
沈苾芃倒是絲毫不覺得這些議論有多麼難堪,若是在上一世自己一定會難過羞愧,這一世飽經歷練倒讓她的心境放平和了許多。
“沈姐姐來了?”正君公主遠遠看見便丟下了其他的賓客向這邊走來。
沈苾芃忙福了下身子:“民女參見正君公主,”雖然她被封了二品夫人,卻是低調的很。
“你來了。我自是歡喜,那邊的幾個小丫頭們吵嚷着要你過去,她們想要瞧瞧你這京城第一大美人是不是名不虛傳?”
沈苾芃臉色一紅,她能坦然面對無數冷言冷語。卻不好意麪對來自於小丫頭們的調戲忙道:“公主又說笑了,庸脂俗粉一個,別嚇壞了你們。”
“哈哈哈……沈氏你好有趣!”正君公主的開懷大笑引來了正襟危坐的皇后的不滿,她的臉色看到沈苾芃後一冷。
沈苾芃知道她還因爲徐鈺的事情恨着自己。但是人家畢竟是國母,自己難不成還和人家賭氣?忙衝正君公主笑道:“我先拜見皇后!一會兒細聊!”
“嗯,”正君公主攜着她的手,“我帶你過去,還有……那首曲子我已經練了很多次……不知道歐陽先生會不會喜歡?”
沈苾芃笑道:“定會喜歡的,他一向喜歡古曲,也經常演奏這一首!”
正君公主稍稍放心了些:“那你參見過母后一定記得來滄浪亭,我們幾個小姐妹的宴席擺在那裡想要見見你。”
沈苾芃點了點頭,恭敬的應了。不遠處的宣平侯一家眼神中滿是惡毒。陳姨娘同宣平侯府的少奶奶李玥咬耳朵:“瞧見了沒有?這就叫手腕兒!”
李玥淡淡的抿了口茶不做聲。她投向沈苾芃的背影帶着些許欣賞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嫉妒。同樣是女人。爲何自己這般活得平庸,她卻是那般的精彩。但是話說回來了,這個女人之前倒是沒看出如此的陰毒。自己小姑子那般厲害的人竟然剛過門不久就中了她的招數。
陳姨娘依然喋喋不休地嘮叨:“人家多會幹吶!誰不知道宮中的怡妃娘娘素來與皇后娘娘不和,可是你瞧瞧!人家竟然左右逢源。那正君公主看着她就像見了親人似的……”
李玥見她說話越來越沒個分寸轉過頭冷冷笑道:“陳姨娘有些過了,這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妄議皇室嬪妃那罪名可是重的很!”
陳姨娘猛地閉了脣,眼眸中掠過一絲惶恐來,喏喏的垂下了頭,訕訕笑道:“少夫人說的是!少夫人說的是!”
沈苾芃拜見過了皇后便去了滄浪亭,果然一羣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談論個不停,她看着她們的如花嬌顏卻發現自己是如此蒼老了。不知道蒼老的是容顏還是人心?
“君夫人!君夫人!”一陣窸窸窣窣的衣袖摩擦聲,幾個丫頭紛紛站起來衝沈苾芃行禮。
“各位姐妹們好!”沈苾芃笑着一一見過禮,坐了下來。
“君夫人聽聞你的琴技很好,今日能否展示一番呢?”一個皮膚白皙圓臉長得很是可愛的小丫頭眨巴着眼睛按耐不住問了出來,她大約十三四歲年紀看着沈苾芃的眸子清澈無比。
“這位是涿州都督之女白麗婷,”正君公主熱心的介紹,這位圓臉丫頭天真率性的脾性很對她的胃口。
沈苾芃微微一笑:“手指受了傷彈不成了的,正君公主的琴技這些時日精進不少,我還等着要好好欣賞呢。”
“是嗎?正君你一會兒彈哪一首曲子?”白麗婷瞪大了眸子,笑道,“我知道你以前從來不撫琴的,何時學會的?”
沈苾芃暗自好笑,這個丫頭在公主面前竟也這般口無遮攔連敬稱也不用,也是個率真的女孩兒,想來性子也很潑辣。突然想起了安惠夫人交代的事情,忙心頭一動,擎着茶杯藉着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了過去。
亭子裡坐着的幾個丫頭一個個具是嬌滴滴的,或豔麗,或明媚,或溫婉沉靜各有各的好。她耳邊傳來白麗婷略帶稚氣的聲音,想她出身名門,心高氣傲,爹爹位高權重執掌北方軍政門戶,倒是很對君騫的脾胃。
“白家行伍出身,一看便是將門虎女啊!”沈苾芃套了一句近乎。
白麗婷果然毫無心機笑道:“你算是說對了些,”她也不同沈苾芃客氣省去了敬語,“我從小就學了一些劍術,大哥那個時候都比不過我。”
沈苾芃心頭更是開心萬分,這丫頭絕對是君騫的絕配,忙道:“白姑娘的劍術自是萬分的好。令尊當年劍術便已經名滿天下了。”
“哦,你聽誰說的?”白麗婷來了精神,沈苾芃細細端詳過去發現她腳下踏着一雙赤金底兒軟靴,白衣勝雪。腰帶緊束着倒也帶着一股天然的英氣。
“君騫偶爾提起過,他也喜歡演戲劍術。”
“君騫?”白麗婷凝眉沉思忙道,“是不是那個討伐西南的飛虎將軍,就那孩子嗎?”
沈苾芃用帕子捂着脣差點兒笑出來。頭一次聽別人用孩子這樣一個詞形容君騫,而且還是一個小丫頭嘴巴說了出來,實在太有趣了。
“我家靖安侯府的這位二爺也是將才,西南一役,功成名就,劍術倒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模樣風流倜儻的很,”沈苾芃誇了一句。
“呵!我倒要找他比試比試!!”白麗婷言語間滿是輕蔑,但是心中的那抹好奇倒真的被沈苾芃挑了起來。沈苾芃微微一笑,君騫長得一副好皮相。這樣未經人事的小丫頭一定能被他吸引了去。況且皇家選秀向來不喜歡舞槍弄棒的小丫頭。白家小姐也不會被九殿下選中。到時候稟明瞭安惠夫人,君騫的一樁好事便也成了。
“也巧的很,今日君二爺正好來了。”沈苾芃微微一笑再不多說,有些話遞到爲止。不可多言。白家小姐的興趣被挑了起來,接下來她自會去發現那個劍術很高明的君二爺。
一陣鑼鼓喧天熱鬧了起來,爲了討正君公主歡心,九殿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支舞獅的隊伍。專門在滄浪亭前的空地上演了起來,沈苾芃身邊坐着的都是久居閨閣的大家閨秀平日裡哪能見得着這樣的熱鬧。此時撇開了她,具是擡了眸子歡喜的看着舞獅的表演。
幾隻舞獅在高木樁上秀了一陣,開始撲搶高樁上那人手中的獅子球,一人幾獅在高樁之上驚險萬分的翻滾,跳躍,撲騰,忽上忽下,時快時慢,搶到了獅子球后口中突然吐出了一段紅綢。
“花開富貴,錦繡正君!”
“好!!”喝彩聲暴漲!沈苾芃暗道這馬屁拍得好,剛要說笑幾句,卻登時愣在了那裡。不光是她,整個場子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爲首的那隻獅子將花裡胡哨的頭盔摘了下來。露出了君騫那張看起來稀奇古怪的臉,他的鳳眸晶亮,神情淡然,只是那張臉……
“飛虎將軍?”場邊不禁傳來幾聲驚詫。
“君騫!”另一邊陪在皇后身邊的安惠夫人不禁嚇了一跳,猛地站了起來。
“恭祝正君公主,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君騫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朗。
沈苾芃怔怔看着他的臉,這傢伙搞什麼啊?堂堂飛虎將軍混在了舞獅的隊伍裡,這也罷了難得他一份心意。只是那張臉上怎麼那麼多坑坑窪窪的斑點是怎麼回事啊?
白小姐別過臉看着沈苾芃冷哼了一聲:“君家二爺真的是很風流倜儻啊!!”
嗤!別的小丫頭憋不住了!正君公主也是哭笑不得,這君二爺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英俊嘛!臉上分明是患了麻風病後留下來的後遺症啊!
沈苾芃臉色尷尬垂下了頭,抿了一口茶,這媒人倒是當不得了,誰知道君騫竟然自毀容貌,而且還是麻風病。他這麻風病倒是得的很及時,那邊的安惠夫人心頭一陣急切,她是真怕君騫得了什麼怪病。
忙起身告退,剛走到沈苾芃身邊,被沈苾芃攔了下來:“母親不要惶急!”
“哼!”安惠夫人怒斥,“什麼不惶急?你沒看他病了麼?”
“二爺不想娶妻,這病自是裝的嚇人一些,”沈苾芃不想和她廢話,直接點明。若不是一會兒要守着正君公主彈琴,害怕安惠母子攪了局,她才懶得理會她。
安惠夫人的手掌微握成拳口中低斥:“小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