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城中,賽尚阿、向榮、烏蘭泰相對而坐,如今已經不是區分地位高下的時候了,這三人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之前向榮和烏蘭泰蹦躂的歡暢,到了賽尚阿發瘋的時候,這兩人不得不認慫了。
向榮、烏蘭泰在來桂林的路上,也分析了一下賽楊兩家的關係,現在看來這楊家其實就是賽尚阿故意引進來的,爲的就是今天。
楊家會白拉拉的給大軍供應糧食?恐怕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想,再想想所謂的官產換糧,裡面的貓膩就不難被發現了。
這個時候回頭再看,找楊老三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人家和賽大欽差好的穿一條褲子,豈能和他們兩個前線領軍的眉來眼去?
“廢話咱們也不多說,這是朝廷近期給我的聖諭,廣西的事情辦不好,老子就是個革職抄家的命,我已經這歲數了,老了老了不能落得個雞飛蛋打的下場。
你們要是識相的話,就按老子說的來,如果不識相,那咱們就共赴黃泉吧!”
將一紮厚的聖諭摔倒了桌子上,賽尚阿依舊強勢,現在已經不是扯皮的時候了,革職的聖諭隨時可能會下來,一旦來了新的欽差,把之前的種種一一上報的話,他賽尚阿,恐怕就不是革職抄家的命運了,丟命也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欽差大人,發逆兇悍咱們的人不成,硬打贏不了。”
到了這個時候,也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烏蘭泰好歹也是旗人。雖說與賽尚阿越來越不對付。但涉及到剿匪戡亂。這位還是比向榮靠譜一些的。
烏蘭泰這話說的不錯,但賽尚阿也沒有讓兩人硬打的意思,圍死永安城而已,這事兒不難!
瞟了一眼向榮,這頭倔驢依舊是一臉的木然,看來這位還是要按着他自己的來吶!
“向軍門,你怎麼說?”
徹底掌握了主動,壓住了向烏兩人。可賽尚阿也沒太多的興奮,桌子上那一片聖諭,實在是壓得人喘不動氣,即使是圍死了永安,這裡面還有好大一篇文章要做呢!
“我還能怎麼說,依着欽差大人的吩咐來吧!”
不服軟是不成的,將領將領,領着兵才叫將,成了光桿兒,還算什麼將領。事情是明擺着的,現在聽賽尚阿的。三人才能一塊活着,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那好!今天你們可以帶着一天的糧食回去,我再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把永安城給老子死死的圍住。
你們圍死了永安,我這邊天天有糧草,你們那邊出了簍子,出一次,我斷糧三天!
事情該怎麼做,你們自己好好掂弄掂弄,我這話撂出來了,你們要是不安我說的做,我就真的斷糧,到時候大軍潰散最好,那我就有了覆命的底氣了。”
聽了賽尚阿說的,向榮是真怒了,這賽老狗,是想把他向榮變成看家護院的狗啊!
“欽差大人,古往今來哪有一天天供糧的,這大軍的耗費怎麼辦?”
緩兵之計,被賽尚阿輕輕鬆鬆的破了,向榮當然不甘心了,剿匪戡亂,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章程,除了這個章程,其他的都是不對的,他一個一輩子的老行伍,豈能讓一些書生指手畫腳。
“甭跟我玩這一套,陰奉陽違,老子玩的比你看得都多,說這話不好使!狠話我也撂了,只一點不安我的軍令辦差,你們違令一次,我斷糧三天。
回去之後,記得把軍營裡的財物,都運到桂林,想發財不是不成,攻破了永安城,裡面的東西任你們劫掠。
老子現在是不管不顧了,剿匪不成,老子就沒有好下場,你們的軍心亂不亂,跟我沒一點兒關係,說什麼是什麼,打一絲折扣,後果自負!”
涉及到了身家性命,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賽尚阿說的這些兩人真信,現在這賽尚阿就是個瘋子,全然不按照規矩出牌,這事兒還不好到朝廷打官司,畢竟賽尚阿代表的是新帝。
兩人要是因爲抗命的事兒,與賽尚阿把官司打到了朝堂上,只怕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了。
“欽差大人,這可是你的主意,永安的發逆,都是羣光棍,若是圍死了永安,他們勢必兇悍反撲,萬一大軍潰散,這話怎麼說?”
向榮,內心其實是害怕太平軍的,打不贏不敢圍,自己手下的本事,向榮自己最清楚,五萬人就能圍死永安了?恐怕不成啊!
“怎麼說那是你們倆的事兒,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只認一條,圍死了永安,要是發逆破圍而出,看老子怎麼料理你們!”
賽尚阿這話說的抓理,他是督師的欽差,玩的只是戰略,若前線打不贏,就與他的關係不大了,剿滅發逆,憑這兩個蠢貨恐怕很難辦到,圍死發逆更是不切實際,現在賽尚阿心裡的打的主意,向榮和烏蘭泰想都想不到,他想的就是讓向烏兩人,與太平軍死磕一場。
以一場大敗換來他的生路,現在的賽尚阿也算看明白了,廣西可不是個好地方,繼續爲官已經是奢望了,安安穩穩的退下去,纔是賽尚阿真正的想法,與楊家交易換來的金銀,早就被他藏了起來,即使抄家,他也算是個清官,想必新帝念及甥舅之情,怎麼也會放他一條生路吧?
有些事兒一旦想透徹了,人也會變得有些瘋狂,如今向榮與烏蘭泰眼中的賽尚阿就是如此,這位欽差,現在完全是不管不顧了,要想安安穩穩,只能死圍永安了。
“欽差大人說的不錯,剿匪戡亂是咱們的本分,我與烏蘭泰都統這就回去安置大軍,三天之內必然要給欽差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硬我就軟,你軟我就硬。官場的道道無非就是這些。現在賽尚阿硬邦邦的啃不動。不妥協,那三人就得同歸於盡。
三人之間雖然嫌隙頗多,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爲今之計,只有一條,那就是死圍永安。
向榮服了軟,烏蘭泰也就沒了蹦躂的本錢,其實這烏蘭泰本就是活在兩人的夾縫之中。兩人不和,烏蘭泰還有蹦躂的餘地,一旦賽向兩人的目標一致,烏蘭泰只能做馬前卒了。
“如此甚好!你們也別急着回去,隨我出城領了明日的軍糧吧!”
軍糧是賽尚阿手裡的殺手鐗,無論向榮的話說的再漂亮,賽尚阿也不會許給他過多的糧食,向榮這廝不好對付,一旦有了糧草,恐怕還是欽差、提督唱對臺戲的局面。
有了賽大欽差作保。楊猛那邊也很給面子,不僅給足了一日的軍糧。而且還多加了兩成,當然銀子是不能少的,一份軍糧十二萬,一點折扣也沒有。
向烏兩人安排人馬在押運糧食,賽尚阿就留在楊猛的營中喝茶。
“楊三哥,這次全仗你的妙計,只是……”
“呵呵……欽差大人擔心的是太平軍破圍而出吧?”
“正是!不知楊三哥是什麼看法?”
對於楊三傻子,賽尚阿現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麼個夯貨,玩弄起向榮和烏蘭泰來,卻是手拿把掐,穩當的很。
恨只恨,自己沒眼光,要是早用這楊三傻子,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現在啓用楊三傻子,阻力大的很,對於太平發逆,朝廷那邊雖說重視,但還沒到威脅朝廷存亡的時刻。
向榮又是杜受田舉薦的,如今提議用楊三傻子,只會讓杜受田死命的打壓自己,若是自己初來廣西之時,啓用楊三傻子還算是大有可爲的,如今啓用他,只能是招災惹禍而已!
“你想聽實話還是面子話?”
“唉……不瞞楊三哥,我是沒啥後路了,面子話不能再聽了,楊三哥實話實說就好。”
賽尚阿說的也是實話,罷職丟官的事情,他這輩子見得多了,自己的差事算是走到頭了,再無回天之力了。
“那就實話實說,憑向榮和烏蘭泰這兩個蠢物,圍住永安還湊活,圍死太平軍只是妄想而已。
太平軍是羣泥腿子不假,但他們這些泥腿子,對廣西的地理卻熟識的很,圍死了永安,只會讓太平軍困獸猶鬥,戰敗只是遲早的事兒。
我估計這太平軍一旦破圍而出,第一戰,就該是在桂林,桂林若是守住了,他們怕是要奔出廣西,至於去哪?無非是湘粵黔三省,這三省之地的事情,恐怕就不是欽差大人該掛懷的了。
咱們之間有什麼話都好說,不如趁此時機,欽差大人,弄些安家的老本如何?”
聽了聽賽尚阿的語氣,楊猛知道這位欽差大人也是死心了,兩廣還有許多的官產,飄在外面不如,玩次狠的。
“可以!”
經楊老三這麼一說,賽尚阿的心裡越發的篤定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該是刮老本的時候了。
“這是兩廣官產的單子,這是桂林城中一些阻礙咱們的大戶,這些就有勞欽差大人了。”
“嗯!銀子的事情,就有勞楊三哥了。”
廣西的事情,若是拼死一搏,也不是沒有迴天的機會,但拼死一搏太過兇險,賽尚阿本就不是個殺伐果斷的主兒,做個綠葉,他能玩的風生水起,做紅花怕是隻有凋謝一途了。
賽尚阿這人雖說不堪,但在這一刻,楊猛也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急流勇退,若是賽尚阿能安穩退下去的話,沒有他楊猛後世的富貴還是能保證的,可惜與他做生意的卻是自己,即使這位能安穩的退下去,這以後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單單是爲了銀子,就是爲了掩埋自己做的這些髒事兒,賽尚阿也是個非死不可的人。
送走了賽尚阿,楊猛就開始研究永安的地理了,永安是個山城,正面包圍很難打破,太平軍想要破圍而出,只有東路是條活路。
破圍的時機,只要選的好,全身而退也不是沒有可能,楊秀清和石達開,一個天才一個英雄,有這兩人,想在永安圍死太平軍,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但世事無常,有些事情誰也想不到,爲了給太平軍留一條生路,楊猛決定布一招暗棋。
“讓於彪上來。”
楊猛暗棋是睚眥,萬一局勢不妙,睚眥就要爲太平軍開闢一條生路出來。
“三爺!”
“給你個任務,帶上二百睚眥,在永安附近的山寨裡駐紮,時刻注意太平軍的動向,一旦太平軍有被圍死的前兆,待他們破圍之時,你要給他們開闢一條生路。”
“知道了!三爺,何時開闢,是太平軍突圍之初,還是被困之後?”
“被堵住之後,我估計向榮和烏蘭泰堵不住他們,讓你過去只是以往萬一。”
“知道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