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厚瞅着眼前的一家客棧,朝吳影高喊道:“吳影!你看這都到巖平鎮了。我們就在這家客棧落腳,等少爺來了再啓程。”
吳影未動容,一揚鞭,繼續催馬前行,後向楊厚道:“少爺臨上車前改變主意。讓我們到城外的村莊落腳。”
城外村莊落腳這主意好!哪怕有人追來,也只會搜查城中客棧,而放棄山村人家。楊逸白考慮真周到。可這會兒天要黑了。一想到馬上就要天黑,冷雪鵲的心間就如蠕動着一條毛毛蟲,十分難受。
天黑回房,閉門繡花讀書,這已是她到這個時代後的生活常規,而在這難受過後,她又心生悔意,恨自已不該動了與楊逸白遠走的念頭,可這次私奔她有權利選擇嗎?眸光垂下,她看到佩在裙上的那塊暗喻是夫妻的雌麒麟玉佩。
那玉佩光華如昔,在昏暗的光線中淡淡的碧綠反射。不得不承認,月軒璞原來已經深埋在心裡。
輕微顛簸中她閉眼假眠,思慮重重。時間過得也快。轉眼到了戌時。
馬車終於停了。車前傳來吳影毫無情緒的聲音,“楊杏!背大小姐下來吃點東西。”
冷雪鵲舒出一口長氣,肚子正咕咕叫喚過不停。
楊杏膀大腰圓,力道不小,揹着冷雪鵲下車一點也不吃力。
吳影隨後過來給冷雪鵲解了穴。
冷雪鵲很是好奇吳影也會解穴,就問他。他道少時曾練過武功,這段時間又得楊逸白指點,就會了點穴與解穴。
她想也不排除楊逸白爲了行事方便專門教會吳影解穴。
腳下黑呼呼的一片。她待得眼睛適應後,努力地仰着頭看去。原來已是到了一個村莊。
眼前是一座農家小院。吳影正給那開門的人家使銀子。
那婦人一看就是貪財的主,收了銀子笑得眼睛彎起,慌不迭地把他們讓進院中。後帶着兩個孩子向後院走去。
頭頂的月光撒下淡淡的月華,視線更是清晰了。
跌跌撞撞中。身後的楊厚不時幫楊杏攙扶上冷雪鵲一把。隨着飯菜來了。那一直罩在頭上的大紅蓋頭總算是揭開。
簡陋的屋內只有冷雪鵲與楊杏,在吞嚥下楊杏喂來的一口飯菜後,冷雪鵲袖中指尖輕微地動了動,“楊杏!少爺可說過要去什麼地方?”
楊杏嘴角向上揚去,“小婦不知道!少爺只讓跟着吳影走。聽他的安排。”
冷雪鵲知道楊逸白思慮周全,楊杏是真的不知道情況。因此不再說話,因爲說話很吃力,幾乎每一個字都拼盡了全力。
吃完飯,吳影送了套衣服進來讓楊杏給冷雪鵲換上。
那是一套平民百姓女兒家穿的衣裙,顯然吳影剛給農婦購買得來。
冷雪鵲換上衣裙。窗外卻傳來撲咚一聲沉悶響。好似什麼重物砸入深坑,亦或是乾枯的古井。
“杏!去看看!”冷雪鵲一驚,趕緊讓楊杏去看看什麼情況。
楊杏疑惑地走到窗前,轉馬上回轉說:“沒什麼事,可能是吳大哥無意的把放置在井緣的什麼碰落到枯井裡了。他正在井緣弄着馬。”
冷雪鵲點了點頭,在吳影的催促下很快被楊杏扶着出了門。上了車,卻不見楊厚,也不見後面那輛拖着箱子的馬車。她就問吳影楊厚與車到哪兒去了。
吳影不慌不忙地答,說楊厚趕着馬車去接楊逸白了。
這個說法合理,冷雪鵲未再問。
馬車開始在狹窄不平的小道上行駛。左顛簸右搖晃。
左面與右面的遠處皆是陰森森的樹林,越過路兩旁的小溝渠是平坦的草地。視野雖開闊,可終是夜晚,視線不好,因此速度很慢。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猝不及防馬車急停。冷雪鵲便與楊杏控制不住地朝前撲去。
“朋友!別來無恙!你的同伴呢?”
是無葉!此刻的冷雪鵲手能擡了,她急忙掀了布簾探出頭來。
夜風中。無葉與伊劍橫擋在小道上。無葉仍是一襲暗色袍子。那頭半束縛的披散青絲隨風飄飄飛揚,而頭扎方巾的伊劍如臨大敵。手把在腰間的刀柄上,好似隨時就要出擊。
看來,無葉與伊劍並沒有放棄,而是換成了悄然跟蹤。直到確定是她,才斷然採取行動。
坐在馬車上的吳影一動不動,聲音十分平靜,“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借道。”
冷雪鵲疑惑的眸光又閃向駕車的吳影背影。她在冥冥之中驀然感到吳影的言行怎麼都不似下人,那在楊逸白麪前裝出來的笨拙樣從離開京城後就沒有了。而且剛纔那聲響太過詭異。一個驚天的念頭閃過腦海:難道吳影把楊厚推入了枯井中?
她眉間輕攏,覺得這個想法太過離奇,還是不敢相信。
“哼!借道!”無葉冷嘲一笑,緩緩逼近,“你殺了同伴,這是爲何?還有,車上的人是太尉夫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吳影仍是波瀾不驚,語氣較之前還要平靜。
無葉閃了眼臉上表情不清的冷雪鵲,臉色一軟,拱手道:“少夫人!你還好嗎?我回府等你不回,就沿着伊護衛留下的記號追到了前面的小村莊。這人身份神秘,他殺了與他同駕車的同伴。”
冷雪鵲的眼中閃爍着重重迷光。如無葉所說是事實,那吳影爲何要殺楊厚?思考着之下她沒有迴應無葉,卻眼前猝然一花,吳影身影晃動,接着點點寒光閃電般地朝無葉頭頂抽去。
無葉向旁一閃,躲過要命的偷襲,而吳影已是在瞬息間輕盈地落到無葉三米之處。他手中那似馬鞭又不像馬鞭的武器向無葉一指。帶着一股殺氣。
那武器上面巧妙地用掛着無數閃爍寒光的刀片。月色下,隱約泛着藍瑩瑩的光芒,好似淬過毒藥。
走眼了!這人武功與輕功一流!冷雪鵲又是一愣。
吳影伸手往臉上一抹,陰森森地向無葉道:“既然閣下不辭辛苦地跟了來。就讓你嚐嚐我追魂鞭的厲害。”
追魂鞭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影武器。這所有知道鬼影大名的人都知道。
“原來你果真是鬼影!”無葉臉色一變,警惕地向後退開一步。
這話重重擊在冷雪鵲的耳膜,她如頭頂擊下一乍春雷。
此時的吳影已經是另一張臉。那雙細縫眼如此真實的像逃走的藍袍人與算命先生。可笑自己枉練有一雙慧眼,竟被這膽大妄爲的人所矇蔽,而楊逸白恐也如自己一樣未看出鬼影易了容。但她還是脫口而出,“你真是鬼影?”
“鬼影又怎麼樣?”吳影仰天大笑數聲,囂張無比,顯然未把無葉與伊劍、冷雪鵲放在眼裡。
荒野山徑,大名鼎鼎的他確實有資本張狂。
“我殺了你!”冷雪鵲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奮力向下一跳,卻轉瞬咚地一聲撲倒在地。摔了個餓狗撲食,滿嘴的泥。
在無葉與伊劍充滿了擔心的驚喚聲中,吳影又有恃無恐地道:“太尉夫人!你中的可不是楊逸白的軟筋散。而是我鬼影的獨門毒藥,十日抽筋丸!”
“十日抽筋丸!”奶奶的!單聽這毒藥名就夠厲害的啦!自己還曾以爲是楊逸白的那軟筋散,沒有毒副作用,只是讓自己一時不能反抗。她感到嚴重受了愚弄,心中怒火飛騰,咬牙切齒地道:“鬼影!我要你死無全屍,灰飛煙滅,再也不能做人!”
吳影的嘴角噙着縷濃濃的譏意,“可惜了!傳說中驚爲一代無師自通的通天法師。你已經徹底成爲廢人,也沒機會了。”
在驚恐萬狀的楊杏攙扶下,冷雪鵲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
夜幕中,她冷冷一笑,平息了怒火,“如我猜得不錯,荒宅是你言激了冷顏。而你挾持我意欲爲何?”
吳影聳了聳肩,“冷顏黃毛小兒,只想替父報仇。我不過是給他吹了幾句耳邊風。而你這樣問豈不是廢話嗎?當然是把你帶回越國。”
哦!懂了,鬼影猶如冷超一樣,計劃失敗,也想擄了她回越國去見主子,留一條性命在。而他在目睹她的厲害後,竟然聯想到了楊逸白,利用楊逸白對自己的癡情而設計。可她豈是他的囊中之物,池水中魚。
鬼影太可惡!竟敢這樣做。奇恥大辱。拼了違背冷家祖訓也要懲治他。冷雪鵲指尖悄然彎起,慢慢地擡高對着鬼影。
她凝神正待默唸咒語,可大腦轟地一聲響,如空中爆開的煙花,那意念怎麼都聚中不起來,無法施法。
“少夫人!我可是知道你的厲害。十日抽筋丸最大的特點就是讓意志渙散,心念不聚中。最後淪爲不正常的人。”鬼影一點也不害怕,索性一併道出事來,“只是可笑那位大情聖,還以爲計劃天衣無縫。此時還在作戲與美嬌娘推杯換盞!”
這淪爲不正常的人是指發瘋嗎?對了,是常人所說的神經病。瘋子!冷雪鵲狠得牙癢癢,正在這時,一股風突然刮來,令在場在人心一顫,不約而同地朝風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