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白回京都不曾派人知會她,卻回了楊宅。冷雪鵲此時此刻真正體會到楊逸白是多麼的傷心難過。而洛雪!這個癡情的女子突然出現,她心底那份對楊逸白的複雜思戀漸而冷卻。
洛雪擡頭,從冷雪鵲的眼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複雜的情感。
她愈加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表小姐!楊公子那日回來,還說等一切大定了。他要給你一世榮華富貴。”
冷雪鵲心頭大震,感到剛纔誤會了楊逸白,他對她癡心不改。只是,她已非她。他是何苦。
她流着淚,默默地扶起洛雪,讓洛雪回去,自己正在想辦法,不會不管表哥。
洛雪一邊試着殷紅如血的眼角,一邊傷心地抽泣,“表小姐!你武功那麼高,若洛雪有你一二,定劫出楊公子。只是洛雪就一個廢人……”
洛雪說得對。以她的法術與武功沒有人能阻止她。而秦瀾不願逃生,楊逸白可不一定。冷雪鵲心中驀然升起一股衝動。
小白貓嘴脣翕動,及時勸道:“主人不可!表少爺是安全了,可你父母親以及太尉府的人就危險了。殿下不可能想不到是你。難道主人還想兵圍太尉府的事重演嗎?”
冷雪鵲在風中晃了晃。一言點醒夢中人,她使勁地掐着自己麻木的左臂。
衝動是魔鬼,她差點又犯了這毛病。
“我會救表哥出來,但不是用這種方法。”
冷雪鵲擱下洛雪,加快腳步,只想離洛雪遠遠的。
“表小姐!楊公子所做的一切全是爲了你。”洛雪不甘心地衝着冷雪鵲的背影大喊道。
冷雪鵲咬了咬脣,腳步愈加地快了。
寒風如刀子刮面。她的心平靜下來。比什麼時候都要冷靜。
楊逸白被抓,楊宅安然無恙,可見,楊逸白並未道出楊宅來。
如想得不錯,他爲了報復秦瀾,不光刻意誣衊秦瀾,也爲了讓謊言聽起來更具有真實性。巧言說以前一直住在相府。
不供出楊宅。只爲了保護洛雪。這難道不能說明楊逸白心中是潛意識的有了洛雪嗎?
她來到三岔路口,往相府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大步折回。只一猶豫,就朝太尉府方向走去。
秦藝與秦瀾一樣,愚忠得可愛,他就此事的決定如不出所料。也與秦瀾一樣,坐等聖意。
府門前。冷雪鵲心事重重地拾階而上。她剛一進入府中,就見有下人正在搬運大箱子。
下人有些是府中的,可有幾個卻是不認識的。
他們穿着一般有錢人家的家丁服。而兩個護院打扮的絡腮鬍子漢子正指揮着,嘴裡道着小心的話。
沉重而多的大箱子令冷雪鵲想到府中來了貴客。這貴客曾是這府中的主人。
難道說兮紫煙不甘心。又回來了?
她禁不住心驚膽戰地這樣想着,隨後問是何人來府。
年輕的門房說府中的大小姐回來了。
她恍惚之下聽懂了是月鳶青,月軒璞的親姐姐回來了。
曾聽閉月說過。月鳶青三年沒回府了。而以前每年都要回來一次。每一次來,排場隆重。帶的人帶的東西可不少。
大姑子回府,再怎麼地,也不能失了禮節。
她放下心頭重負,急切地朝竹苑走去。
小白貓輕輕地搖了搖頭,沒跟去。回了鵲歸苑。
李飛絮的屋子大冷天的大開,而屋內歡快的話激盪而出。
“爹!娘!這是女兒給你們帶來的上好雲錦。瞧這顏色,多適合你們!還有,這兩盒是千年人蔘。晰四在兩年前買的,一年管一兩,現在可不止這價了。”
“咳咳!來就來,帶這麼多東西幹嘛?晰四好嗎?”
“好好好!”月鳶青的話一轉,“弟弟的名號挺好用。女兒剛一報弟弟的大名,那守城門的就開了門。”
月鳶青只知月軒璞風光無限,卻不知現在內情,冷雪鵲這個念頭剛落,就聽李飛絮道:“好用什麼?受小鵲兒家牽連……”
“咳咳!”
耳聽着月皓南的咳嗽聲又起,冷雪鵲也乾咳一聲。
應她門前的咳嗽屋內剎時就寂靜下來。她剛一邁進門檻,就被屋內所有表情各異的人目光鎖住。
孃家剛出了那等事,她感到從未有的心虛。
芳心一陣砰砰亂跳,向長輩一一施禮後,朝那眼神怪怪、金光閃爍的婦人道聲姐姐,就吩咐連城讓廚房快快準備飯菜。
連城道大管家早去廚房了。冷雪鵲轉過身,就驀然發現婦人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她。
那眼神裡的奇怪越發地濃了,毫不掩飾。
冷雪鵲已非初涉塵世,她很快鎮定下來,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方。
婦人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骨架子略寬,竟比她還高上幾公分。從粗壯的腰以及空蕩蕩拂動的裙子來看,屬梨形身材,上粗下細。
這種身材最忌諱穿束腰的衣裙。可寒冬臘月,婦人偏偏穿着身束腰衣裙。腰間繫的那鑲金絲花草的寬大腰帶更顯腰粗如水桶。
厚粉濃脂,過墨的眉,碩大的紫絹花與過多的金簪珠玉點綴發間,讓一身錦衣的婦人一看就是一個富得流油,但土得掉渣的富婆。
月鳶青圍着冷雪鵲轉了兩個圈,嘴裡發出嘖嘖的驚歎。把她渾身上下看了個遍,終於道:“弟媳一點也不像相府千金。”
冷雪鵲低頭,就見自己一身素色衣裙。除了裙間佩的兩塊玉佩,全身上下起到裝飾的也就是額頭那朵花鈿。
是太過於樸素。她淡淡一笑,謙虛地道:“我歷來不會梳妝打扮,就能省就省了。而剛知道姐姐到來,匆匆了些。失禮了。”
“瞧你這青絲,黑如墨。怎麼弄的?”月鳶青得意地勾脣角,隨後輕撥着冷雪鵲垂下的青絲,一挑眉,“是不是抹了許多的髮油?”
連壁捂住嘴輕笑兩聲,“少夫人的頭髮從來就不打理。是自然的。”
月鳶青臉上飄浮着一縷怒色,衝着連壁不輕不重地吼道:“死丫頭!要你說!”
連壁被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冷雪鵲呵呵兩聲。算是應對了。
恰逢月花前帶着月媽急急走進來,月鳶青的注意力瞬間就轉移到月花前身上。 ◆ ttκa n◆ ¢O
她親熱地摟住月花前,噓寒問暖。直道月花前長高了,變得她都快認不出來。
月花前羞得臉龐通紅,答話的同時不忘偷瞟上冷雪鵲一眼。
這個眼神冷雪鵲很是熟悉,心裡知道月花前多多少少顧忌着她。只把臉上的笑儘量溫和。
沒有多久,二管家也聞訊趕了來。在月皓南的介紹下。月鳶青彆彆扭扭地喚了聲二叔。尷尬之際,唱着主角的她突然驚驚乍乍地道:“這麼晚了,怎不見弟弟?”
月軒璞一提,歡快的氣氛頓時就變得凝重。烏雲罩頂。
月皓南沉默喝茶,李飛絮用手帕捂住嘴不停在咳嗽,雲姑眼神閃躲。裝着未聽到。
冷雪鵲只能道月軒璞公務繁忙,今日還未回府。
這話惹來了月鳶青的一陣報怨。二管家乾笑幾聲,忙着搪塞。
豐盛的飯菜很快上來了,一家人圍着圓桌而坐。
月鳶青直道家裡的飯菜就是香、就是可口,而其它的人本是相陪,也不動筷,只是爭相勸她多吃些。
大姑子吃飽喝足,安排在梅園居住,又往裡面搬運了諸多的女人物品,鬧騰到天亮,這才安靜下來。
回到鵲歸苑的冷雪鵲毫無睡意。只專注地盯着窗戶。
雪小了,可還能清晰地聽到極其輕微的撲簌簌落雪響。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她怔了怔,心知肚明地拉開門。
灰白色的外境映襯着冷顏那身青灰的長袍愈加蒼白。
冷雪鵲沒有望到他時常有的那份喜悅,倒是顯得心情更重。
“你有何打算?”他開門見山,直切主題。
她凝眉在坐榻坐下,手慢慢悠悠地撫摸着小白貓的頭不言不語。
“再有多少的怨氣,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也該消了。”他皺着眉又語重深長地道。
她能救出楊逸白,可楊逸白爲了她連謀反的事都做了,揹負上千古罵名。不得不說,她欠他太多,付出生命都不足抵消。而最主要的是,她怕見他那雙溫情四射的眼眸,甚至怕看到他那身勝雪若雲的素色衣袍。
闊別幾月,再次相見,更加落魄的境地,他會怎麼着?當場血濺刑部大牢嗎?她不敢想象。
面對固執得如塊頑石的秦瀾她也束手無策。
老父一生忠於朝廷。她懂他的忠、他的心情。
這麼一大堆爛事。找月軒璞又能怎樣?他能說動秦瀾逃生嗎?他在離軒轅的關注中能插手此案嗎?
她瞟了眼他,不願細說,“你不懂!”
他激動地站起來,手臂僵直,衝着她咆哮,“我是不懂。我只知道當務之急,你們得夫妻攜手,共渡難關。”
她無動於衷,毫無表情,“他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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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道着不可能的話,而她在他一連的質問下不耐煩地提拉着裙裾出了門。
他安然一笑,又不放心地問:“你去找他嗎?”
她狠狠地拂開檔道的花枝,雪飛落時,道:“不是!我得去找該找的人。”
他身子一顫,眉峰擰起,心中泛開一絲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