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可能在府中坐立不安,這事終得有個結果。冷雪鵲正想婉轉問離軒轅,就聽一陣細碎清泠的響鈴聲起。
動聽悅耳的聲音好似自天邊而來。或許是因爲太過美好,只是想要欣賞!使這馬上就萬籟無聲。
接着,更是好聽的女子聲音嫋嫋隨風飄來。
“太子哥哥!宴請也不喚玲兒……”
冷雪鵲眸光越加呆了。
這聲音?這稱呼?
她開始懷疑聽錯了。可當一閃殿內的幾人,馬上就意識到沒聽錯。還沒回過味來,就見各持一盞燈籠的兩個侍女簇擁着環鈴郡主邁進殿門。
環鈴郡主挽了驚鴻歸雲髻。髻上斜插兩支黃澄澄的白玉響鈴簪。那先前吸引人的聲音就是這響鈴所發。
她一襲鵝黃色碎花大袖對襟曳地襦裙,領口袖邊繡着帝王黃花紋,十分精美,整個人看起來嫺雅恬靜又不失輕靈。
她帶着一股隨意的風,卻及時斂了那隨性。警惕地環目四顧,閃亮的眸子爾後投向高高坐於上首的離軒轅。
離軒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親熱地向她招了招手。
她斂眉,俏然玉立,卻難掩女兒家那抹羞澀。
離軒轅哈哈一笑解尷尬,再度向環鈴郡主招手。
環鈴郡主眼光左右瞟瞟,終還是移步向他走去。神情在瞬間變得矜持內秀,和緩文雅。
冷雪鵲不知道短短的時間離軒轅何以讓這頑皮得敢胡亂作爲的女子變了個人。但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客觀公正對離軒轅的評價:
他懂得清高冷傲的女人需要什麼。也懂得方式方法。
不管蕭如玉有多美好。她已經逝去,未來的國君不可能沒有皇后。而環鈴郡主若是真有意於離軒轅,對於越國乃至大月秦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暗歎蕭如玉命不好的同時,又替離軒轅高興。只是,有點擔心離玉轅是否會接受這位突然出現的女子。而且女子會待離玉轅好嗎?
環鈴郡主在離軒轅身旁坐定。羞羞答答。不敢直視下面的三人。
片刻的沉靜,她小聲地向離軒轅道:“我剛剛在外面看到轅兒了!”
離軒轅道:“轅兒出府玩剛回來。他喚你了嗎?”
“喚了。他好可愛。長得好乖!”環鈴郡主溫文一笑,更是羞得垂首。
月軒璞直起身來,向離軒轅拱手道:“殿下!郡主此次出來,想來越王並不知道。可休書送去?”
“前日剛派了人送信給叔父!”離軒轅悠然勾脣,體貼地給身邊的人理了理裙子。
月軒璞點了下頭,有意地瞟了眼身邊的冷雪鵲。
連叔父都公然稱呼了。想來定呵哄得環鈴郡主的芳心。而月軒璞有此一問。應是在試探離軒轅與環鈴郡主的關係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她本聰慧,趕緊也起身,而且也向對面的楊逸白使了個眼色。楊逸白當即會意過來。也起身抱拳。
三人異口同聲地道:“殿下!我們表兄妹三人久別重聚。先行告退。”
“嗯嗯!”離軒轅向他三人揮了揮手,又喚侍女去拿酒盅來,要與環鈴郡主多飲幾盅。
今晚的夜色十分迷人。皓月當空,繁星點綴。撒下一片清朗的銀輝。
幾個宮人持燈籠隨意而站。他們三在一株楊樹下不約而同地駐足。眺望向聳立地獨峰之上的近天台。
萬株醉人的蒼翠中,懸掛在六角亭臺的六盞琉璃宮燈點亮那方小小的天地。朦朦朧朧裡。好似天上宮闕。
冷雪鵲與月軒璞捱得近些,胳膊肘兒相捱。楊逸白雖站在她身邊,卻有一尺之遠。
晚風拂面,樹影斑駁。新葉沙沙,芳香裡摻雜着一縷淡淡的清新泥土味。
楊逸白表面看似平靜,內心實則波濤洶涌。靜不下來。
曾經朝思暮想的女子近在眼前,卻好似遠在天邊。
他心裡有好多話想對她傾訴。可觀這情形一目瞭然。不用說了。
世事弄人。淡薄了多少兒郎情愫。
心頭千轉百回,流轉的亦是濃濃的遺憾。
他定了定心,向身旁的冷雪鵲道:“表妹!分別這麼長的時間……我一直……”
身旁優雅入畫的表哥。是原身不悔的愛戀。也是冷雪鵲初時的夢想。
原身深刻心底的愛戀深深的影響着她。可隨着她到這古代的時間越長,那戀漸漸煙消雲散。與他的過去已成歷史,相捱的男子纔是今生唯一的所愛。
她望了眼身邊的月軒璞。就見他一雙美目若此刻天上璀璨的星月。脣角微微上揚,表情美美。
看得出來,他對她與楊逸白的事早就釋然。
她含笑面對楊逸白,輕輕地給他拉了拉衣領,撫平,“表哥!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永遠是我心裡最敬重的哥哥!”
“嗯!”楊逸白眉皺眉舒,淚光閃爍。卻竭力忍住,勾脣盈笑。
月軒璞轉過身來,手隨意地環住冷雪鵲的臂間。那淡淡的笑!真摯!一直在他臉上。
淚水在臉龐滾滾滑落,滴溼了前襟,楊逸白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紅紅。他哽咽半晌,仍是堅持接着沒說完的話說,“表妹!分別這麼長的時間……我一直在想:也許你喜歡聽我說外面的趣事,那是你曾經想像一隻小鳥一樣展翅飛向天空。你喜歡我送你月季花,那是你喜歡它四季都綻放的原由。你喜歡我去看望你,那是你知道,我是唯一不會說你不是的人!表妹!時光荏苒,轉眼我們都蛻變成蝶。曾經的過往,當初的心跳,不過是懵懂不經事的少年情愫!”
冷雪鵲的心劇疼。事實才不是如楊逸白這般所想。不過,她不是原身。也難得楊逸白釋懷。而雖說沒有了原身深深的愛戀所驅使,但楊逸白此刻好可憐。她對他也同樣有着至深的感情。只是那感情昇華了,變成了兄妹之情。
她大眼乍紅,縱使在笑也難掩心底的疼,只想安尉楊逸白,“表哥!如果沒有聖上的賜婚、沒有軒璞。你仍是我唯一的依靠,今生的選擇!”
楊逸白疑惑地凝視着冷雪鵲,眨眼間難爲情地笑笑,轉而望向月軒璞,道:“妹夫!表妹說笑呢!你可別計較!”
月軒璞大度地啞然笑來,伸手拍了拍楊逸白的肩頭,“不會。表弟!讓往事如煙吧!”
敞開心扉,心頭痛快多了。三人又是一番離別敘話。氣氛不知覺地好了。
楊逸白指着府中東南方冒出一個頭的一棟小閣樓向他們說,他就住在那兒。而就前往越國的事,離軒轅於昨日與他深談過,他有信心、有把握幫離軒轅收復王土。
“表哥!你永遠是我的驕傲!”楊逸白的智謀,冷雪鵲早領教過。但她在稱讚的同時,還是提醒楊逸白事態複雜,萬事要學月軒璞,不浮不躁,穩紮穩打。
楊逸白謙虛地應承,後又向月軒璞說出越國一行的具體方案。
月軒璞三思後,依着想法作出指導。
臨別之時,冷雪鵲特意提到了洛雪。
洛雪一提,楊逸白眉梢含憂。他久久的沉默,爾後道:“我不是不想去見她。只是覺得無顏再見她。”
“表哥!別傷了關心你的人!”冷雪鵲也無從相勸,只得又引用了冷顏相勸她時的話。
“我明日便去見她!”楊逸白沉重地點了一下頭,“萬事都不能再逃避。就如我早該給你去報平安一樣!”
親眼所見環鈴郡主平安,冷雪鵲對冷顏也算有個交待了。如今,楊逸白也答應去見洛雪,她更是落心了。
小白貓與離玉轅感情要好,而且小白貓對官宅區熟得不能再熟。因此他們沒着人去喚小白貓。
一路行來。想起黃昏時分在書房的那滑稽一幕,冷雪鵲就禁不住笑出聲來。
“軒璞!還是你瞭解殿下。”
月軒璞道:“早給你說過,殿下做事你永遠猜不到。但他既然放過了我們。想來就表哥一事也會做出好的安排。”
她驚訝的癟嘴,覺得很是委屈,“可這事你沒跟我說過。害我急壞了。”
他伸手牽住她的手,“我也沒有十分把握。只是猜測而已。”
他沉穩慣了,沒有十成把握,他確實不易向誰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
這一剎那,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漸漸高大起來,本着小女兒家的心態她溫柔地雙手合抱住他的胳膊,頭依靠向他。
他卻突然問她,“若沒有我。想來你還真要嫁給你表哥?”
她一愣,擡頭,眼巴巴地盯着他,會兒後突然瘋瘋癲癲地撒下一串好聽的笑聲,“都沒有你。你管我嫁給誰?”
“這倒也是!”他斂眉想想,覺得屬純多此一問。開始啓步。
她知道他之前雖然表現出不在意,但心裡卻吃醋了。就愈加美美地向他身上依靠去。
這招很管用。他馬上就欣喜若狂地括了括她的鼻樑。
他們信馬由繮,在夜色下賞景回府。
她第一次覺得不在懼怕回太尉府。望見那府門也是那般的親切。
李飛絮與月皓南還有二管家一聽他們夫妻倆猝然一同回府了,喜極之下,不顧長輩身份,深夜前來鵲歸苑。
剛剛上牀的夫妻倆趕緊從牀榻上爬了起來,可剛一下牀榻,三位老人就瘋瘋火火地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