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怪怪的,沉靜而壓抑。
月軒璞滿面春風,仿似無事到來,朝李梅微微一笑,卻驀然變臉,猝不及防向還呆坐在榻上的月花前怒吼一聲,“下來!”
很是奇怪,人前古靈精怪、胡作非爲的月花前在月軒璞面前乖得不行,身子一顫,動作利落地一躍而下,害怕地低垂着頭。
月軒璞暗自洋洋一喜,父威在這兒永遠管用。
他沒直切主題,而是婉轉地繞着問月花前,“你三天前的清早去給爺爺奶奶請安了嗎?”
花月前霍地擡頭,沒有了之前的懼色,彎彎的嘴角帶着一絲稚氣的笑意,“沒呢!花前額頭疼得厲害,也就沒去,後來差了小奶孃去給爺爺奶奶說了。花前這幾天都未出門。”
月軒璞有意地閃了眼冷雪鵲,又猝然朝月花前如雷震吼一聲,“說實話。”
這一次,月花前打了個哆嗦,“我……花前真的沒去!”
月軒璞如是找到了鐵的證據,扭頭朝冷雪鵲冷言道:“她連竹苑都沒去過,那事怎麼可能是她所爲?”
冷雪鵲心頭一暗,對於生性狡猾的月花前這樣問話肯定不行,而一開始就從心底不贊成月軒璞這樣做,當面對質,說到底沒好結果。
就算自己清白了,也會白白背上一個後孃不待見女兒的千古罵名。
冷雪鵲感到死氣籠罩,死神離自己不遠了,這事已定,污水被潑定了。
她覆下眼瞼,極低的話只有近距離的月軒璞才能聽到,“要我死,也得容我做個飽死鬼!我回去了!”
“站住!”月花前猝然朝冷雪鵲大喝一聲,上前幾步,怒目而視她,“姨娘!原來你誣告我偷了爺爺奶奶的銀票!”
冷雪鵲擡眸,女孩子此時雙手緊緊內斂,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就如真的被誣陷一般,恐月軒璞不在場,還會撲上來狠狠地嘶咬上她兩口,可她分明長了女孩子一輩,而且從進來開始還未說過什麼。
她一下子就被女孩子的囂張氣焰所激怒了,婉春可也就大月花前二三歲,自己論原身的年齡也不過大了五六歲,月花前就算不與原身比,與婉春來相比較,也顯得太無規無矩,不懂事,那潑辣的氣焰形同李梅與武媚。
真是什麼人教出什麼子女!
她盈起一抹淺笑,話很柔,如春風拂柳,“你兩天沒出門,怎麼會知道銀票一事?”
月花前板着個棺材臉,高昂着頭,如她父親一樣冷傲,略一沉思,就道:“是小奶孃告訴我的。”
這話滴水不漏,太尉府出了這等醜事,恐早如春風一樣吹遍了府中。
冷雪鵲終不想與月花前計較,反正,再多說也無遺,婉春不能開口說話,而她的父親根本就不相信,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月花前小足一跺,不知何時就淚水滿面,指着冷雪鵲的背影哭道:“爹!難道就這樣算了嗎?這可是有關女兒的名節!”
李梅咚地一聲跪下,淚水漣漣,推波助瀾,“是啊少爺!花前小姐可是你的親生女兒,怎麼能容人這樣誣陷!”
一聲聲如炮彈的話憑空飛砸來,句句能要人命。
一股寒氣從腳升起,冷雪鵲身子晃了晃,四肢發麻,真個兒感到再不奮力反擊會性命不保。
自己大不了一死,來生再投個好人家,但最可憐的是婉春。
那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剛無辜遭了掌嘴,血肉糊糊沒得到醫治,而就算撿了條命回到相府,秦瀾與張氏定要把氣撒在她身上,下場可想而知。
她瞅了眼又是渾身發抖的婉春,在這瞬息間想好了,就一口咬定賞給月花前的首飾就是那支滿天星步搖。
她帶着一股風迴轉身來,一臉正氣地朝月花前道:“我現在記起來了,遺落在老夫人房內的步搖正是我賞了你的。你有本事把那步搖拿出來?”
“什麼步搖?”月花前一凜,隨後望向李梅。
李梅眼珠一轉,又叩了個頭向月軒璞道:“少爺!少夫人是曾打賞過小姐一盒首飾,可小姐與小婦那日走得匆忙。說實話,是什麼樣的首飾小婦還不知道。而且小姐的首飾多如牛毛,步搖更是多了,又愛隨手亂放。要找起來恐也一時……”
月軒璞在這一刻乾咳兩聲,甫青是說過母親就是因一支步搖而定的冷雪鵲之罪,“什麼樣的步搖?”
當頭一瓢冷水澆下,冷雪鵲腳步一蹌,纔不相信高興接過首飾的月花前回屋後會沒看那禮物,也就憑着在李飛絮屋內看的簪子所說,“一支滿天星步搖!”
“爹!我沒看過,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首飾。回來後……”月花前閃了眼投來目光的李梅,爾後平靜地扭頭朝梳妝桌上看去,“回來後就隨手往那桌上放去了。在這會兒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那上面亂七八糟的堆疊着衆多的小玩意兒與首飾盒,與月花前、李梅說的話正好相符。
冷雪鵲蹙着眉,當然也注意到了梳妝桌上的凌亂,而月花前與李梅這裝糊塗的話,讓她更是確定此事就是月花前所爲。
她驀然發現月花前不光頑皮胡鬧,隨機應變能力也極強,還如個大人一樣臨危不亂,對於得的賞物竟然順着李梅的眼神說不知道,而如沒有人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主持公道,再胡爭論下去也只是平手,一個迷案。
她在心裡禁不住爲這小女子的精彩表演而道贊。
終歸兩句話,‘婉春不能開口說話,月軒璞也不相信她。’
果然,月花前嘴角在這一瞬間微微上揚,眼裡充滿了得意的流光。
冷雪鵲心如明鏡,開始沉默,也暗恨着自己的臉皮薄,不會耍無賴,爲什麼要給人小鬼大的月花前講理。
也許,拿出相府千金的身份撒上一頓潑,再胡攪蠻纏,這冷麪的男人就驚慌失措,不會如這刻這般處在下風,更不會到了決斷生死的時刻。
月軒璞冷眼瞅着冷雪鵲越發地來氣,正想怒吼她兩聲,不想就在此時甫青一步踏了進來。
甫青瞟了眼月花前,湊到月軒璞的耳畔一陣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