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剎那間,兩人的目光觸碰在一起,趙子龍渾身一震,頓時有種被此人一眼洞穿的透視感,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乃至包括靈魂內的一切秘密在此人這雙眼睛注視之下都不復存在。
震撼之餘,趙子龍目光落在這人的臉上,於是渾身一顫。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那身形,那面部輪廓,以及那張儒雅溫和的笑臉。
“……爹!”
趙子龍咬着牙齒,嘴裡極其艱難,心情尤其複雜的蹦出了這個字。
當年父親離去之時,他已十三歲,雖已過去了十五六年,當年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但此刻兩人距離破遠,加之視線穿過竹林之後落在那白衣人身上,便更有一種朦朧模糊的感覺,於是那白衣人的身影便與他記憶中有關父親趙文君的模糊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白衣人微笑着點頭,相對趙子龍此刻的激動情緒而言,此人顯得非常平靜,對他而言,似乎已失散十多年沒見的兒子見面是一件很簡單很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夠引起情緒上的任何波動。
見白衣人含笑點頭,趙子龍渾身巨震。
這真的是自己的父親,真的是趙文君?
當年從吳素蓮口中得知父親的有關消息之後,趙子龍不顧一切帶着慕容前往峨眉,只求尋找到吳卿塵然後詢問有關父親的下落,然而那次卻無功而返,沒能見到吳卿塵,之後在這木屋中發現了吳卿塵,更發現這人房中還藏有一個男人,當時趙子龍只覺得吳卿塵太對不起自己的父親,竟與別的男人暗通,卻絕對沒想到當日導致他墜落懸崖險些喪命的那位神秘人物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多年來,趙子龍雖然不說,但一直都在暗中尋找着有關父親的下落線索,甚至腦海中幻想過再見到父親時候的情景,但卻從沒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是的,在趙子龍的印象中,他就算要尋找到自己的父親,也至少要經歷許多磨難,經過多番找尋與打探,可今日與父親相遇,竟如此的偶然,他只是順路過來看看而已,沒想到在這裡竟就遇上了自己失蹤多年的親生父親。
這一切,來的似乎太快,太容易,以至於令趙子龍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能記得我,記憶真好。只是與當年相比,你更堅強了!”那白衣男子笑着開口,望着趙子龍說道。
朦朧的視線中,那白衣男子的身影終於與趙子龍記憶中的父親的身影完全重合在一起,趙子龍身子瑟瑟顫抖着,雙手捏成了拳頭,他不是小孩子,雖然見到失蹤多年沒見的父親很高興,但並沒有立刻衝過去撲入對方的懷中,他只是在這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情,心中突然生出了無數的懷疑與猜測。
“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趙子龍癡癡的問道。這一刻,他就像個無助的小孩子,曾經年少之時受到的無數委屈一股腦兒的涌上心頭。
當年父親離去,以私生子身份生活在京城的他受盡了多少欺辱與白眼?若非他性格堅韌倔強,狠辣的反擊那些欺辱與白眼,根本無法在京城生活下去。可即便如此,十七歲那年夏天,他依然被人陷害,而事發之後,趙家爲家族利益着想,毅然將他掃地出門。
那個夏天,他遍體鱗傷,他倔強的閉着嘴一句話都沒有說,當趙家宣佈將他掃地出門的那一刻,他沒有說話,沉默的接受了一切,但他的拳頭卻捏的緊緊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在咆哮吶喊,在無助的呼喚着一個名字。
父親,你在哪裡?
如果當時父親還在,以父親對自己的疼愛,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人陷害,更不會允許趙家做出將自己逐出家門的舉動吧!
如果當年沒有離開,自己的人生將會變得不同,也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唸完高中,能夠進入大學,享受大學的激情與大學愛情生活的轟轟烈烈。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父親的突然失蹤。而且這一失蹤就是十六年之久!
因此,此刻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趙子龍無法壓抑心中的情緒,問出的第一句話便是: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
這句話中包含了趙子龍內心深處曾經太多的渴望,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有無助時的渴望,也有成年之後對父親那份血濃於水的感情的寄託。
白衣人臉上笑容消失,儒雅俊逸的臉上露出嚴肅沉默的神色。沉默了許久,他擡頭看向趙子龍,眼中流露出自責與不忍:“對不起,這些年來,我讓你受苦了,甚至於,自生下你開始,我便沒有很好的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當一位父親親口對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時,沒有哪個做兒子的還能對他生出恨意來。尤其是對趙子龍這種心性堅韌性格獨立成熟的人而言,更不會對父親生出怨念。
只有不懂爲人父母艱難的小屁孩,纔會將生活中的無助與痛苦的原因全部歸咎在父母的身上。在趙子龍看來,父母給予了他生命,便是對他人生最大的恩賜,至於撫養的過程,以及他成年之後的成長,就算父母什麼都不做,他也怪罪不上。
白衣人的一句話便勾起了趙子龍內心中那幾年短暫的快樂時光的回憶,他內心正直剛正,善念居多,所以父親的一句話便能勾起他對美好時光的回憶,而不會過多的將情緒沉浸在沒有父親時所受的那些委屈與無助中。
這就是趙子龍,積極與勇敢面對人生的強者!
溫潤的感覺朦朧了視線,趙子龍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哭泣過,此時此刻他很想哭,很想宣泄曾經多年積壓在心中的無助與委屈,但他終究是個堅強的人,淚水能朦朧視線,但卻不會奪眶而出。
很快便平靜下來,趙子龍一步步走向木屋,走向那個白衣人,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記憶,首先便是當年在紅苗寨時遇上的那個與自己一起撲火的神秘白衣男子,然後便是當年自己在這裡遇上吳卿塵之後,本可以與吳卿塵抗衡的自己卻在最後關頭被房間裡的人出手教訓,以至於那次真元崩潰,徹底變成廢人,還險些墜落懸崖就此粉身碎骨。
這些事情如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竄過,趙子龍深吸了一口氣,凝視着白衣人道:“四年前於雲南西陲紅苗寨中,你我是否已經相見?”
“三年前於此處,你我是否也已相見,只是那****看見了我,我卻沒能看見在房中的你?當日你便說過,在你眼中,我如螻蟻,不堪一擊!”
白衣男子儒雅俊逸,渾身上下有着一股說不出的脫塵氣質,他正是趙子龍的父親趙文君,當年趙家家主趙明誠的私生子,同時也是他在外面與別的女人搞出了趙子龍這麼一個私生子。
聽見趙子龍這番追問,趙文君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看着趙子龍道:“不錯,是我!”
趙子龍渾身一震,內心深處突然間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悲哀,更感到一股寒冷的氣息流遍全身,這種感覺他並非第一次擁有,當初在白帝城得知恩公就是赫連霸天,得知恩公設計了白帝城那一戰之後他便有過這樣的感覺。只是此刻此時,這種感覺更加清晰,更加令他感到無法接受。
“那……紅苗寨舉族上下兩百一十八人……可是你……”趙子龍聲音顫抖起來,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片火海中倒在血泊中的無數苗家兒郎的不甘與絕望。
趙文君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喝斷了趙子龍的聲音:“混賬,在你眼中,爲父便是這等濫殺無辜之人?”
“真不是你?”趙子龍聞言心中陡然升起一絲希望,只覺得渾身上下如釋重負,輕鬆了不知多少萬倍。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當年我尋着你的時候,你才六歲,卻已成爲那鎮中的小乞丐,流浪度日。或許在你的記憶中,關於那時的事情已經模糊。”趙文君說道。
趙子龍忙道:“雖然模糊,但還是有些印象,我既然是在那裡被你發現,看來我母親應該就是那邊的人。難道她也是紅苗族的一員?”
“不錯,你母親正是紅苗族族人,傳承者紅苗族的上古巫靈之力以及特殊血脈。四年前我找到了紅苗族坐落的寨子,然而趕到現場的時候,卻已是大火焚山,整個寨子裡的族人無一倖免,我見你在那裡撲火,便相助一二。”趙文君目光看向遠處,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既是如此,當日你爲何不認我?”趙子龍脫口大聲說道。
趙文君緩緩搖頭,說道:“你已成人,已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大丈夫,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又有什麼區別,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當時你已變成強者,已足以令我感到驕傲,我又何須爲你擔心?更何況,當時的情形,容不得你我父子相認,否則你將更加危險,焉能活到今日!”
趙子龍聞言心頭巨震,眸中精光一現,望着父親道:“這些年來你去了哪裡,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你我相認便會爲我帶來危險?”
趙文君緩緩擡頭,望着趙子龍道:“幽都自冥王以下,魔皇與鬼帝齊名,這二人將會是幽都未來最強大的兩人之一,冥王年事已高,一旦死去,幽都便是這二人的天下。因此,這二人多年來早已明爭暗鬥開始角力。魔皇姬逍遙背後擁有的強大靠山太過明顯,鬼帝雖繼承了前代鬼帝的力量,但終究太過年輕,且在幽都內部時日尚短,威信還不夠……”
趙子龍聽到這裡,已全身開始顫抖起來,眼中流露出驚駭之色,打斷道:“你說這些……你……你就是……鬼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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