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線距離七十公里,平均負重二十五公斤。
武裝越野,他們不是沒有跑過。
可他們跑的是十公里的,二十公里的,最多也就是五十公里的。而這次,是七十公里,而且還是直線距離。
想要達到目的地,必須得想辦法繞過高架橋、也必須得躲過環路。毫不客氣的說,這直線七十公里的距離,真正跑到目的地,最起碼需要一百公里左右。
而對於這些特戰隊的隊員們來說,他們都知道部隊的大本營在哪裡,他們跑起來佔了很多的優勢,可對於國安工作人員來說,就比較悲劇了,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軍方訓練基地在哪,他們只能拼盡全力的跟在那些士兵的後面。
對於葉初九來說,他唯一能跟的,就是張牧武開的作戰車。
人不生地不熟的他,必須得判斷出汽車正確的方向,甚至必須得追趕上車子,只有這樣,他才能正確的到達目的地。
張牧武在鏡子裡邊看到那個如同叢林裡邊的猴子一般在馬路上飛馳着的葉初九時,差點因爲注意力不集中撞到路邊的欄杆上。
“這是什麼怪物?”張牧武一臉不可思議地嚥了口唾沫。
張牧武故意放慢了速度,慢慢讓葉初九追上了車子,看着臉上滿是紅光的葉初九有些擔心地說道:“楊教官,上車吧,你這衣服和裝備還有靴子都是我的,你這麼跑下去,會出問題的!”
葉初九沒有說話,目不斜視的繼續向前邁前步伐。
他不能讓自己的節奏被打亂,身體適應這些裝備已經花了很長的時間了,特別是腳上那雙該死的大了一碼的靴子,實在是讓他有種想要脫掉的衝動。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這口氣就會散,那他就會輸。
凌晨兩點四十五分開始的考覈,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華夏軍區五十公里綜合地型武裝越野的平均紀錄是九小時左右。
這次的七十公里城市武裝越野,雖然地型上要有一些優勢,但是真正的距離卻是成了所有人無法面對的難關。
國安隊員已經只剩下了一半,特種隊全體官兵還在咬牙堅持着,夜風特勤組的人依舊處於領先。
而葉初九,則是領先了他們十五公里左右。
當張牧武把葉初九現在所處的位置告訴給張牧文的時候,他的反應,如同張牧武從鏡子裡邊看到葉初九的時候一樣,差點撞車。
早上八點,城市開始熱鬧起來。
這些平常爲了搶時間而不管紅綠燈的行人、不管行人的車輛紛紛放慢了自己的步伐,看着一個又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從自己的眼前跑過。
人羣之中有老兵,也有那些嚮往着部隊生活的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這些人,無論老少,無論男女,均是不由自主地向這些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溼透的士兵,遞上了自己最尊重的問候。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
不管是已經到了單位的,還是在路上的,紛紛調轉了自己的方向,朝着這些特種兵奔跑的線路而去。這場楊氏考覈,在這一刻,已經受
到了全市人民的矚目。
“胡鬧,這不是胡鬧嘛!”金陵軍區參謀長蕭遠山憤怒地拍着桌子。
“葉鬆嶽,你是不是瘋了,怎麼能讓他這麼胡來?這不是存心讓全世界的人知道這事嘛!”金陵軍區司令員封邊疆的態度和蕭遠山差不了多少,皆是滿面的怒容。
“別的倒還好說,要是能跑下來的話固然最好,可是萬一有人跑不下來呢?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後果?”副司令員陸軍中將陳龍虎面色陰沉地說道。
“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總不能半道把他們截回來吧?”蕭遠山無可奈何地叫道。
葉鬆嶽面色平靜地看了看這些或是正在發着雷霆之威、或是正在皺眉不語的金陵軍區的大佬們,不急不慢地說道:“幾位長官,能不能聽我說一句?”
“有屁就放!”蕭遠山憤憤地叫道。
“好,那我就放個響屁給各位聽聽!小胡,接上電腦!”葉鬆嶽沉喝一聲,胡參謀連忙拿過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連接上了大屏幕。
當屏幕上出現了那一個個相互攙扶着,相互背扶着,相互依靠着,有的跑吐了血,有的正在吐,有的已經需要醫護人員全呈陪護的士兵出現在畫面中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是,當畫面再次換到那個正在疾步如飛的身影上時,所有人又瞪大了眼睛。
“楊妖身上穿的是張牧武的衣服和靴子,他揹着的裝備也是張牧武的。我知道,你們覺着他在胡鬧,我也承認他是在胡鬧。可是,正是他這種胡鬧,讓這羣兵,讓這羣你們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的兵,真正有了兵王的氣質!日復一日的訓練,枯燥的訓練,乏味的訓練,早已經讓這些傢伙的神經麻目。那些訓練對他們來說,就如同是小孩子過家家,跟玩一樣。你們時候見到他們如此咬牙切齒過?你們什麼時候見他們如此渴望勝利過?我知道,你們怕這一百三十四公里的路程會累死他們、會累壞他們,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個跑在最前面的人,穿着別人的衣服和裝備跑在最前面的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葉鬆嶽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他是個軍人,他明白一個軍人揹着不屬於自己的裝備穿着不適合自己的衣物做這種程度的訓練意味着什麼,正是因爲他知道意味着什麼,他的眼眶纔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葉鬆嶽的答案。
“他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有多麼強,更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而是要讓我們知道,我們眼中的極限,只是自己認爲的極限而已!我們看到的極限,也只是別人讓我們看到的極限而已。真正的特種戰士,在訓練上,沒有極限,只有不停的突破。而楊教官,正在帶領着這些人突破自己身體的極限。無論最後有多少人會有幸成爲他的兵,我敢向你們保證,參加了今天這場考覈的人,在今後的訓練中,強度會增加不只兩倍!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教士兵如何殺敵的老師,而是一個教會士兵如何去突破自己的教官!”葉鬆嶽顫抖的、沙啞的男低音久久的在衆位金陵軍區的大佬耳中迴響着。
“命令全體醫護兵
,馬上出發,沿途救治堅持不下來的人。”
“命令特偵旅的所有人,全部布控,力求不讓任何一個人發生意外!”
“馬上聯繫醫院,讓醫護人員隨時做好救治傷員的準備!”
“務必保證全體官兵的安全!”
一道又一道由司令員和副司令員下達的命令,在最短的時間內就發了出去。
整個金陵軍區,整個特戰大隊,都因爲這幾道命令而沸騰了。
而葉氏效應,遠沒有結束。
這鍋燒開了的水,註定要讓整個華夏爲之沸騰。
京北軍區、陽沈軍區、南濟軍區、東方軍區、都成軍區、蘭州軍區的相關人員紛紛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正在金陵城裡邊發生的一切。
同樣的兩段視頻,一次又一次的在各大軍區司令部的會議室裡邊播放着。
沉默,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雖然軍方已經明確表示,這兩段視頻不能讓下面的人看到,怕看到視頻的人自卑大於自省,但還是有不少部隊,將這兩段視頻錄像,當成了激勵士兵訓練的最佳教材。
那個孤獨前行的背影,那個步伐堅毅的背影,那個揮汗如雨的背影,成爲了所有人心中的偶像。
中午一點半,葉初九邁着已經酸到麻木的雙腿,邁進了金陵軍區特種大隊的駐地。
“敬禮!”
“啪啪啪啪啪啪……”
迎接葉初九的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一聲響徹天地的長嘯,一陣整齊有序的敬禮。
葉初九看着那穿着一條紅褲衩站在人羣最前面的張牧武,有氣無力地問道:“到了……訓練地了嗎?”
“往前,往前就是!”張牧武神情激動地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訓練場。
葉初九點了點頭,搖搖欲墜的繼續朝前晃着。
他每一次的搖擺,都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他每一次的搖晃,都有人想要上前相扶。
最終,葉初九的身體倒了下去,倒在了那訓練場地上。
呈大字形躺在訓練場地邊緣的葉初九,讓所有人都是心生不安。
“張牧武,我次奧你姥姥的,你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給老子水!”當這聲歇斯底里地破罵聲從葉初九的嘴中傳出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喜極而泣的笑容,如同他們打了一場大勝仗一樣。
“轟隆隆……”
一道旱天雷突然由東向西滾去,緊接着,烏如潑墨的雲彩便是滾滾而至。
“咔咔……”
“嘩啦……”
天上的雨水,如同倒黃豆一般,噼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葉初九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享受着老天爺給他的恩賜。
其他的官兵,像葉初九一樣,全部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只不過他們並不是在享受雨水帶來的清爽,而是出於對葉初九的尊重,他不動,他們也不敢妄動。
“好一個鐵血教官!”
“好一個華夏軍魂。”
“如有幸與他結交,死而無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