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定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沉默,身爲劉國定的學生,他們身上其實多多少少也帶有一種特殊的光環,原因無他,劉國定教出的學生裡,有幾個實在是太出色,其中一位甚至是當今排名前幾的核心人物,而另外還有一位國家級大員和好幾位部級大員,所以拜在劉國定的門牆下,他們等於也是間接的和那幾人有了那麼一層學長學弟的關係,儘管這層關係不見得就會有什麼用,但對於從政的人來說,這種關係有時候又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眼下劉國定對他們提的要求,聽在陳興耳裡,另有一番感悟。
“青萱,文明,你們還不向學長學姐們敬酒。”劉國定笑道。
徐青萱和蔣文明兩人聞言,這時候也纔回過神來,忙端起酒向在場的人敬酒,一旁的劉國定笑呵呵的說着,“今天這頓飯要說沒別的目的,也不盡然,青萱和文明,還有陳興你們幾個是我最後帶的一批學生,陳興你已經參加工作就不提了,青萱和文明現在正在找工作,你們這些學長學姐對這兩個學弟學妹能幫的就幫,當然,我這麼說可不是要你們走後門還是幹嘛,真要那樣做,老頭子我第一個看不過去,而是希望你們大家在彼此不違背原則,不違背良心的情況下,能夠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我希望我的學生們能夠互助互愛,這也是我對我帶出來的學生的一貫要求。”
“老師這話說的中聽,我也表個態,只要不是違反規定和原則的事,青萱和文明你們有啥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範國賢微微笑道,說着話,還頗有深意的看了陳興一眼。
陳興注意到範國賢的眼神,心裡頭微微一怔,這範國賢難道認識他不成?不只是範國賢,陳興還注意到那位沒怎麼說話,始終表現得很文靜的蔣涵涵,也經常將目光投到他這裡來。
一頓飯吃到了九點多,劉國定難得和學生們聚在一起,談興很高,九點多的時候,在其小孫女的提醒下,才依依不捨的回去。
衆人一起將劉國定送上車,這才各自散去,彼此之間也都互留了電話。
至於今晚的飯局,更像是劉國定對其執教生涯的一個告別,沒有特別隆重的宴席,更沒有特意請什麼重量級的人物,只是隨意請幾個有空能夠出席的學生一起過來聊一聊,吃頓飯,這就是劉國定,獲得榮譽無數但又低調得過分的國內有數的真正權威經濟學家之一。
而讓陳興哭笑不得的是他這個走‘後門’成爲劉國定學生的人,反倒是成了劉國定的關門弟子。
時間過得很快,傳統的農曆新年過後,新一年的時間紛沓而至,這一年,陳興難得的過了一個相對安靜的新年,調到紀檢系統的他,沒有了那麼多應酬和人情往來,也就顯得十分輕鬆,而因爲陳興在三月份要去參加黨校的中青班學習,在農曆新年來臨之前,陳興手頭的工作其實就已經開始在慢慢移交,不出意外,學習完後的他,不會再回到紀檢系統。
手頭的工作少了,新年也就過得十分輕鬆,除了在除夕之夜和幾個常聯繫的老朋友和老部下互相發了拜年短信後,陳興就十分悠閒的呆在家裡和家人團聚着,享受着這難得的闔家歡樂,從給周明方當秘書開始在仕途上發跡後,陳興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能在家裡好好的過上一個春節了,每次在家裡呆的時間都十分短暫,來去匆匆。
沒給太多的人發拜年短信,但陳興收到的拜年電話和短信卻依舊不少,而其中來自望山市的幾條拜年短信卻是讓陳興感慨萬千,離開望山,他心裡是不甘心的,但秘書和司機先後出問題,陳興知道自己也負有一些責任,再加上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了他不得不走的局面。
離開望山,陳興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自己,那就是‘敗走麥城’,心裡有千般不甘和遺憾。
儘管陳興也很想再回去,但他知道這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更何況曾經擔任望山市委書記的他,再回去,組織上要如何任命他?毫無疑問,上面是不可能幹那種自打耳光的事,這也註定了陳興若想再回望山,只能以別的身份,而身在紀檢系統時,曾經給陳興提供了很好的機會,如果能以巡視組的一員殺回望山,那無疑是再完美的事,但事實卻又不是能以他意志爲轉移的,在南州和望山都先後工作過的他,出於避嫌原則,參加巡視組時,不能到南海省去。
林思語也給陳興發了一條拜年短信,陳興對這個來到市委辦公廳實習的小女生依然有挺深的印象,儘管黃江華後來的案子裡似乎隱有牽涉到林思語,但陳興並不想去懷疑這個看起來單純的花季少女,只不過對方的短信,陳興也沒回。
有一段時間,望山市的人和事就像電影畫面一樣,一幕幕的在陳興腦海裡閃過,陳興想到了很多,有遺憾的事,有未完成心願的不甘,有對於背後那一幫黑手的憤怒,但現在的他,卻是隻能作爲看客。
時間進入三月份時,陳興便進入了黨校學習,這是爲期近一年的脫產學習,能進入黨校的這個中青班,也意味着陳興將有可能提拔,因爲這個中青班又被稱爲省部級幹部後備班,但凡是能進入裡面學習的,日後大都被提拔了。
陳興不知道下一站到哪,在黨校的學習時間很長,他現在去想這個問題也毫無意義。
進入黨校學習,陳興也還沒正式的脫離紀檢系統,偶爾的請假,陳興依然要回單位看看,因爲他手頭的工作也還沒徹底交接完。
黨校學習的日子相對輕鬆,這也讓陳興每天晚上都能抽空到劉國定那裡學習,從去年8月份回京到現在,陳興難得的能保持每週按固定時間到劉國定那裡去,這半年多以來,陳興有關經濟方面的理論知識同樣提升很快。
六月份,隨着徐青萱和蔣文明完成碩士學業,陳興就將是劉國定剩下的最後一個學生了,這也讓陳興頗爲唏噓。
這一天,星期二,陳興在接到寧德巖的電話後,從黨校趕回了單位,不知道寧德巖找他什麼事的他,接到電話後就匆忙的請假過來。
“來了,坐。”寧德巖的辦公室,陳興在寧德巖的示意下,走到沙發坐下。
“寧書記,不知道您找我回來?”陳興疑惑的看着寧德巖,以他對寧德巖的瞭解,對方沒事也不會找他。
“咱們在望山市的一個調查組遇到了點困難,我在想你不是在望山工作過嗎,想讓你過去一趟,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寧德巖說道。
寧德巖的話幾乎是讓陳興險些從沙發上就彈了起來,竟然有調查小組到望山去了?
毫無疑問,陳興對此一點都不知情,而聽寧德巖的口氣,很顯然,這個調查小組到望山的時間只怕不是一兩天了。
悄然看了寧德巖一眼,陳興暗自心驚,在這裡頭呆的時間也不短了,到現在他才發現很多事情其實像他這樣在系統內也算是中高層的幹部依然都矇在鼓裡,特別是哪些調查小組去了哪個地方,這些信息保密得尤爲嚴格。
“寧書記,我在望山工作過,去望山的話,怕是不太合適吧。”陳興遲疑了一下說道,嘴上如此說,陳興心裡卻是已經千百個願意,去望山,他比誰都希望回去。
“沒啥不合適的,又不是讓你去加入調查組,只是讓你去看下能不能提供什麼幫助,再說你現在還在黨校學習,也不可能長時間走開,去幾天,看看能不能幫忙,不能的話也得儘早回黨校學習。”寧德巖道。
“寧書記,那黨校那邊請假的事?”
“放心,我會幫你請假幾天。”
“那好,我遵從領導的吩咐。”
陳興聽到寧德巖如此說,立刻就點頭應道,臉上不動聲色的他,心思早已飛到了望山,那個讓他不甘而又忿恨的地方。
黨校這邊由寧德巖出面去給陳興請假,在和寧德巖談完話的第二天,陳興就簡單收拾了幾件行李,再次踏上了南海的土地。
因爲望山沒有機場,陳興也只能先坐飛機到省城南州,再從南州前往望山。
南海省十二個地市,望山是經濟最落後的地方,這座佔着全省近六分之一疆域的地級市,地域面積是全省最大,經濟卻是全省最落後。
陳興當初到望山,曾想幹一番事業,也想好好在望山紮根下去,希望能改變這座城市的貧窮落後面貌,但現實並沒有給他施展抱負的時間,如果說當初離開南州多少帶着些遺憾,畢竟他在南州有很多新政纔剛剛實施,正是施展抱負的時候,但卻被臨危受命,前往望山,所以他離開南州雖說有些許遺憾,但心情卻還算好,因爲在望山,他是臨危受命而被委以重任,所以也沒啥不甘的。
而且在望山,還更能施展拳腳,因爲這座落後的城市更適合他施展抱負,所以當初到望山的時候,他是躊躇滿志,但最後卻被現實狠狠的打擊了一下,滿懷不甘的離開,所以陳興內心深處一直都積壓着一股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