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最近南州官場相繼落馬了重量級官員,而這些都是陳興來南州後才發生的,如今的陳興急需爲自己的形象作出一些彌補,當然,最主要的是陳興不想表現得太過剛硬,過剛易折,眼下的局面,他需要適度的改變之前的一些策略。
打發走了秘書,沙元寶的電話湊巧就打了進來,陳興頗爲愉悅的接起了電話,言語也顯得隨意,“沙董事長,這兩天的考察有沒有什麼收穫?我可是代表廣大南州市民迫切的希望你這尊財神爺撒點錢投資。”
“陳市長這麼說,以後我要是沒打算投資的話,都不敢來南州了。”沙元寶在電話裡和陳興說笑着,通過這次拉了個投資考察團過來,他和陳興的關係也算是有了一些突破性的進展單獨出面邀請陳興,沙元寶心裡也有了底,所以他沒再通過黃明來和陳興聯繫,直接向陳興發出了邀請,“陳市長,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坐坐?”
“沙董事長邀請,我就算有再重要的應酬也得推掉不是。”陳興笑道,答應了下來。
“別,陳市長您要是有其他重要應酬那就先去,咱倆之間沒必要那麼客氣了,可千萬別耽誤了陳市長的要緊事。”沙元寶笑哈哈的說着,言語之間又不動聲色的將自己和陳興的關係拉近了一點。
“沒什麼事,沙董事長,那咱們就晚上見了。”陳興笑了笑,他也想跟沙元寶說下華生製藥的事,想來沙元寶跟華生製藥的老總應該也有交情,現在華生製藥看中了星華縣的中草藥資源,有了在星華縣投資的意向,那陳興就得想辦法促使華生製藥將投資意向的‘意向’兩字去掉,將投資真正的落實下來,星華縣的經濟落後,每年吸引外來投資的資金額在全市排名墊底,陳興也是希望星華縣能有所發展。
對陳興這個市長而言,全市一盤棋,沙元寶帶來的海城市投資考察團不一定非得在市區投資,只要投資範圍是在南州市,陳興都樂於見到,像星華縣這樣的落後縣能多爭取一些投資的話,陳興更爲高興。
坐下一會,秘書黃江華再次走了進來,“市長,星華縣縣長徐慶年,還有縣政法委書記陳國敏兩人過來要見您。”
“哦?”陳興若有所思的擡頭,這兩人大老遠的跑過來,陳興略一琢磨,一下子就猜到是什麼事,想來是那叫什麼董銳明的案子已經有了進展,想起這事,陳興眼裡閃過一絲寒光,現在的年輕人也當真是無法無天了,在派出所裡就敢勾結警察給人女性下迷藥,幸好這事碰到的是他身邊的人,要是換成其他人,恐怕真的糟了惡行了。
“讓他們進來。”陳興朝黃江華點着頭,順道往門口望了一眼,冷不丁的見到成容江的身影也出現在門口,陳興一愣,隨即改口,“等下先讓成檢察長進來。”
黃江華跟着往門口望去,見是成容江,領了吩咐就往門外走去,成容江這個檢察長是副廳級,黃江華對陳興先見成容江並不奇怪,不過也有一點,黃江華知道成容江過來怕也不是什麼小事,跟在陳興身邊,他也知曉陳興和市委那位的鬥爭,目前是借檢察院在隔空打力,也不知道檢察院扛不扛得住,成容江真實的態度又是什麼,他也爲領導暗暗擔心,現在和陳興是榮辱一體的他自然也希望陳興能和市委那位在鬥爭中不落下風,陳興權威越甚,他這個當秘書的,肯定也是水漲船高。
已經走到門口的成容江見陳興的辦公室外還等着兩人,看樣子也是要見陳興,成容江也沒心思去看兩人是誰,瞧見陳興辦公室門沒關,成容江正想象徵性的敲下門就進去,正好碰到黃江華出來,黃江華也是給了成容江一個燦爛的笑臉,“成檢察長,陳市長請您先進去。”說完,又朝徐慶年和陳國敏歉意的笑笑,他們兩人雖然先來,但還得再等等,領導想先見誰是領導說了算。
“容江同志來了,坐坐。”陳興很是熱情的站了起來,親自邀請着成容江坐下。
“陳市長客氣了。”成容江無奈的笑了一下,在市委和市政府,儼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待遇,葛建明將他晾了幾分鐘,讓他站着聽訓,而陳興這邊,則是一張如沐春風的笑臉在歡迎他,兩相對比起來,委實是天差地別,但此刻,成容江卻高興不起來,特別是看到陳興笑得這麼燦爛,成容江愣是想到了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陳興留意到成容江的神色,暗暗蹙眉,臉上仍是帶着笑容,“容江同志,凌肅的案子有什麼進展了,我看你過來,應該也是爲了這事吧。”
“陳市長火眼金睛,什麼事都瞞不過您。”成容江恭維了陳興一句,臉上生硬的擠出一絲笑容,因爲來之前的路上已經想過要如何跟陳興說這事,此時陳興先提起,成容江也沒再半分遲疑,“陳市長,凌肅的案子,我建議停下來,不知陳市長您意下如何?”
“停下來?”陳興怔了一下,盯着成容江看着,臉上的笑容先是僵住,而後又慢慢恢復,笑着看了成容江一眼,道,“容江同志怎麼會突然有這建議,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我有個屁想法。”成容江在心裡哀嘆了一聲,他如今是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只盼着陳興別再逼他查凌肅了,人家後面的人,他也惹不起。
“陳市長,我是認爲凌肅的案子還值得商榷,也許我們該給自己的同志多一些機會,畢竟培養一名幹部也不容易,幹部犯點錯,只要及時改正,也該再給一次機會。”成容江一臉正色的說道,他這話多少有點言不由衷,畢竟是被葛建明‘高壓’下說的。
“嘿,容江同志什麼時候對違法違紀的幹部這麼寬容了。”陳興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成容江,他可不信這是成容江的真心話。
“我們國家培養一名幹部不容易,我是想着能挽救一名是一名,一味的嚴查不見得就是最好的辦法,適當的懷柔也許效果更好。”成容江嘴角微微流露出一絲苦澀之意,這番話,其實能代表他內心的一部分想法,長期做檢查工作,成容江的眼光自然不會像普通老百姓那樣,覺得對貪官就要抓抓抓,見一個抓一個。
要知道,貪官是永遠抓不完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抓’就能解決問題,若不從體制的制度根源上去解決問題,這貪官就跟碩鼠一樣,越抓越多,不過,此刻成容江說出這番話的背景是在被葛建明‘威逼’後說出來的,所以成容江的心情顯得有些頹廢。
“容江同志,你這檢察長倒是越當越有菩薩心腸了。”陳興對成容江的話並不着惱,他不知道成容江剛從市委出來,但想來成容江的態度發生轉變總歸會有一個原因,這原因其實也不難猜,南州市的高層裡面,能給成容江施壓的也就那麼幾個,而查凌肅,直接觸動的是葛建明的利益,不難想象,成容江肯定是受到了市委那邊的施壓。
“哎,我這個檢察長就跟坐在火山口上。”成容江瞥了陳興一眼,眼裡多少有些詫異,他能聽出來,陳興剛纔那話似乎沒有對他有什麼不滿,這讓成容江稍稍鬆口氣,這位年輕的市長總算是沒像葛建明那樣霸道,不過一碼歸一碼,成容江對陳興還是沒啥好的觀感,這事就是由陳興挑起的,要是陳興沒讓他去查凌肅,也不會有現在的這堆麻煩事。
“檢察長這職位,本來就沒那麼好當,容江同志你說是不是?”陳興笑了笑。
“陳市長這話真的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成容江難得的對陳興的話做出一副深以爲然的認同姿態,他自個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有着比別人更深的體會,想幹出一點成績吧,卻容易得罪人,一個不小心,檢察長也就當到頭了,想要把位置坐久坐穩,那最好的辦法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碌碌無爲反而是明哲保身之舉。
許是聽出了陳興話裡的深意,成容江說完話,片刻的停頓後,又道,“陳市長,有關凌肅的案子,我看還是先停一停吧,不知道陳興您意下如何。”
“容江同志,你纔是檢察長,不是我是檢察長,我也就是隻能對你們檢察院的工作提下建議,你要是覺得不該查的話,我還能逼着你查不成。”陳興似笑非笑,“倒是不知那封舉報信的內容,你們檢查院查證的結果如何?是不是都是屬實?”
“還沒一一去查證,前面已經調查的,確實屬實。”成容江回答着陳興的話,心裡端的是無奈不已,他是檢察長沒錯,從理論上說的話,一府兩院還平級呢,檢察院法院和政府是平行關係,不受政府管轄,但問題的實質是法檢的級別要比政府低半級,而且法檢沒有財政**權,受制於政府,他這個檢察長能直接拒絕陳興這個市長?陳興自個也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擱給成容江聽來,除了嗤之以鼻外,又怎麼敢當真,他內心深處倒真想不給陳興面子,**行使自己檢察長職權來着,但關鍵是沒法那麼幹。
“既然屬實,就算是還沒全部去查證,我想光憑已經確認的那些,就足夠凌肅去坐牢了,這已經不是什麼治病救人的問題了,而是關乎到黨紀國法的威嚴了,容江同志覺得呢?”陳興看着成容江,並沒擺出一副逼人的姿態,但他就要看成容又會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