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頭也在旁邊暗暗稱奇:這個小細娘倒是頗有氣度,說話談吐不錯,是個能出入廳堂的女人。
張賁也是斜着掃了夏真一眼:這小娘們兒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媽的,坑蒙拐騙到我阿公頭上了。老頭子也是的,還高興的要死。
“阿公,大哥人呢?”張賁問道。
張老三道:“明天到。你快點帶人家去洗洗弄弄,早點睡覺,明天有的是事情要忙。聽到沒有?”
張賁笑道:“這兩個女人不會虧待自己的,放心吧。”
老頭子嘬了一口酒,然後將夏真送的那瓶黃酒打開,裡面就是一隻碧藍碧藍的瓷瓶子,五年小花雕,也是好黃酒。
打開瓶口,聞了聞:“喲,還真是花雕酒,招牌也買對了,就是要這隻。”
張三賢指着牌子道:“紹興的黃酒幾十種,放開來賣還能喝個熱身子的,就只有三隻,這個,就是其中之一。小細娘,眼力不錯。”
他講的是土話,夏真也是聽不懂,只是瞧着張老三的目光和善高興,立刻打蛇隨棍上,用輕快的語氣說道:“我爺爺他也是喜歡喝這個,當年打仗那會兒,老戰友經常請他喝,也就成習慣了。”
夏真掃了大廳周圍一眼,看到的是[***]的畫像,兩邊是十大元帥和十大將軍的大幅畫,這年月,什麼人家才掛這個貼這個?
再一看,這羣老頭子雖然人老頭光,可這身子骨絕對硬朗,張俊纔剛才小跑出來又小跑進來,跟沒事兒一樣的,這身子骨,如果不是老兵出身,又怎麼可能?
所以,她話茬子一轉,立馬點到了重點上。
張賁在一旁臉皮抽搐:這小娘皮還真是會動腦筋,老頭子保不準就要被哄的團團轉。
可不是?
“哎呀,小姑娘你家裡頭也有人是打過仗的?”張老三驚訝道。
“我爺爺也是半輩子的老兵了。”夏真笑呵呵地說道。
就看她現在這份笑容燦爛,掩映生姿的模樣,你就根本想不到半年前還是個和別人飈飛車,玩拳賽的小太妹,更加想不到喝妞開口閉口就咱咱咱……張賁活像被塞了一把蒼蠅在嘴裡,那感覺鬱悶到了極點,幾個老頭子都是笑呵呵地在那裡講着當年鬧革命的事情,夏真也是熟絡,門兒清地講着幾大戰役,還頭頭是道,宛若親臨戰場一線。
把幾個老頭唬住了。
張老三連連點頭,笑眯眯地說道:“天氣冷,早點洗洗睡了,樓上有空調,叫小賁幫你開,幫你開……”
老東西這輩子就沒對幾個人這樣好過。
張賁幾乎吐血,由依來這裡的時候,老傢伙也沒這麼熱情,沒想到夏真真這個敗家小娘們兒一張嘴皮子還真他孃的利索。
老傢伙們美滋滋地在那裡溫酒話往事,大有重新回到揮斥方遒千軍萬馬的年代,激情燃燒,怎麼都燃燒不盡麼?
張三賢被夏真一通吹捧下來,儼然全中國沒有他張老三,這抗曰就完成不了,全國就解放不了的架勢,讓他給沒的,連連罷手:“不能這麼說,不能這麼說……”
不能這麼說你笑什麼啊,你美什麼啊!
張賁將大包小包扔在隔間裡,卻看到幾個小崽子在那裡玩二八,凳子上放着一堆塊塊錢,最大的五塊,其餘都是硬幣。
張賁掃了一眼,有個小崽子拿起兩隻牌,儼然賭神一般地湊到眼珠子跟前,也不管冷的鼻涕往下淌,在那裡慢慢地捻開牌,然後哈哈大笑:“娘個逼的,老子我又贏啦!”
將房門輕輕帶攏,張賁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細棺材的,哪裡學來的名堂,也知道賭鈔票了!”
幾個小崽子一擡頭,看到是張賁,立刻稱呼都出來了:“小阿大!小阿叔!”
“讓老頭子們看到了,當心吃皮榔頭。”
張賁瞪着眼睛,然後將東西放好,又抽了一個大禮包,裡面裝的都是果凍牛肉乾還有糖果,拆開後,道:“自己拿着吃,聲音小點,放假了也不要老是瘋。”
幾個小崽子本來還噤若寒蟬,張賁在這一帶威懾力不亞於張三賢,可以說,張家小老虎扔到街道上去,那真是周處過街,沒人敢響。
這名聲聽上去不好,其實念他好的人還是有的,那些小混混都不敢在這邊鎮子上廝混,張賁和他們說的就是見一次敲竹槓打一次,第二次看到打斷腿。
就這個兇名,逞能的不是沒有,當年有個不服氣的,叫了八十幾個人,被張賁帶着三個人就全部擺平了。
朝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和他頂,你橫,橫的過不要命的麼?
把門帶攏後,張賁帶着兩個女人就上了樓,張賁老孃聽見兒子回來,也趕緊手在圍裙上搓着,臉上高興卻是不掩飾,說道:“你也是的,回來了就早點說一聲,冷不冷,要不要燒好熱水洗澡?”
“她們兩個就樓上洗吧,我拎一桶煤氣上去。”
張賁指了指夏真和海倫,又道:“又是輪船又是飛機火車汽車,比較累,她們先休息吧。”
馮慶華點點頭,笑道:“去吧去吧。”
張賁從外牆拎了一桶送來不久的煤氣瓶,就朝着樓上去了。
樓上的客房用的是煤氣熱水器,八升的老牌子,偶爾張賁也是用這裡的衛生間洗澡。
這前庭的三上三下還是很寬敞的,由依的房間門關着,上面貼着一個龍貓多多羅的牌子,空白處寫着侯由依專用五個字。
“侯由依是誰?”夏真抓住張賁胳膊問道。
“我妹妹。”
張賁將煤氣瓶裝上,打開之後,開始放熱水。
夏真跟着追問:“毛,你騙人。你姓張,她姓侯,怎麼會是妹妹。”
張賁笑道:“不是妹妹,是小娘子,總好了吧。神經。”
夏真不依不饒:“哈呀,你承認了吧。是不是以前的初戀情人,你們還在牀上滾過?”
張賁白了她一眼:“你想象力可真夠豐富的。她就是我妹妹,我一個最好朋友的親妹妹。她哥哥遇上了海難,就再也沒有回來,所以她一直把我當做她的哥哥來看待,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深入。”
小娘們兒撅着嘴:“我纔不信,都住家裡了,還有專門的房間,不行,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睡這個房間。”
“我爲什麼要睡這個房間啊?”張賁守着浴缸,等水放滿。
夏真嘿嘿一笑,嫵媚地看着他:“因爲我也睡過去唄。”
“滾!不能縱慾過度。”張賁正色道。
夏真叉着腰,柳眉倒豎,英姿颯爽:“你就承認了吧。其實你壓根兒就沒喜歡我,只是因爲覺得失了身,就湊活應付我的,是不是?”
“你這娘們兒怎麼這麼沒頭腦?!”張賁瞪了她一眼,夏真穿着羽絨服,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烏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額他,好會兒,突然一把抱住張賁,啃了他一口道:“我就是沒頭腦,就是就是就是!反正我已經到你家了,我不走了!”
這娘們兒撒潑也不看地方!
張賁一巴掌拍她屁股上,夏真揉着屁股,站直了瞪大眼珠子看着他:“很痛的好不好?”
“你就讓開點吧!早點洗澡早點睡覺,你哪來那麼多氣力折騰。”白了她一眼,將頂上的百葉窗打開,通風換氣,然後就出去拿了一條幹毛巾,遞給她:“喏,全新的,裡面櫃子裡有新的香皂香波,隨你用。”
夏真衝他吐着舌頭,然後又飛快地脫着羽絨服,在裡頭哼着歌兒,竟然是頗爲快活。
外面海倫有些侷促,她知道,她終於到了中國,這個中國猛男的家裡。
她有點緊張。
“輕鬆點,這裡非常非常安全。”張賁說道。
開了空調,打到了三十度,然後又打開電視,說道:“邊上有碟片,你可以自己放着看,如果覺得無聊,上會兒網吧。”
隨便看了一會兒侏羅紀公園,屋子外頭到處都是禮花和鞭炮的聲音,這個光景放焰火,也是差不多。
其實回來的時候,農村到處都在放焰火了。
一般來說,都是吃開了晚飯就開始放。一直要到天明都未必有人停下。
海倫感覺自己就是從一個世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中國給她的感覺,很奇特。
她和張賁他們一路南方沿海到了長江邊上,畫面給她的感覺很新奇。
彷彿跨越了一個很大很大的世界。
這裡不是歐洲小國林立的感覺,而是另外一種感覺,大。非常的大。
這裡很安全。
海倫心中暗暗說道。
等到夏真洗好出來的時候,正要叫海倫,卻被張賁阻止,努了努嘴,這洋妞竟然是睡着了。
“身心俱疲,算了,就讓她睡吧。”
張賁說道。
於是和夏真兩人,將海倫抱到了房間中,裡頭空調也開着,有點陳舊的氣味,但是很乾淨,看得出來,張賁老孃很會收做。
將外面衣服脫掉,將海倫放在牀上,給她蓋上了被子,兩人才出了房間。
夏真嘿嘿一笑,抱住張賁:“一起睡一起睡!”
“你能不能正經點,整天弄的跟小流氓似的。”
張賁瞪着她。
夏真卻是無所謂,頭髮還是有點溼,用乾毛巾胡亂地擦着,穿着一身棉質內衣,坐在沙發上,喝着熱開水,整個人斜坐在沙發上,看着張賁,盈盈惺惺,一雙眼睛水潤潤地,讓張賁很是無語。
“哼,你跟不跟我睡!”夏真指着張賁,手指頭勾了勾,下巴尖揚着,那叫一個得意。
“爲什麼非要和你睡啊?”張賁不解。
“生米煮成熟飯,讓咱爺爺咱媽認可咱唄。”夏真衝着張賁眨着雙眼,一副楚楚可憐的架勢。
張賁幾乎吐血,這女人沒救了。
張賁懶得理她,也是自己洗澡去了,爬上牀躺着的時候,好一會兒,房門被打開,然後咵噠一聲被鎖上,夏真哈哈一笑,就跳了上來。
“死開點!”
張賁扯過一條被子,傻妞笑眯眯道:“大官人好大的脾氣,來嘛……”
“老子今天雞雞痛,這樣總行了吧!”
“……”
第二天小年夜,一早就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老遠更是炮仗連連,二十四炮仗兩版一放,那動靜,能把魂兒都給震出來,到了明天,那更是一番震動,這年月,誰家不要弄個萬聲震天雷,弄個禮花彈什麼的?
前些年市政斧放焰火,大五百萬的東西在那裡放,那場面,真是火爆異常。
張賁早就爬了起來,天空中已經是鵝毛大雪的飄,場地上早就被他點了兩串鞭炮,四面鄰里更是炮仗聲連連,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火藥的香味,讓張賁很是舒服。
“馬上就要過年了。”哈了一口氣,張賁笑了起來。
原本以爲今年難過,卻沒想到,斗轉星移,竟然有此變數,也實屬不易,家中老小,也就只有一個父親張耀祖不知道音訊,說起來,也是有些唏噓。
周圍的小崽子們都是手裡捏着單管的小煙花在那裡朝天放着,有些傢伙則是一串長長的鞭炮,點着了就是扯起來飛快地跑,攥在手裡讓人嚇個半死,爹媽都是在那裡咆哮。
這空氣中的快活氣氛,又是濃重了許多。
雪地上都是腳印,一個早起,張賁就鏟了一些雪,堆了個雪人,紮了個胡蘿蔔,又想道:熊貓那個傢伙,不知道過的怎麼樣。
中海的奔騰世紀馬場一處專用馬廄裡打着空調,一匹神色倨傲的高頭大馬瞥了一眼馬槽裡的精料,然後不屑地腦袋一歪,不吃了。
“去給它拿二斤胡蘿蔔!”工頭咬牙切齒地對手下說道。
然後心中恨恨然道:這什麼破馬,嘴真他媽的叼!
“點炮仗點炮仗!小賁,來來來,你來點,你來點。”
張老三拿出來一版八根的炮仗,張賁捏在手裡,打火機點燃之後,嘭的一聲,炮仗躥了出去,火焰朝下噴了老長的一條,隨後在天空中啪的一聲炸響。
“好!一炮兩響,黃金萬兩!”張老三在那裡唱諾大喊,周圍的各家都是放着大炮仗,也都是一炮兩響。
“好!一炮兩響,黃金萬兩!”
這聲兒,一聲聲地傳來,喜氣熱鬧,夾雜着風雪,卻是讓人個個眉開眼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