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嶺省人民醫院,神經科主任辦公室,劉文書主任看着牆上燈光下腦部影像圖,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省委書記的公子啊,這件事該怎麼開口呢?
腦部ct做了,磁共振顯像也做了,檢測的結果無一不顯示黃昌宇顱內長了腫瘤。
看着劉文書眉頭緊皺,神色凝重,推門進來的韓海萍、黃香怡還有黃昌宇心頭不禁猛地一沉。韓海萍更是擔心緊張得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劉主任,檢查結果怎麼樣?”
“這……”劉文書聞言神色爲難地看向黃昌宇,他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可以當着黃昌宇的面說。
“劉主任,這是我的病情,我有知情權,你只管說好了。”黃昌宇見劉文書神色爲難地看向自己,一顆心瞬間不爭氣地劇烈跳動了起來,手下意識地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角,儘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而不至於驚慌失措。
腦癌啊,又有幾個人能坦然面對,更別說黃昌宇今年才二十四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
“劉主任,昌宇說的對,他有知情權,你只管說吧,我們有心理準備。”黃香怡也是一名醫生,雖然每年她都會親眼目睹很多病人得了重症撒手離去,時間長了也漸漸變得習以爲常,但今天這件事卻涉及到自家的侄子,黃香怡說話時雖然一再想讓自己顯得冷靜,但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腦癌,身爲一名心血管主任醫生,她比黃昌宇和韓海萍更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大腦,那是人體最複雜的位置,哪怕醫學發達到今日這等程度,大腦對於醫學仍然是個無比複雜的迷。打開頭顱,誰也不敢肯定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
劉文書沒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韓海萍。
她是黃昌宇的母親,也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劉文書也必需詢問和尊重她的意見。
“你只管說吧劉主任。”韓海萍深吸一口氣,說道,但她的十指已經緊緊扣進了肉裡。
黃昌宇是她的小兒子,也是她最寵愛的兒子,她不敢想象如果他得了腦癌,她應該怎麼辦?現在她只能寄希望從劉文書口裡能蹦出檢查結果良好之類的話,雖然這種可能性現在看來很小,但沒能從劉文書口裡親耳聽到,她總不死心,總是存着一分僥倖。
“檢查結果經幾個專家會診討論,初步判定爲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劉文書見韓海萍也這樣說,只好也深吸一口氣,聲音沉重地說道。
什麼多形性,什麼膠質母細胞,韓海萍聽不懂,但她卻聽得懂最後一個字“瘤”意味着什麼,一聽到劉文書醫生嘴中蹦出“瘤”字,韓海萍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再也沒辦法保持冷靜,道:“劉主任,你確信沒看錯嗎?我兒子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會得腦瘤呢?”
說着韓海萍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黃昌宇雖然從剛纔劉文書的表情已經猜到結果恐怕不是很好,但聽到“瘤”這個字整個人也一下子傻住了。
他很難接受自己竟然真得了腦瘤!以前聽到什麼“腫瘤”“癌症”什麼的,總感覺離自己很遙遠,可沒想到今天自己卻成了這種病的主人。
“劉、劉主任,你們真確診是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嗎?”黃香怡也徹底被劉文書醫生口中說出來的診斷結果給嚇住了,整個人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但身爲醫生她沒有像韓海萍一樣糾結與黃昌海有沒有得腦瘤,她知道黃昌宇身爲省委書記的兒子,醫院若沒有經過多方面驗證,是萬萬不敢冒然說黃昌宇得了腦瘤的。現在黃香怡只寄希望在腦瘤類型上,醫生出現誤診。
黃香怡是醫生,她知道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又稱惡性星形細胞瘤,是侵襲最強,分化最差的膠質瘤,這種瘤體生長很快,分佈複雜,從發病到就診一般也就三四個月,而且就算動手術也根本無法根治,是屬於最難處理的高度惡性腫瘤,術後生存期只有六個月到一年。
“經我們腦神經科多位專家會診,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劉文書神色沉重地回道。
“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這種腫瘤很嚴重?”流淚中的韓海萍聽到黃香怡和劉文書的對話,心裡頭涌起更強烈的不祥感覺,忍着心裡頭的恐懼,再度顫着聲音問道。
劉文書聞言將諮詢的目光投向黃香怡,他見韓海萍情緒激動,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回答這個問題。
黃香怡沒有給劉文書主任醫生任何提示,而是落着眼淚抱了韓海萍一下,然後鬆手又走到還在努力剋制着自己,儘量表現出男子漢勇氣和堅強的侄子面前,緊緊抱着他,道:“孩子,你要堅強!我現在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姑姑,我會的!”黃昌宇緊緊握了握拳頭,但一顆心卻已經沉到了無底深淵。
他很清楚姑姑的身份,她是一名醫生,如果這種腫瘤容易治癒的話,她肯定不會表現出這般絕望的表情。
韓海萍心情同樣沉到了無底深淵,但見兒子握緊拳頭的堅強樣子,心裡雖然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但還是強忍住了淚水,反倒顯出幾分冷靜來,走過去緊緊抓着兒子的手寬慰道:“孩子,不會有事的,你爸爸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安排最好的腦外科醫生。”
“嗯。”黃昌宇握着母親冰冷而發顫的手,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他擔心自己的身體,他更擔心一旦自己走後,他的母親卻又如何堅強地生活下去。
黃香怡沒有在辦公室裡打電話,而是走出辦公室後纔給她哥哥黃培浩打電話。
“香怡有什麼事情嗎?我現在正忙。”電話接起後,裡面傳來大哥黃培浩的聲音。
聽到大哥黃培浩的聲音,剛纔強裝堅強的黃香怡終於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
“香怡,你哭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快告訴我!”黃培浩聽到電話裡傳來妹妹的哭聲,饒是他身爲一個省的省委書記,身繫着數千萬老百姓的安穩生活,一時間也是慌了省,一種濃濃不祥的預感襲上了心頭。
“昌宇,昌宇他得了惡性腦瘤。你最好現在就來一趟省人民醫院。”黃香怡擦了擦眼淚,哭着聲音道。
“什麼?好我馬上趕過去,你們都別急,會沒事的。”黃培浩聞言驚得差點連電話都沒能拿穩,但很快他還是強行鎮定地寬慰道,只是兩行老淚卻早已經忍不住悄然流了下來。
他妹妹是醫生,能讓他妹妹慌神到哭了,黃培浩又豈會不知道,這一劫恐怕他兒子是闖不過去了。
當黃培浩趕到醫院時,黃香怡三人還在主任辦公室。
看到丈夫趕來,首先忍不住哭起來的卻是韓海萍,她一下子便撲到了丈夫的懷中哭了起來。剛纔在她的追問下,劉文書醫生已經一五一十地解釋了什麼叫多形性膠質母細胞瘤,以及這種病的嚴重性。
換句話說,基本上已經判了黃昌宇的死刑,現在剩下的只是治還是不治,還有能活多長時間的問題。
黃培浩默默無聲地拍拍妻子的肩膀,然後鬆開她的肩膀,走到兒子的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
“爸!我沒事。”黃昌宇看着父親似乎一下子變得衰老了許多的臉孔,強忍着淚水道。
“會沒事的。”黃培浩再次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然後纔看向劉文書主任醫生道:“劉醫生麻煩你把黃昌宇的病情跟我說一下。”
“好的,黃書記。”劉文書急忙挺直了腰桿,滿嘴苦澀地說道。
身爲省人民醫院的腦神經科主任,劉文書除了熱衷醫學,他同樣熱衷金錢和仕途前程。換成以前,他自然是巴不得有機會跟黃書記面對面說話,最好給他留下良好的印象,那樣說不定哪天他就有可能當上醫院的副院長甚至院長。可今天卻實在不是個合適的日子,誰會對一個給他兒子判死刑的醫生留下好印象呢?
或者這一輩子,黃書記都不想再見到他劉文書吧!
聽完劉文書的話之後,黃培浩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出聲,好一會兒才道:“劉主任你有煙嗎?”
爲了身子的緣故,黃培浩已經戒菸很多年了,但今天他卻突然想抽一根。
“有,有。”劉主任急忙從抽屜裡拿出一條也不知道誰送給他的軟中華,從裡面拆出一包,又急忙從裡面抽出一根遞給黃培浩,然後幫他點上煙。
黃培浩默默無聲地抽着煙,一直抽到煙火燙到了手,他才如失了魂的人一樣,回過魂來。
“劉醫生能借你辦公室用一下嗎?我想單獨跟我家人談幾句。”回過神來的黃培浩說道。
“好的,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情黃書記叫我一聲就行。”劉文書急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出門時還把門給輕輕關上。
“孩子,有時候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要去經歷一些你不想經歷的事情。劉醫生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你有什麼打算?不管你有什麼打算,我們都尊重你。”黃培浩沉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無法形容的悲痛。
“我想請夏老師幫我看一看!”黃昌宇看着父親,許久才艱難地說道。
雖然希望很渺茫,但夏老師現在已經是黃昌宇的唯一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