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貴挾着掃帚,拎着皮包晃出了西寧辦,他要找個地方安靜地坐一會兒,捋清腦袋裡琢磨一宿的想法。“爲了子明不至於太爲難,解鈴還須繫鈴人,我鬧出的‘事故’必須由我承擔。”他推開路旁一家羊雜碎店鑽了進去。
汪素雲系着藍底白碎花圍裙提着一袋垃圾走出廚房,來到林家別墅大院西北角的一個垃圾存放點,將手中的塑料袋拋了過去,拍了拍手上粘着的蒜皮準備回屋繼續做晚餐,頭不經意向院門口瞅了一眼,一般這時候安綵鳳要駕着她的紅旗車準時進門了,可今天沒有,院外有一個揹着掃帚的中年男人在來回徘徊,頭時而低下,時而向周圍看看,象是在等什麼人,又象有什麼心事兒。
“這人怎麼在院門口直溜還不走了?”保姆汪素雲,站在別墅門裡,翹腳向外看着,心裡不免有些起疑,更有些緊張。“這人不會是想偷東西吧?看他那東張西望,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樣子,一定不是個好人。這可怎麼辦,我院門沒關,等夫人和先生回來呢,萬一,這傢伙闖進來,我和小姐也抵擋不住啊。”想到這裡她立即插好別墅的門,扭頭跑上二樓。“小姐,你看院門外那個男的怎麼圍着咱家直轉啊?”
林梅芝此時正靠在牀上,臉上蓋着一層厚厚的黃瓜片,兩隻漂亮的眼睛也被罩在其中。她聽到汪素雲急促的腳步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汪姨?”身體依然不動。
“小姐,我發現咱家院門口有一個男人在走來走去,眼睛還直往院裡瞟,一看就不像個好人。最讓人奇怪的是他揹着一把掃帚,拎個黑色的皮包在院門口轉來轉去。會不會是精神病啊,正常人哪有這樣打扮的?”汪素雲站在牀邊,看着一臉黃瓜片的林家大小姐。
“是嗎?讓我看看。”林梅芝一挺身坐了起來,臉上的美容瓜片掉在身上和牀上,她將眼睛周圍的黃瓜片扒拉掉,登上拖鞋向窗戶走來。“呵呵——怎麼會是他,這傢伙在搞什麼鬼?”透過玻璃,看到院門外一把掃帚插在董大明白的後背上,在晃來晃去,豎起的掃帚頭向一隻公雞冠子,時左時右的擺着。
“哦!小姐你認識他?這人可真有意思,背把破掃帚在咱家門口晃來晃去,他想幹什麼啊?”汪素雲很詫異,她不明白林家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怎麼會認識這樣一個“瘋子”。她見林梅芝沒有說話,又問了一句。“小姐,我要不要把他讓進來,總在咱家門口晃,看着就彆扭。或者乾脆,我讓他離開。”
“別管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林梅芝瞧了幾眼,重新坐到牀上,拿起碗裡的黃瓜片繼續做她的植物面膜。
“這我就放心了,這人可真有意思,瘋瘋癲癲地揹着掃帚這是唱得那出啊?只要不是壞人就好。”汪素雲向樓下瞟了一眼,看到一輛紅旗車駛進院子,後面還跟着一輛黑色寶馬。“小姐,先生和夫人回來了。”她快速走出林梅芝的房間,向別墅大門跑去。因爲,門還插着呢。
董大明白在林家別墅院子外面不停探着脖子向裡看,院裡收拾得非常乾淨,別墅的門緊緊關着,沒有人進出,他看了一下表已是午後4:30分了。“現在差不多應當都回來了吧?”他伸了一個懶腰渾身充滿了熱量。“那碗羊雜碎還真沒白吃,裡邊紅紅的辣子還真過癮。否則,本人也不能如此扛凍。”他發現路上的行人都以一種異樣的目光在看他,有的甚至指指點點,更可惡的是居然有幾個西北婆娘說他是精神病。“媽的,老子要是精神病,你們就是神經病,你們懂個屁?老子這是在完成一項使命‘負荊請罪’你們明白嗎?”他斜着眼睛吐了一口,兩輛豪車從身邊竄過,進了林家大院,也驚出他一腦門汗。“乖乖,這車也太快了。”
安綵鳳和林國濤前後腳走進客廳,看着站在一旁的保姆問了一句。“小芝回來了嗎?晚上給我煲個湯,這幾天胃口不好,沒有食慾。”安綵鳳將外衣脫下,準備去衛生間洗手。
“夫人,小姐上午就回來了,在自己房間敷面膜呢。你找她,我給你去叫。”汪素雲接過安綵鳳的衣服掛在衣架上。“夫人,你想喝什麼湯,我馬上去做。”
“西紅柿蔬菜湯,多放些金針菇、小青菜、蛋皮——”安綵鳳分咐着保姆,突然聽到門鈴響了。“汪啊,去看看誰來了。”她幾步進了衛生間。
“林董事長,您好。”董福貴身後揹着一把掃帚,腰裡纏着幾道塑料繩深深地向林國濤鞠了一躬,那掃帚頭幾乎觸到林國濤的脖子上。
“你是?”林國濤向後退了一步,他對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人有些想不起來了。
“哦!這不是唐氏的什麼主任嗎?那天跟許子明一起來的。怎麼,今天這是唱得那出啊?”安綵鳳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拿着毛巾在擦手,而那雙眼睛卻極不友好。“小汪,你怎麼什麼人都讓進來?”
董大明白的臉瞬間像捱了一掌似的,紅了起來,他咬着牙根,臉上露着笑。“伯母,今天我是專程登門向您和林伯父‘負荊請罪’的。那天,我說了些不應該說的話,還請您和伯父原諒。”他轉向那張冷冰冰的臉又是一躬,低下頭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
“哦!想起來了,你是唐氏的董主任吧,快請屋裡坐,這是幹什麼?”林國濤夾了一眼老伴,示意她少說難聽的話。“汪啊,快去給董先生沏杯茶。主任,走我們到屋裡坐。”他拉着董大明白一起走進客廳。
“謝謝林伯父給我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我先把這東西拿下來。“董福貴取下身上的掃帚和塑料繩,放在沙發的一邊,看了一眼餘怒未消的安綵鳳。“伯母您也坐。”
“董主任別客氣,這是在我家,有什麼話你直說,我洗耳恭聽。”安綵鳳甩掉毛巾坐在董大明白和老伴的對面,那張臉特別的難看,語氣也特別尖刻。
董福貴起身再次向林國濤和安綵鳳鞠躬,表情莊重而嚴肅。“伯父、伯母都是我的嘴沒有把門的惹你們二老生氣了,還連累子明兄弟,讓他受傷了,這一切責任都在我身上,我不應當胡說八道。其實,伯父、伯母,我說的全是真話,沒有一句假話。我們許總真的結婚了還有個可愛的小兒子。我之所以說這些,就是覺得當時伯母你沒有看起我們,用話在嘲諷我們兄弟三人。我特別生氣,心想幹嘛啊,我們大老遠地從天津跑到西寧來看你們,你們不但不領情,還諷刺挖苦我們。”
林國濤和安綵鳳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將汪素雲送過來的茶水放在董福貴的面前,一支菸也遞了過去。
“謝謝伯父。”董大明白接過煙,掏出打火機伸到林國濤的面前。“我真不知道,我幾句話會將伯母氣成那樣?我現在才知道,子明和林小姐互相喜歡,還懷了孩子,這事兒才聽子明說,我一點都不知道。要是事先知道了,打死我也不會說那話,讓二位老人家不痛快。”他點燃嘴裡的煙,一臉的真誠地看着安綵鳳,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很難鬥,那銳利的目光似乎證明她在逐字逐句品味着自己的話。
“哦!是許子明讓你來的吧?這小子可真不厚道,自己犯了錯兒,讓哥們出來頂包。我就那麼不相信,你會才知道他和小芝的事兒,你們不是好哥們嗎?他對你也保密,不可能吧?我雖然是內科主任,平時休息的時間少,但‘負荊請罪’的典故我還清楚,你不要用這些虛僞的東西來搪塞許子明的‘罪惡’我是決不會放過他。我們家小芝不能白受欺負,他必須付出代價。呸!什麼東西,一個有婦之夫,不顧羞恥,還敢登我家的門?是不是欺負我林家沒人了?”安綵鳳手指着董大明白,臉色再次青了。
“伯母,你消消氣,有話慢慢說。我這次來子明不知道,我們真的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好兄弟,但我們都是相對讀力的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至於,子明不想說的,我決不會問,再好的兄弟也要有距離,就像林小姐與您和伯父一樣,她有的話不也沒跟你們二老說嗎?”董福貴彈了下手上的菸灰,柔中帶剛的回了一句。“我記得,子明結婚的時候,林小姐沒去天津,是馬大姐代勞的,她說林總出國了,還有了男朋友,這個情況您知道嗎?”
“有這事兒,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林國濤象發現了個重大秘密看了老伴一眼。“董主任,你接着說。”
董大明白夾了一口茶繼續道:“伯父、伯母,誰家出了這種事兒都夠生氣窩心的,從你們這裡回去,我也問子明瞭,他和林總的情況與你們想的不一樣。您知道,林總讓唐豆欺負了以後是子明給她多方面的幫助,當時許總已經有女朋友,林總是知道的。他們之所以能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是林總一時忘情的承諾,即使她懷孕有了孩子也不讓許總負責。也就是這句承諾纔有了今天這樣結果。我在想,林總不是有男朋友了嗎?那她肚裡的孩子也未必是許子明的,也許是一場誤會?不管怎樣,家醜不可外揚,這事兒傳出去,對雙方的臉面都不好看。”
“哦!我家小芝絕不會做這種承諾,她沒有那麼笨更不傻。”安綵鳳雖然嘴很硬但心裡卻沒有底,她清楚女兒的脾氣。“自從讓唐豆欺負以後,她的情緒在一段時間裡是有些低落了,可是沒用多久便好了,問她的原因,只扔出二個字‘股份’再也問不出別的東西。要不是這個董主任,還真不知道女兒有這些秘密。”她不覺感到很震驚,同時也覺得姓董的話很刺耳。“這小子,那是來‘負荊請罪’的,分明是將一切責任都推在梅芝身上,想洗白許子明,要不是他這個小子,我女兒怎麼會懷孕呢?”她的臉色有些緩解,而頭卻搖得厲害,完全不相信董大明白的話。
“呵呵——伯母也許我說的話您不信。不過,沒關係,您有時間可以找林總聊聊,做爲子明的好哥們,我相信他同樣也相信林總。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了什麼不會不清楚,更不會推卸責任,這事兒也不是不能解決地。如果,這事確實存在的話。”董福貴看一眼臉非常不自然的林家老倆口,站起身。“伯父、伯母,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原諒我,我是真誠的希望林總好,希望她快樂、幸福,有個好歸宿。”他拿起一旁的掃帚和塑料繩,拎起長茶几上的皮包走了出去。
“哎!老林,你說這個董主任是什麼意思?他有賠禮道歉的態度嗎?分明是來指責我們的,就是沒好意思說,我們養的女兒不值錢,跟許子明睡了,懷了人家的孩子還是自己的責任,這都是什麼啊,有他這麼說話的?”安綵鳳將手中的茶杯墩在了茶几上,水濺了一手。
“冷靜些綵鳳,胡說八道的吵什麼啊?”林國濤將一臉怒氣的老伴拉進臥室,將門關上。“我到不認爲董主任是來跟我挑釁的。你也不好好想想,他那天如果不順口說出了實話,咱倆不還矇在鼓裡?小芝說他有男朋友了,一讓許子明來,她就往後推,都推了多長時間了?我們要謝謝董主任纔對,他讓我及時發現女兒的秘密,趁現在還來得急,孩子還沒生呢。否則,你哭去吧,給你弄個孩子出來,還嫁得出去嗎?”
“哦,老林你還真信董什麼說的話?我怎麼就不相信小芝會做這種蠢事?明明知道許子明有女朋友了,她還去招惹他,這不是有病嗎?還與那個許子明有什麼承諾,有了孩子也不讓他負責,這事兒能是真的?”安綵鳳心裡像吃了幾個蒼蠅,實在太彆扭了。
“唉!綵鳳你以爲女兒沒病嗎?要是她真的清醒就不會做這些讓人貽笑大方的傻事兒,你還別想不開,既然董主任能大張旗鼓的上門‘負荊請罪’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他從哪來的底氣。你不知道,剛纔有個地縫我都想鑽進去,我林國濤什麼時候丟過這樣的臉,什麼時候讓我如些難堪。這都願誰?還不願咱那不不爭氣的姑娘。”林國濤將巴掌狠狠打在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