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猜錯,姜羽離開岐門之時,就是岐門消亡之時。
棋子用過一次,盡了應盡的命數,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憐嗎?
可恨嗎?
密室裡的人,朝着重重的牆壁狠狠打出一拳。
如果早知……
但又無法早知……
教他如今該如何做?
要是不推演,不知道這些事,然後不明不白的死去,是否更好些,可那樣似乎又不會甘心的吧。還是把這件事守在自己心裡,只是自己一人知道,是否更好些,可那樣似乎對岐門所有僅存的人不公平吧。
求饒?
那也是於事無補!
還是同歸於盡,把姜羽這個能左右天意大勢的唯一一人殺了?
可那樣又圖個什麼,圖個痛快不冤嗎?
那樣子做,對姜羽又何嘗不殘忍。那樣子做,根本上也是沒有意義的。死了一個姜羽,還會有下一個姜羽,直到所謂的大勢得以平定。
唉!
密室裡傳來一陣重重的嘆息。
任岐門如何反抗,也不可能反抗得了!
唯有接受,唯有接受這個骯髒的事實了啊!
何爲天意,何爲大勢,他不清楚,他只爲岐門這些惘然的人感到悲痛欲絕。整整六七百年,數千條人命,竟然一出生就註定是一個小棋子罷了。
怎的如此可悲!
罷了!
罷了啊!
不求了,不求了。求來作甚,只會徒增心哀!
待到時日,一同死去,就讓他一個人獨自知曉這些事情吧,總好過大家都悲哀致死!
他問岐承古,‘如果永生永世都在岐門這樣過日子,你會如何想?’
‘怎麼可能會永生永世都待在這裡?’
他說,‘我是問你如何想,這種日復日年復年,不知所謂的枯燥生活。岐門的所有人又是如何想的。我知道,肯定有些人已經守不住心了,不然上一回那幾個長老的子女怎會偷偷跑出世俗?’
‘其實,’岐承古頓了頓,‘所有人都不清楚究竟先人還是岐門犯了什麼錯,以至於岐門一代一代人都得在這座山裡待到老死。幾百年,每天除了種草藥種藥果,僅僅是爲了鑽研重塑修爲這一個,究竟是爲了什麼?如今鑽研出來了,也派上用場了,可爲什麼還是連山下那道門都不被允許跨出,爲何岐門要遭這些罪呢。’
‘父親,難道您也不清楚嗎?’
岐承古帶着些哀求的語氣,他希望密室裡的人能告訴他。他知道的,父親肯定知道了些什麼了。不然,今日的談話怎會越說越悲涼!
密室裡,沉默着。
岐承古撲通跪下,‘父親,您就告訴我吧。氣門所有人都有權利知道真相的,說到底,他們多無辜。一出生,就得償還古老的舊債。就算幾百年前岐門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但是這麼多年,也該足夠了吧。這般年年月月,和囚牢有什麼區別,還不如死了更得解脫。’
密室裡喃喃說,‘的確,如果真這樣,還不如死了更好些。反正人已經等到,事情已然完了,還留下賴活着有什麼意思。及不上籠裡的金絲雀,慘過圈子裡的狗!’
裡邊傳來幾聲冷笑,再到悲哀。
‘父親,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岐承古迫切的追問。
‘你相信有神仙嗎?’
密室裡忽然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父親,您,’岐承古擡起頭,看向裡邊,回答,‘定規矩那些人是有看似神仙的手段,可這世間,肯定不會有神仙,亙古未有。’
裡邊再度沉默,然後傳來一聲自嘲的笑聲。
的確,不是神仙,可勝神仙!
佈局布到幾百年後,這種能力,神仙都沒有,幕後巨手卻有啊!
此等能力,註定岐門沒必要做無謂的抵抗。
又聽聞,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也是其樂無窮。
可,那得在自身有大能的情況下才能鬥爭。幕後巨手怕是一個手指輕彈,就能湮滅了岐門。鬥爭來作甚,在溫水中死去,更好!
‘承古,很多事情,知道的太透徹,未必是件好事。你與我,包括岐門,都是很卑微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我能告訴你的是,這是一個驚天大局,大到你無法理解,大到你無法接受,大到你心驚膽寒,大到你悲痛欲絕。其實,正如你所說的,這般日月,倒不如死了更解脫。可悲的是,竟然幾百年來都沒有人有這種念頭。或許是都在期待能夠重見天日那天吧。不過不要緊,那天,很快就會來了。’
岐承古不明所以,追問,‘父親,什麼大局?還有那天,究竟是哪天?是重見天日那天,還是,還是,您說的是,解脫那天!’
裡面回答,‘到時候,你會知道的。如果不知道,那更好!在那位姜公子離開岐門之前,都安分待着就好了。那些草藥和藥果,也無需栽種了,勞累了幾百年,也該歇歇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岐承古豈能猜不到。他詫異,驚覺,‘父親,您的意思是……’
‘朝看晨曦,晚看夕陽,平平淡淡。這種心似清水的生活,倒也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吧!’
岐承古不敢再猜測,只想確切的從父親口中得知,他再次哀求,‘父親,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您又何妨不說明白。’
‘話都已經說明,再挑明,沒意義。尚有挺長一段日子,以你的縝密心思,又何嘗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