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本是個聰明的人,一個聰明人又怎會冒着生命危險去演一出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戲?答案可以有很多。
小六救過刀子,雖然刀子心理有些缺陷,但顯然絕不會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便將他殺害,當然這只是小六的第一個理由。
小六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而他對刀子的心裡拿捏的也十分的準確,所以他的計劃纔會如此近乎完美的進行,而對刀子的瞭解則是他在這裡的第二個理由。
小刀並不是個冷靜的人,至少比起韓錐來說要急躁上許多,而當小刀在親眼目睹了韓錐的死亡之後,在他的身上除了絕望之外有的只會是濃郁的復仇之炎,一旦一個人被仇恨矇蔽住雙眼時,又還怎能看清眼前殘留的蛛絲馬跡?這便是小六的第三個理由。
有了這樣的三個理由小六自然可以十分放心的讓刀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此刻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點燃小刀必殺南俊的復仇之心。
“他們說了什麼!”
果不出小六所料,刀子就像是尋見了一絲光亮的飛蛾,已然漸漸的隨着他佈下的劇本翩翩起舞。
小六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然而正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孩子,卻將這足以令任何演員都爲之黯然的演技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當時有些醉了……隔着一道門……所以也聽不太清楚……”小六瞄着那把握着刀已然有些顫抖的手臂,滿是驚恐的說道。
“說!”近乎瘋狂的吼聲至刀子的口中發出的瞬間,小六的喉管上也清晰的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血痕。
“刀哥……求求你……冷靜點……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快說!”小刀當然沒有冷靜,一個滿心都已爲復仇所遮蔽的人又怎會還有理智可言?
小六隻有說,帶着那一抹混淆不安、驚恐、畏懼、絕望的神情,顫抖的說道:“錢……我聽到他們在爲錢爭吵……”
似乎是察覺到了小六眼中絕望的哀求,小刀顫抖的將緊貼在小六喉管處的刀刃向外挪了挪。
而小六頓時也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全身癱軟差點跌倒在地,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才滿是感激的看向了小刀。
“我當然會有些好奇,只不過就當我準備繼續聽下去的時候,韓哥也拉門走了出來,雖然我想要問,不過韓哥當時表情可怕的嚇人,所以我也只有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的走回房間。”
小六不待刀子發話,換了口氣,趕忙接道:“就在韓哥走後,南俊和葉子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依舊喝酒談心,而我也只有陪着,不過他們的酒量實在太好,所以我還是醉了,只不過就在我醉了以後,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好像有人一直在問我一些問題。”
“那不是夢!”小刀冷冷的吐出了這幾個字,他在南俊的身邊並不算短,所以他自然不會不瞭解葉子這個人,而在聽完小六這幾句話之後,他也對小六所說的愈發的深信不疑。
“欸~”小六頓時一聲驚呼,卻還沒有來得及詢問便被小刀冷冷的打斷。
“接下來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
小六此刻的表情十分的奇怪,就像一隻被魚鷹鉤住的魚、一隻被毒蛇壞繞的青蛙般,滿臉的恐懼與絕望。
小刀並沒有瞎,所以他此刻儼然已從小六那恐懼的神色之中尋到了答案。
“說!”
咆哮着吐出這個字的同時,小刀也再一次將手中的利刃緊緊的貼在了小六的喉管上。
然而小六卻並沒有驚恐,只因他此刻的表情已似身處那深深的恐懼與絕望之中,而他也沒有對小刀的衝動與憤怒而感到怨恨,或許也只有他才清楚,小刀此刻有多麼的絕望、多麼的痛苦。
“是他們殺了韓哥。”
在小六說出滿是絕望的吐出這句話的同時,小刀也頓時全身緊繃,如同一道寒風中閃爍不定的火焰般抖動着。
憤怒、絕望、憎惡、仇恨,小刀此刻的神情清晰的告知了小六,此刻的他究竟有多麼的令人恐懼。
“那天晚上我們在喝酒,當然韓哥也在,看他們閒聊時的愉快的表情,我本人爲中午的爭執只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可……可是……”
“可是什麼,說!”
淡淡的血絲在冰冷的刀刃顫抖中緩緩流下,而小六也只得昂起頭來,滿目驚恐之色的接着說道:“可就在我已快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們也走了……”
“走了?!”
“是,當初我是這麼認爲……可……可就在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的功夫裡……卻正好看到幾個穿着黑衣服的人來勢洶洶的走上了樓。”
“我……我當時覺得苗頭有些不對……就躲在了樓梯的轉角里……好一會的功夫……才見那幾個黑衣人急匆匆的走了回來……”
小六吸了口氣,哽咽着街道:“這時我纔看清……那幾個黑衣人裡面……居然有兩個是早該走了的南俊和葉子……就在我想站起來打個招呼的時候……忽然發現南俊正在拿着一塊紅手帕不停的擦手……”
小六此時再也止不住眼中那些滿盈的淚水,無聲的哭了出來,而小刀在聽完這一切之後則如同一個篩子般的顫抖了起來。
“說下去!”
冰冷的刀鋒再一次緊逼的同時,小六也只得帶着那些無助的淚水,悲痛的說道:“後來我才發現……紅的不是手帕……是染在南俊手上的血……而在他們走後我才知道……流血的不是南俊……而是……而是……”
小六並沒有再說下去,而小刀也並沒有再逼他繼續說下去,任誰都不會去逼迫一個孩子說一些不願去說的話。
然而小刀卻是個例外,他的瞳孔是血一般的色澤,他的嘴角在顫抖之中溢出一絲淡淡的血絲,他此刻的表情看來就像一個七竅流血的惡鬼般猙獰,或許此刻他已不能在算作一個人,還是一件工具,一件只爲了復仇而存在的工具。
“刀哥……對不起……”好一會小六方纔止住那些不停滴落的淚水,痛不欲生的向小刀看去,“對不起……我什麼都沒能替韓哥做……對不起……”
小刀持刀的手在瞬間緊繃,冰冷的刀刃也隨之無情的刺入了小六的皮膚,他絕難去原諒這個軟弱無能的少年,若是他當初肯站出來,若是他當初肯報警,南俊又怎麼大搖大擺的脫離?
然而小刀卻又沒有理由遷怒與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樣的少年總會爲恐懼所支配,這樣的少年總會迷惘的逃避恐懼,而也正是這份少年特有的懦弱,纔給了他親手復仇的機會,纔給了他站在這裡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