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有兩面,一面鋒利,一面平鈍。
而有兩面的不單是刀,還有這個世界,以及這個世界涵括的萬千事物。
這是個沒有絕對可言的世界,不論是希望、絕望、幸福、不幸亦或對於享受着、唾棄着這些的人。
但疑惑也因此而來,究竟是萬物都有兩面,還是僅僅只是因爲人眼中這兩面性的世界?
墨簡是個少年,正如他的名字,他是個簡單的人,然而在這個簡單的少年身上,卻又擁有着最爲複雜的感情,至少此刻他便已在這些激流般澎湃的思緒之中迷失。
李天鷹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墨簡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他沒有說並不是因爲他沒有看出那些微笑之中隱藏的異樣,而是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異樣。
笑容,每個人都必然而然的笑過,或微笑、大笑、苦笑、冷笑、譏笑,然而卻不知是否有人曾注意到,每個人都有隻屬於其自己的笑容,就像一個人的容貌、聲音一樣,這個世界並沒有完全相同的笑容。
墨簡的微笑之所以隱藏着異樣,只因那本不是他的笑容,或者說,在他笑的時候,李天鷹已無法在他的微笑之中尋到任何一丁點與墨簡相關訊息。
他不是墨簡,至少那個笑的十分異樣的人,並不是李天鷹所熟知的墨簡。
他是誰?所以李天鷹纔會有此一問,而他也十分清楚的明白,他必須去問這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然而當他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他便已開始後悔,只因他已讀懂了那個詭譎的微笑,只因那本是不當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微笑,只因那是南俊的微笑。
但一個人特有的笑容出現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時,豈非是件詭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若是李天鷹相信鬼神一說,或許他會認爲是南俊的靈魂憑依在了墨簡的身上。
但可惜的是,他並不信鬼神,即便就算他相信,也決計不會相信南俊會憑依與墨簡的身上。
所以,他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種,他絕不願知曉的那一種。
一個人之所以會是一個人而不是兩個人或是一羣人,只因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只能擁有一種人格。
正如同南俊只能是南俊,墨簡也只能是墨簡,但他卻變了,變成了一個不是墨簡也不是南俊的人。
李天鷹雖然並沒有對心理學有過多的深入,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墨簡很危險,他就像一個玩火的稻草人,隨時都會有**崩壞的可能。
但他又該怎麼做,或者說他能爲墨簡做什麼,他並沒有答案,只因他明白,此時此刻能夠拯救墨簡的就只有墨簡自己而已。
所以他不得不去希望,不得不去懷揣着那些絕望迫切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夢終有盡頭,一場夢通常都不會太過漫長,但倘若人生便如一夢,又該如何期待?
清晨,李天鷹起的很早,只因這一夜他都與那些無法釋懷的擔心與絕望中度過。
然而當他開啓房門,渾噩的步出之際,他也再一次看到了那猶如噩夢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墨簡正在看他,帶着那顯得異常詭異的笑容,仿似早就在等着他一般看向他。
李天鷹的心一下便沉入了谷底,那一絲伴隨着旭日初起的希望也頓時灰飛煙滅。
“早。”
李天鷹瞳孔緊縮的看着那張陌生的笑臉,看着那個坐於沙發之上不知是誰的男子,或是因爲那副詭異的笑容,就連他的聲音聽來也變得十分的陌生。
“你是誰。”
墨簡緩緩的揚起脣角,笑道:“你看不出?”
“我看不出。”李天鷹緊繃着牙關,冷冷說道:“我認識的墨簡絕不是這樣的僞物!”
“僞物?”墨簡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想必你昨夜沒有睡好。”
李天鷹確實沒有睡好,一個人倘若有了心事又怎能安眠?
“你不是南俊,南俊已經死了!”
“所以呢?”墨簡依舊在笑,然而他那柔和的脣間間卻已浮現出一絲僵硬。
“墨簡只能是墨簡,決不可能變成南俊,也決不能將變成既不是南俊也不是墨簡的怪物!”
“怪物?”墨簡的臉上已沒有了笑容,不論是誰被說做一個怪物,都不會是一件好笑的事。
而這也正是李天鷹的目的,他要的就是墨簡憤怒,或許也唯有憤怒纔可以將墨簡扭曲的自我找回。
但李天鷹的希望卻在下一瞬間化爲了絕望,只因墨簡在笑,正展露着那比之前更爲柔和的微笑靜靜的看着他。
“你要說的只有這些?”
墨簡說完便懶散的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當這一幕落在李天鷹的眼中時,他的心也再一次沉了下去。
墨簡本不是個懶散的人,而在與他相處這些日子裡,李天鷹也清楚的知道墨簡併沒有伸懶腰的習性。
“你究竟還要玩多久,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搞壞才甘心,難道你認爲南哥會願意看到這樣的你?!”
墨簡不在意的揚了揚脣角,道:“你該去睡一會,如果你照鏡子,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臉色很難看。”
墨簡併沒有等李天鷹的回答,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也昂首大步的從李天鷹的眼前走了出去。
李天鷹面色鐵青的看着大步向門外走去的墨簡,冷冷說道:“你去哪?”
墨簡停下腳步,扭頭一笑道:“見一個人。”
“學校怎麼……”
“那不重要。”不給李天鷹說話的機會,墨簡說完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李天鷹怔怔的看着那扇半啓的房門,怔怔的聽着那愈發模糊的腳步聲,他那堅毅的面容之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濃郁的憂色。
一個像墨簡這樣理智、冷靜的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究竟意味着什麼,李天鷹甚至已失去了那份想象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