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起的寒風捲起一陣陣令人龜縮的冷冽呼嘯而來。
寒風之中,冷清的街道旁,墨簡依牆而立,不知在想些什麼出神的看着那遙遠似畫中光景一般的旭日,直至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你一定要去?”
墨簡併沒有收回投向上方的視線,即便不用去看,他也可以聽出這是葉子的聲音。
“是。”
葉子緩緩的呵出一股白氣,重重的抵在了牆上,看向那遙遠畫境般的天空,“不知道她會怎樣。”
墨簡看了眼身邊的葉子,說道:“你在擔心?”
葉子面色凝重的望着天際,道:“我不能不擔心,畢竟她……”
“所以我一定要去。”墨簡緩緩的點了根菸,深深的吸了口,笑道:“就像你對南哥所作的承諾,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她壞掉。”
“你……”
“吶,葉哥,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天堂?”
葉子怔怔的看着慵懶的看着天際的墨簡,此刻他竟彷彿像是穿越了時間、空間般,回到了那片早已消逝的歲月,看見了那個業已遠去的慵懶少年。
“你相信嗎?”葉子緩緩的收回了那有些模糊的視線,似乎想要搜尋什麼般,再次看向了遙遠的天際。
墨簡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即便它並不存在,但有些時候卻依舊會讓人忍不住願意相信。”
墨簡說完便站直了身軀,拋掉手中還有大半的香菸,接着說道:“她差不多該到了,我該走了。”
“小墨。”
墨簡應聲停下了腳步,微微一笑,“什麼?”
葉子怔怔的看着墨簡那有些異樣的笑容,極其罕見的嘆了口氣,“不要和自己過不去,畢竟這不是你的錯。”
“我很好。”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墨簡便轉過身去,大步的想着冷靜的街道中走去。
葉子靜靜的看着那道愈來愈遠的身影,半響方纔重重的吐了口氣,喃喃道:“堅強的活下去,千萬不要把自己搞壞。”
……………………
車站,或是因小鎮人口稀薄且過於偏遠的關係,又或是因這些使人龜縮的嚴寒,小鎮的車站竟與空蕩的街道一般冷靜。
這卻也方便了墨簡,至少墨簡一眼便從那寥寥走出的人流之中尋到了南佳佳。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美經得起時間的消磨,那便是她的美。
墨簡靜靜的看着那道愈發接近的倩影,綻放與他嘴角的笑意也漸漸的僵硬。
“你回來了。”
當墨簡來到她的眼前時,她也看向了他,而當她看到墨簡時,她那絕美的面容中卻並沒有浮現那些理所應當的憤怒與憎惡。
墨簡怔怔的看着她那悽美面容,怔怔的看着她那雙空洞的眼眸,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了一抹濃郁的痛苦。
“我來接你。”
墨簡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拉住了她的手,那本是隻柔軟而令人迷戀的手,但卻不知爲何此刻卻透着徹骨的冰涼。
她本當憤怒的掙脫,憤怒的大叫並且怒罵,然而她卻如同一個扯線木偶般甚至連一絲的表情都沒有流露。
“我帶你去見他。”
墨簡那柔和的笑容終究還是從那張落寞的面容中褪去,他生硬的別過頭去,緊握着那隻愈發冰冷的柔荑,大步的向前走去。
路,並不是太長,或是那些由她掌心傳來的麻木,又或是因她的沉默,纔會令墨簡有了一種一生般漫長的錯覺。
路,終有盡頭,即便仿似一個世紀般的漫長,但墨簡最終還是將她帶回了那個他們所熟悉的地方。
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問,而他最終也什麼都沒有說,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一隻沉穩的手已放在了他的肩。
葉子不知何時已在他的眼前,而在他的身旁還有一羣人,一羣安靜的如同雕像的人。
靈堂,就在二樓,就設在南俊的房間內。
這並不是他的家,卻遠比他的家更像家,至少他喜歡這裡遠勝過那個冷清的家。
他就躺在牀上,躺在擺佈環繞的房間內唯一的牀上,彷彿身陷之夢掛着那一絲柔和的笑意。
她在看他,沒有言語沒有哭泣,就像是時間定格了一般靜靜的看着他。
沉默最終被低泣聲打破,如同一潭死水般寧靜的人羣之中不知何時盪漾起了一絲悲痛的漣漪。
墨簡在看,如同她一般目色空洞的看着他,他本該說些什麼,卻不知爲何久久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李天鷹他們並沒有去學校,就在墨簡領着南佳佳回來的不久之後,他們也來了。
他們來這裡當然並不是爲了找墨簡,而僅僅是爲了見南俊,僅僅是作爲南俊的朋友,來見他最後的一面。
悲傷就像是一種色彩,即便是在不合時宜的明媚的陽光下,卻依舊將整個房間填滿了濃郁的灰色。
死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無可挽回的悲痛,然而對於南俊來說,又是不是這樣,若真的是這樣,他又爲何會含笑離去?
或許對於他來說,死並不是一段絕望的尾聲,僅僅只是必然而然的到來。
他並沒有交代後事,或許是因爲他並沒有想過,或許是因他來不及去交代,又或許這隻因他對葉子的信任。
葉子從沒有令他失望,不論是南俊生前還是死後,他沒有遵守常例替將南俊火葬,而是選擇了土葬。
這或許也只因他了解南俊,更瞭解南俊有多麼深愛着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