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富強神采飛揚,彷彿陳清揚已經淪爲階下囚了一般,一副囂張之極略帶挑釁的眼神,然而他的囂張與挑釁換來的僅僅只是陳清揚的不屑和古井不波。論心計,論城府,崔枯秋恐怕比在座所有人加一起都要深沉地多。崔枯秋穿的不是頂級名牌,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同樣即便是連他的官銜也是如此。雖然是常委之一,但是卻徘徊在下游階段,並非是崔枯秋沒有能力,或者說成是沒有強硬的後臺,只是他自內心地不想要出風頭罷了。一個懂得內斂,懂得韜光養晦的人,一旦時機成熟的時候必然會一步登天,而當衆人還昏昏欲睡不知所以然的時候,此人已然有着呼風喚雨的能耐。而那時,無疑所有的悔恨與後悔都是多餘的了!
就在樑富強準備打電話向銀行索要轉賬憑證的時候,崔枯秋突然一把摁住了樑富強的右手微笑着說道:“別急嘛,有些事情未必是大家所想象的那麼糟糕。陳廳長是一個識大體的人,懂得在什麼場合做哪些事情。這些我都是看在眼的!這麼說吧,陳老弟,我是真心想要結識你這個朋友,和老羅也想着在背後推你一把。你也清楚現在省裡的領導班子已經到了老化,甚至腐朽的程度,改朝換代也近在咫尺。我希望下屆省委換屆的時候,至少在委員行列能有你一席之地。我的意思你明白否?”
陳清揚甚是受寵地點了點頭,笑道:“這個我陳清揚當然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很感謝兩位的提拔。既然是朋友,那我們就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嘛,有什麼需要相互扶持和幫助的地方只管言說就是!能幫的,小弟一定幫到底!”
崔枯秋嗯了一聲,“事實上,也是在幫你自己嘛!陳老弟,五千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這筆錢即便放在一個部級領導身上也是個天數字。說實話,你的胃口和魄力倒是讓我佩服得緊吶!”
陳清揚臉色一寒,不悅地說:“崔秘書長,雖然您官職比我大,威望比我高,但我還是要說,我真的未曾接受過這五千萬!我自問並非是一個廉潔的人,但是這種黑錢我還是不屑去拿的。當然,在審訊樑富強之前,你們可以隨便查的嘛!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句話放在我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陳老弟,不要生氣嘛!我並沒有責難你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訴你,五千萬完全夠你花一輩子,甚至夠你花下輩子了!有了這筆錢你完全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何不給他人留一條後路呢?樑富強這個案子定性爲涉黑還是比較恰當的,希望陳老弟能充分考慮下彼此的利益。我可以確保,從今日起沒有人會再追究這五千萬的去向!你看如何?”
崔枯秋此時的意思,陳清揚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無非就是想要說,五千萬你貪了也就貪了,沒有人會再提意見,或者說上一個不字。但是你必須要放樑富強一條活路。可以說,崔枯秋爲了拉攏陳清揚確實是下了血本,並且是天大的血本,但是面對如此誘惑,陳清揚卻只是哈哈一笑而過。
“樑富強這個案子我是可以考慮適度放寬政策的,但是並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我不缺錢,也不需要接受這麼一大筆天數字。如果真是我拿了這筆錢,我也不會傻呵呵地將樑富強親自給捉拿回來了。查吧,認認真真地查,看看到底這筆錢有沒有真正轉賬,又究竟轉到了什麼地方!”
崔枯秋即便涵養再好,面對陳清揚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也是忍受不住心頭的怒火,當下重重一哼,呵斥道:“陳清揚,如果你真想要鬧個魚死破,我就奉陪到底!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使得你一個窮學生能混到今天!”
說話間崔枯秋掏出手機親自撥通了一串號碼,將樑富強的賬號報出後,對方隨即給與明確答覆,這張卡確實在下午的時候有過一筆五千萬元的轉賬。面對這個答案,崔枯秋笑了,完全是陰冷而又戲謔的笑容:“陳清揚,你現在還有何話要說?”
“要說的實在太多了!只能說這是一個巧合,反正這筆錢我是從未接受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樑富強一直以來都是在含血噴人罷了!你可以讓你銀行的朋友報出收款人的賬號嘛!”
“死到臨頭,還敢狡辯!張行長,你把對方收款人的賬戶給我調出來,我這邊在辦一個案子,需要對方的賬號。多有麻煩了!”崔枯秋剛剛說完,突然臉上得意的笑容頓時凝固,極度震驚地說道:“你說什麼?查不到?沒有權限?這怎麼可能呢!你可是省工行的行長啊!”
崔枯秋臉色鐵青掛斷了電話,神情極其懊惱的模樣,這一幕看在羅生心頓時生出一絲不好的警覺,連忙起身問道:“老崔,你怎麼這副神色,這到底是怎麼了?”
崔枯秋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這個案子鐵定是翻不了身了!剛纔省工行行長老張告訴我說他沒有權限查看對方的銀行卡賬號。我問他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他告訴我說,只有一個原因。這是央行所頒的鑽石卡。目前全國擁有此卡的人皆是央企的老總,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也有極少部分擁有此卡的人身份是最核心那個圈子裡的大佬!這一次,我們輸了,並且輸得是一無是處!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羅生重重坐倒在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陳清揚,他究竟是誰?竟然有着如此背景?”
陳清揚眼神十分深邃,那種迷離神色再次躍然而出,陳清揚確實早早便已經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因此這纔將景碧瓊的銀行卡號給報了出來。他當初見到這張卡的時候,只是覺得製作特別精美,甚至精美到讓人感受到奢侈,一種暴殄天物的存在。再加上他凡的記憶力,因此這就順帶着將卡號給記住了。卻是沒想到這會兒竟然派上了如此用場!
崔枯秋似乎依舊不肯死心一把抓住樑富強的手掌,問道:“你記得不記得那張卡號?”
樑富強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面帶一絲苦澀,半晌後哽咽着說:“不知啊,當時他拿着手槍指着我,我一心想着要活命,怎麼會去記那卡號嘛!”
崔枯秋心一陣嘆息,臉上肌肉抽搐了一陣,良久才下定決心,也正是從此時起,崔枯秋決定放棄了樑富強這顆棋子,捨車保帥,這纔是崔枯秋最終要做的事情。
“樑先生,你我相識一場,彼此也很是照顧,可是我今天卻沒能保住你!並非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沒有這個能力。今非昔比了,或許在一些事情上我確實是做錯了!並且錯得一塌糊塗。”
樑富強見崔枯秋和自己說這些類似於訣別的言辭,心頓時大急,連忙抓住崔枯秋的手掌問道:“老崔,你這時候和我說這些話是怎麼個意思?你難道是想要放棄我?”
“不錯!但是他想要殺你也沒那麼容易,至於究竟的結局這個還很難說。這一切就要聽天由命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請一個頂級的大律師。樑先生,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將你大哥給搬出來,如果他可出面的話,事情或許還會有一絲轉機!”
樑富強眼閃過一絲亮光,不過隨即卻又變得無比黯淡,他很清楚也很明白,在真正的大是大非跟前,確實已經沒有人能保得住自己。大哥,他還是當年那個愛護自己,呵護自己的大哥麼?
“崔秘書長,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審訊了?倘若陪審在這裡你儂我儂,淨搞一些私人關係,那我個人以爲你還是暫時迴避爲好!”
崔枯秋微微擺了擺手:“我做事情無須你來指點。你只管審你的便是!”
陳清揚也不搭理神情落寞的崔枯秋,只是朝着樑富強問道:“樑先生,先請你交代一下爲何會對楊麗娟痛下殺手。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麼,而你是買兇還是親自殘殺了楊麗娟?作案嫌疑人之一的張久全現在究竟去向在哪?”其實這些陳清揚都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想要起訴樑富強判他一個死刑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他真正所關心的是崔枯秋爲何對樑富強如此在意,甚至不惜提前暴露自己的動機?兩人之間難道僅僅只有一些走私煤炭,彼此各取所需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