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氣氛剎那之間緊繃、寒沉,原本調皮古怪的老頭身上也散發出一種陌生的氣息,只見怪老頭直起了身軀,掃向楚翹時,滿面的冷酷正經嚴肅,倒是讓楚翹好生吃了一驚。
“你是誰?”怪老頭冷沉蒼老的目光,充滿危險的訊號。
楚翹下意識就想後退,卻發現自己雙腳戰戰,只得站在原地僵如寒石。
她試着讓自己鎮靜下來,在這怪老頭面前,他若想出手,她不可能逃得掉。
“師……尊?晚輩是千歲爺的侄女,千歲是晚輩的九叔叔,晚輩是翹兒。”
“侄女?哪個侄女,老夫怎麼從沒見過。”怪老頭蒼老的眼神,越發的寒沉下去,整個人看起來,彷彿變了一個人。
之前的怪老頭瘋瘋癲癲,沒個正經。
而這個人,很正常。
精分!
這怪老頭居然還有精分症!
楚翹滲出滿額頭冷汗,別玩了,這都是老孃玩剩下的。
“呵呵,怎麼師尊不記得翹了嗎,九叔叔常常對翹提起師尊,難得又見面了,晚輩真的很想念師尊,師尊還好麼?”楚翹巴望着楚緋夜能夠趕快清醒過來,這個正常冷酷一面的師尊,貌似比瘋瘋癲癲的師尊,還要可怕。
“你爹是誰?”師尊沉沉地問,語氣中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楚翹的心思玲瓏九轉之後,立馬有條不紊的回答:“回師尊,晚輩翹兒是楚國公之女,自幼被繼母算計,送到賤民村,沒爹疼沒娘愛,楚國公雖然是我爹,可翹只有九叔叔能依靠!”
依照千歲爺和楚紅鸞她爹的關係,想必師尊對楚國公的印象也不會太好,所以楚翹見風使了個舵。
果見師尊冷了冷眼,哼了聲:“他腦子燒壞了,有閒情給楚廷中養女兒!”
“師尊明鑑!”楚翹徐徐說道,“自晚輩年幼時起,爹就從沒給過翹兒一絲的溫暖,是九叔叔救下晚輩的命,給了翹溫暖,讓翹有個可以依靠的親人,比起自己的親爹,翹只認九叔叔。”
師尊冷酷的沒說話,坐下去,握了一把楚緋夜的脈象。
“你,過來。”
楚翹一個戰抖,心裡冒着冷汗走過來:“師尊?”
師尊陡然伸手點住她的手腕,驚得楚翹根本來不及呼吸,便提了一口氣在喉中,隨即師尊用滄桑的目光打量她一眼,說:“夜兒耗費如此大內力來助你練功,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她也想知道爲什麼。
“這個問題,師尊恐怕得親口問九叔叔,因爲晚輩的確也不明白。”
師尊沉默不語,渾身上下的冷酷,將溫泉的熱度也凝固成冰。
楚翹順勢看了一眼楚緋夜,只見楚緋夜氣息平穩,面色潤澤,不僅僅逆腑之傷完全好了,顯然功力還大有增加,見此,楚翹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師尊冷道:“夜兒,太傻。”
楚翹沒意會過來,師尊突然間起身,對她揮來一掌,楚翹的心頓時間沉入谷底,果然遇見這老頭準沒好事,次次都要她命。
但預期中的痛感並沒有傳過來,只見這一掌,正貼在她的丹田之上,師尊捻指成招,兩袖灌注滿滿的內力,以肉眼無法辨清的速度,飛快在她丹田和周身幾大血脈上一一的點過。
楚翹只覺全身血脈膨脹,似要爆烈一般,痛苦中慘叫一聲,便被一股罡風推後一丈,整個身體飛入半空,師尊全身散發着純淨精厚內修的光芒,點指化氣,射入她奇筋八脈之中,在一陣猶如萬根鍼芒刺穿身體的劇痛過後,楚翹又回落到地面,師尊也緩緩斂了氣息。
雖然剛纔受到不小的驚嚇,但楚翹很快明白過來,師尊在助她練成第三階段,此刻她稍稍定了神,將體內的氣息運轉一週,只覺丹田之上一片充盈,身輕如燕,便知自己的武功有了飛躍的提升。
“翹兒多謝師尊出手!”楚翹立即跪於地上,對師尊伏身三拜。
儘管師尊很大可能,是爲了不讓楚緋夜再傷及自身,纔出手助她,不論如何,楚翹滿滿舒了口氣。
師尊坐在牀邊,打量她,沉默思考。
忽然,師尊說:“你決定怎麼報答他?”
楚翹愣了一愣。
這師徒二人的思維,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揣摩猜測,報答?她還真沒想過,要去報答他。
畢竟,楚緋夜以她自由身脅迫她,替他賣命,她深以爲這算平等交易。
畢竟,賣命也是有風險的。
“哼!”師尊大概不滿她的猶疑,一揮袖袍,說:“老夫要你發誓,陪伴夜兒一輩子!”
陪伴一輩子,這……這……這……
這算是什麼意思?
“師尊,這不是等於讓晚輩一輩子不出嫁,當尼姑麼?”
師尊語不驚人死不休:“怎地、你不願嫁他!”
楚翹驚得微微目瞪口呆:“師尊……晚輩和九叔叔乃血緣之親,如何成得了婚?!”
師尊冷酷着一張老臉,怒而大吼:“有何不可!”
這一吼,吼得楚翹身子一戰。
楚翹滿額頭黑線,這怪老頭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師尊用充滿控訴的冷酷眼神瞪着她,活像她是拋棄了他寶貝徒兒,始亂終棄的混賬東西。
“不過是個侄女,表親尚可成婚,差個輩分又如何、哼——你還不答應老夫!”
師尊明顯不耐煩。
楚翹見他是不達目的不甘休,只得微微一笑,狡猾說道:“師尊別惱,翹兒答應師尊,會……即使一輩子不嫁人,也會陪伴着九叔叔。”阿彌豆腐,神仙他老爺,被逼發誓,一概不做算。
師尊突然間翻臉:“不行!你必須對天發誓,嫁給夜兒!只有成爲夫妻,老夫才相信你會守諾陪伴夜兒終生!”
臭老頭子,別得寸進尺。
楚翹舉起三根手指:“青天老爺在上,信女楚紅鸞發誓,今生只嫁九叔叔,只做九叔叔的妻子,陪伴九叔叔一生一世,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不得好死。”發誓就發誓,橫豎她也並非是他侄女楚紅鸞。
師尊眉眼間的冷酷,稍稍舒展。
楚翹徹底對這對離經叛道,舉止妖邪的師徒拜服。
師尊對她招手:“你過來。”
楚翹再次猶疑了會,直覺的不安,師尊的眉眼底下,剛纔似乎有暗沉的光芒一閃而過。
她跪行幾步,來到師尊的面前。
師尊冷酷的眼神一眯,彈指間,似將什麼彈入了她的眉心。
楚翹心中不由吃了一驚,便見師尊露出一抹冷酷滄桑的笑容:“你這個丫頭,狡猾得很,老夫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老夫不信你真的會遵守對老夫的承諾,但老夫有法子讓你守諾。”
“師尊對翹兒做了什麼!”楚翹摸摸眉心,似乎什麼也沒有,但剛纔絕不是幻覺。
師尊冷笑:“蠱。老夫在你體內種了蠱,此蠱就算是諸葛青蓮那小子,也無法子解開。你體內有了此蠱,便和夜兒命脈相連,此生,你只能與夜兒交合,若你和他人行之歡,便是找死。”
楚翹聽了這話,面色不由一寸寸清冷下去,她試着在自己體內尋蠱,卻毫無反應,若是連她都毫無察覺的蠱,那必定是稀世罕見的奇蠱。
“師尊,您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您一把年紀,豈能對晚輩做出這種事情,傳出去有損您老人家的清譽。”楚翹相信,這蠱如此厲害,恐怕不會像這老頭說得如此輕鬆簡單。
“求師尊把蠱拿出來,翹兒不會再欺騙師尊,一定遵守對師尊的承諾。”
“承諾不可信,老夫只信一身本事!”
楚翹狠狠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那師尊總可以告訴晚輩,這是何蠱吧?”
真是倒了血黴了,碰到這麼一對腹黑狡猾的師徒,原以爲老頭看起來冷酷嚴肅,實則離經叛道、不可理喻的程度比他徒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不信你能解得開,這蠱乃是……乃是……”
“乃是什麼?”
楚翹眉心一擰,一口氣提在嗓子眼裡,只等着師尊把話說完,能知道這是什麼蠱種,或許她能夠想辦法爲自己解蠱,可誰知道,話才說一半,師尊的神情忽然間變得古怪起來。
“蠱!什麼蠱?這是什麼蠱、這是什麼蠱……”師尊霍地飛掠而去,飛到溫泉池面上,嘭嘭幾掌將溫泉池水轟出巨響,水花四濺,驚天動地,只見老頭大聲嘶吼着,“什麼蠱!什麼蠱!到底是什麼蠱!啊啊啊!”
飛出的掌風啓動了溫泉池旁邊的機關,石門滑開,怪老頭飛了出去,石門閉上,只傳來老頭瘋瘋癲癲的語言:“到底是什麼蠱!到底是什麼蠱……”
楚翹的眸子裡充滿了吃驚、惱怒、同情、羞急、無語等等複雜的情緒,隨着師尊的瘋癲離去,她只能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哧……”此時此刻,牀榻上有某人發出的一點哧笑。
心裡沒來由急跳了一下。
楚翹扭頭一望,只見楚緋夜手插在髮絲間,將黑絲絨般長髮捋至整個腦後,風情慵懶的慢慢坐起身來,似笑非笑:“師傅行走江湖時,名號無數,其中一個叫做‘黑心聖手’,你那點子狡猾心思在師傅面前無異於班門弄斧,不自量力,你當師傅看不出你在敷衍他老人家?”
他剛剛就已經醒過來了?
所以剛纔她和老頭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見楚緋夜安然的恢復過來,楚翹心中翻涌着許多複雜的情緒,有許多話要說要問,先是舒了舒心,再是面頰燙了燙,接着臉又冷了冷,最後壓下紛繁的情緒,放軟了聲調,微笑着一字一句說道:“是,是翹的不自量力,師尊怕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那些話,九叔叔切莫放在心上,我有自知之明,憑我這般,又怎麼配得上您這位當朝千歲爺,更別說翹還是您侄女。”
楚緋夜因方纔這一番沉睡,甦醒後,眉眼間似有桃花灼灼,分外豔得驚人,低笑說:“爺不放心上,爺只放這裡……”
他袖襟一拂,從他腹下那地方曖昧指過,“等丫頭你蠱毒發作時,爺可以委屈一下,奉獻爺的貞操。”
楚翹譏誚嗤笑道:“爺還有貞操麼。”有鬼的貞操,貞操只怕早被吃進肚裡骨頭都不剩了。
楚緋夜手指勾着他的自己的一縷發,魅笑:“中了師傅的蠱,要麼你委身於爺,要麼一輩子當個處……至於嫁給本王,這你就別妄想了,倒是爺可以考慮納你當個寵奴,也可日夜承爺的牀第之歡。”
楚翹勾着脣:“師尊他瘋瘋癲癲,哪裡得來奇蠱,別是唬人的。即便真的有,九叔叔自己也未必知道,師尊給翹下的是什麼蠱吧?”
楚緋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能看不出來,這丫頭是想套他的話?
“是真是假,等丫頭你體內當真毒蠱發作之時,不就知道了?”他勾着青絲,懶懶的卷着把玩,“你本事不是挺大的麼,趁蠱毒發作之前,想法子解開了也行,不過……師傅他老人家瘋癲雖瘋癲,卻一向不打誑語,他若說此蠱連……總之,你別妄想能解得開這蠱就是。”
他說後面這一句話時,先是頓了頓,顯然跳過了某些東西,至於最後這句話裡顯露出一絲佔有慾味,淡得讓楚翹幾乎沒察覺。
楚翹心思一轉,想起剛纔師尊口中提及的諸葛青蓮,青蓮……莫非就是那個神秘男子?
那日軍營裡的青蓮宦官,和那名青蓮衣袍的男子有何關係?
宦官多來自司禮監,而司禮監把控在太后和諸葛家族的手中。
若有關係……
諸葛!莫非是諸葛家族的人?
罷了,先不管此人。
楚翹漸漸的勾起一絲譏誚的笑意:“九叔叔不會是忘記了和翹的約定吧?完成三件任務,我便擁有自由之身,不管有沒有這蠱,等任務達成,是委身於您,還是當一輩子老處女,由我自己抉擇。”
楚緋夜慢條斯理的回答她:“這種好事,當然不會忘,你以爲本王爲何要閒得沒事幹,費心費力助你練成絕門武功?準備準備,眼下大好的事兒就要來了,趁得閒時,保養保養自個的臉蛋,養精蓄銳,準備當李泫的貴妃,待本王的乖侄女榮封后妃之日,本千歲一定親自備上一份厚禮。”
見他將助她練功一事,說得如此隨便,楚翹也聰明的沒刻意的開口談及此事。
似楚緋夜這種人,有些驕傲,容不得被人當面揭穿。
不管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險,助她修煉成絕世功夫是出於任務方便,還是出於他的私心,至少她得到了一大利益,心裡還是微微有些感激。
聽見他說好事將近,心中想了想,徐徐的問道:“不知九叔叔說的好事將近,指的只是讓翹當李泫妃子一事,還是也包括了幾天前,九叔叔談及的關於拜幽太子的事?不知九叔叔可否……透露一些?侄女也很想親眼見證,璟幽究竟是不是拜幽太子。”
楚緋夜的眸子笑眯了起來:“丫頭,知道太多事情,往往容易招致殺身之禍。”
這丫頭在試圖從他這裡打聽消息,但絕不是爲了想看清璟幽是誰,更像是爲了袒護透露給某人。
楚緋夜眸光裡閃過一絲陰鬱。
猜到這一點,讓他十分的不悅。
楚翹觸及他眼中的陰森,便知道被他察覺,不再追問,連忙笑逐顏開:“翹兒只是在擔心您,畢竟,侄女良心不多,還是有一點的,聽聞拜幽人生性狡猾,極不好對付,九叔叔可要當心啊。”
楚緋夜看着她一副十足小狐狸模樣,嘴角笑容別說有多麼的虛僞,就不由的失笑,方纔的不悅消減了大半,這小東西的花花腸子——越來越彎了。
“你有良心麼,過來讓本王瞅瞅,看看你這小狐狸的良心長得是紅的黑的,還是紫的,說不定還會是臭烘烘的。”楚緋夜一個傾身,伸手抓來,楚翹眼底靈光一閃,提氣已掠後三丈,身形快若幽風,竟然當真避開了楚緋夜抓來的手。
楚緋夜挑了一下眉,看來這小狐狸,是存心想和他來較量一番。
他順手扯下一條榻前的絲幔,幔子簌簌作響,灌注內力對楚翹拋來,楚翹腳尖一踮,飛身而上,眨眼間落在如毒蛇般飛來的絲幔上,她沒有後退,反而一個俯衝對他掠來。
幔子如扭動的蛇腰,直往她腳踝上纏去,但每每纏上來,楚翹便可靈活的踮腳飛身而起避開,再落下踏於展開的絲幔上,距離越來越近,她袖中銀針寒光仄仄。
絲幔疾速收回,楚翹頃刻已掠至榻前,銀針如雨飛射。
幔子似毒蛇吐着信,悄無聲息終纏住了她腳踝。
一個拉扯,她便滾進了他的懷抱。
一絲細微聲響,銀針割斷了他的一根青絲。
楚緋夜撿起那根青絲,露出個讚許眼神:“能傷本王一發,還不賴。”
楚翹氣息喘喘,雖然興奮於自己功力大漲,假以時日再多加勤練,要超越那些青蓮宦官不在話下,可她還是有些挫敗,面對這大妖孽,她能做到的,僅僅是割斷他一根頭髮。
“不必感到自卑,爺這身本事,你三輩子也學不來。”楚緋夜幽涼的手指,滑過她細膩的臉頰,撫過她優美的頸子,輕輕勾在她下頜上,“好看麼?”
他忽然間幽幽地問了一句。
楚翹腦袋靈光轉了一轉,才懂了他話語裡的意思,他指的是她窺見了他身體的秘密。
雖然她將那絲衣皮片貼了回去,但有幾處地方不平整,他肯定會察覺。
“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能招致殺身之禍,窺見了不該窺見的東西,往往也同樣危險。”楚緋夜淡淡地道,眸光森然。
“我也不想啊,誰讓侄女本事精,銀針一刺,手感一摸,就發現了蹊蹺呢。”
楚緋夜一愣,沒想到她居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他哧道:“看見了,你不噁心麼?”
“九叔叔自己每回照着鏡子都會吐麼?”楚翹反問他,“既然你自己都不噁心,我又怎麼會噁心,翹是習醫的,這點傷痕對我來說,小菜一碟,早看慣了。對了,九叔叔如果找不到神醫替您消除疤痕,別客氣,儘管跟侄女開口便是,侄女妙手回春,一身本事,保準將您這身子修復得光潔如絲,無一絲褶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誒,不靈不收費啊。”
楚緋夜眸光眯了起來,忽幽幽睨着懷裡的少女,眼尾眉梢都掠過一絲寵溺的溫柔:“油嘴滑舌。”
還好,還好她能如此譏誚談笑。
他從她眼裡沒看見一絲一毫的害怕、恐懼和鄙夷,有的只是平靜如常。
可怎麼好,他覺得這隻小狐狸,越來越可愛了呢?
楚翹的笑眸裡,也滑過一絲憾然。
方纔她幾乎感覺得到,他的身子有細微的顫粟和僵硬。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曾經必定有過目睹他身體的人,露出恐懼噁心的眼神。
他一定飽受過那樣噁心眼神的摧殘。
不論他是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遭受過如此慘烈酷刑的他,還能挺過來,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噁心他,鄙夷他。
“還是算了吧,爺這樣很好,生了一張豔絕天下的臉蛋,若再有一副神祗般完美光滑的身材,爺怕你會日日噴鼻血,天下男子見了本王,皆要羞愧自盡呢。”楚緋夜握住她的柔荑,嬉笑着送到嘴邊親吻了一口。
楚翹真想白他一眼,心裡卻是軟軟的一片,想到自己功力大增,又回想他重傷啐血的畫面,她莞爾一笑,對着他道:“九叔叔,要不迴天香樓,翹依舊給你做拿手好菜,也算是慶賀侄女修煉告成?”
楚緋夜邪肆低笑,湊過來,輕咬她耳貝:“爺比較希望……先享用夜宵甜點。”
楚翹只覺耳側溫熱的一軟,一絲酥麻竄遍了全身:“唔……。”
隨即,某個大妖孽的脣便覆了上來,趁勢挑開她的貝齒,深深的吮住她嬌嫩的脣舌,邪肆舔抵。
……
自這晚後,翌日,一件轟動帝京的消息,飛速傳開。
天香樓頭牌未央姑娘,十月初二,開花苞之夜競拍,參加擂臺比試拔得頭籌者,可擁有未央姑娘頭晚。
人們或多或少都聽過,拜幽亡國公主阿梔,正就是這淪落青樓的花魁未央。
遂以,此番消息無疑似草長鶯飛,激起千層浪花。
尤其是世族商賈,皇親國戚之間,傳得沸沸揚揚。
想擁公主一睡之人,數不勝數。
讓帝京不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百姓訝異的是,這場競花擂臺並沒有放在天香樓,而是選擇放在情花塢,情花塢是一處帝京風流人士駐紮之地,此處百花繁殖,四季芳香,樓臺廟宇,水榭船塢一應俱全。
情花塢的由來,原本是因一對突破世族家規,終成眷屬,丈夫死後,妻子殉情的悽美情侶故事而得來,經過百年的演變,漸漸的,這裡成了風流騷客流連忘返,浪女情婦偷香竊玉,官家少女私會情郎,富家小姐進廟求取姻緣的地方。
不僅如此,近十幾年來,情花塢聞名遐邇,甚至連後宮中的女人們也欲來一覽新鮮。
可想而知,十月初二那日,情花塢將會空前盛況。
不僅僅如此,三日內,緊接着又一個消息震驚人心。
千歲擬下旨令,太后將攜宮中嬪妃,並大臣家眷,一同前往情花塢賞花遊湖,沐香聽戲。
朝堂之上,以楚國公爲首的一干大臣們對此表示非議,認爲如此羞辱一個亡國公主有損云溪皇朝風範,讓宮中女眷攜大臣家眷同日前往賞花賽,則有失皇家體面,再者如此盛大的民間活動,恐容易生髮事端,引來禍亂,紛紛建議李泫制止此事。
讓他們意外的是,李泫很快回了一句:“千歲有此雅興,又何必掃了他的興致。”
楚國公十分不解李泫的狀態,若是往常,李泫必然會滿面怒容,極力贊同他的觀點。
然而楚廷中發現,近日來,李泫十分反常。
“國公大人,皇上並沒有什麼不妥,相反的,近日來皇上的心情較爲愉悅,每日進食也多了。”皇宮裡,趙十私下被楚國公召來見面。
聽趙十這麼說,楚國公凝神想了想,自中秋宴會上皇上扭轉自己的局面,再到九九重陽節前皇上順順利利從軍營慰問返回,似乎皇上開竅了許多,手段精明瞭不少。
自然,李泫並沒有將軍營真相告訴楚國公。不知那日的點子,實則是一個醫士和太監所想。
“皇上身邊,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見過什麼特別的人?”楚國公質問趙十。
趙十畏懼楚國公威信,但還算個膽子大的,心思一轉,立馬回答:“回國公的話,並沒有什麼異常,請國公不必擔憂。”
楚國公睨了一眼趙十,略冷的道:“周九懷現今如何了?”
趙十的眼底,精光掠過。
那周九懷之所以能常年得寵,當上李泫近身的大太監,實則背後有楚國公撐腰子。
趙十哈腰點頭地說道:“太后罰得甚重,周公公如今還躺在牀上,不過請國公放心,皇上已指派了張太醫爲周公公悉心診治,相信不多久,周公公便可恢復,奴才亦每日前去侍奉湯藥,掛牽着周公公能夠儘早好起來……”
楚國公精銳的目光,從趙十身上睃過:“趙十,你可別讓本公查出來,是你在背後搗鬼,一旦與你有干係,本公可饒不了你這奸佞!”
“國公明鑑、奴才趙十絕無此心!”
楚國公冷哼了聲,揚袖而去。
趙十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汗,小聲啐了口:“周九懷那廝,有什麼好的。”
回到乾清殿,趙十進來便對李泫笑意滿面的鞠了一躬:“皇上,今兒好氣色。”
趙十自然知道李泫爲何如此高興。
還不是昨兒收到宮外來的一封信,趙十知道,乃是那喬生的信。
他借奉茶之際,偷偷瞟了一眼,當即心中瞭然。
那信上一句“長相思憶不見君,情人塢下與君見”,直把李泫的魂也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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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陣子隨身伺候,趙十起初沒覺得,後面也早察覺出一點端倪,皇上竟與那醫士情意相屬!
趙十這個缺心眼的狗東西,自然想逮住這個機會奉承李泫,好攀上高位,頂替周九懷。
李泫站在大殿窗前,握着那封信,問趙十:“今兒什麼日子了?”
趙十回答:“回皇上,九月二十七。”
李泫點了個頭。還有五天。
喬生既然給他送來這麼一句話,則表示喬生懂了他的想法,願與他心意相通。
李泫冷峻的容顏上,隱隱有着希翼。
趙十低聲說:“皇上,您有好些日子沒去長春宮,今兒瑤妃娘娘差人來傳話,說是娘娘身子已經大好了,問皇上今兒是否去她那品嚐娘娘親手做的水蘇糕,娘娘說,這水蘇糕是她在國公府的時候便學會了,一直想讓皇上嚐嚐?”
李泫眉頭一蹙,似乎這纔想起楚瑤仙,本想拒絕,後又因‘國公府’這三個字而遲疑了下,說:“傳朕的話,今晚朕到攜芳殿用膳。”
“嗻。”
……
彼時,天香樓。
“錚……”地一聲,琴絃挑斷,阿梔的手指瞬間被劃破一道血紅的口子。
“姑娘,怎麼這麼不當心呢。”婢女語氣雖急,動作卻有條不紊,有人將琴拿開,有人提來藥箱,有人剪着紗布,有人挖出藥膏,爲阿梔將指尖上的傷口包紮得妥妥當當。
阿梔只是冰冷的坐在那,任憑她們擺弄。
是的,擺弄。
這七年來,這些婢女畢恭畢敬的對她,將她當成一件瓷器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
但她們同時又是負責監禁她的人。
她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哪怕相處了七年。
主僕之間說過的話,七年來,只怕數都數得清楚。
所以剛纔,婢女們面色無波無瀾,對她說:“三娘說了,姑娘年滿二十,不可能一輩子賣藝不賣身,這花苞總得綻放,纔會惹男人疼愛,定在十月初二,也就是幾日後,爲姑娘在情花塢,舉辦競花大賽。”
阿梔起身,看着窗前擺放的一盆花,說:“嗯。”
許久之前,她就有了心理準備,一個亡國的公主,再如何堅持,也抗不過命運。
哥哥……阿梔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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