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斷的手腕如今脆弱不堪,相重樓那是發了狠勁的,把心裡積攢的對於鮫人的怨恨,想要爲孃親報仇的那股激情全都使了出來。
慕十七腦中一動,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性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相重樓的親孃是相家的嫡女相琦,而這個相琦的事蹟,她多少聽說過一點,跟獨孤宸還有些關係。
那次她談及雲午島的時候雀鳴曾經與她說過,這相琦是獨孤宸師父楚山道人的妻子,只不過已經死在了楚家之中,這會這相重樓雖然有些語無倫次的,可她能捋清他話裡的意思。
他的孃親是相琦,相琦沒死,不,他又說親眼看見那相琦被這些鮫人拖拽進了池子之中。
而她面前這個鮫人與相思有幾分相似之處,相琦是相思的姑姑,她雖沒見過她,可聽說她是了不起的大美人,曾經的相家嫡女,千萬人踏破了門檻想要求娶,卻沒想她最後選擇嫁給了默默無名的楚山道人。
說白了,那會的楚山道人連楚家的嫡子都不算,又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這相琦的選擇,自然受到了相家的羣起反對。她的婚嫁與這會的相思一樣,爲的是替相家創造最大的利益。
於是她後來就逃出了雲午島,和楚山道人私奔了,後來就生米煮成熟飯,出來了楚疆,如果按照楚疆的年歲算的話,與這相重樓確實相仿。
可是,這楚家當初一把大火燒是了母子兩的事,鬧的是沸沸揚揚,也導致了後來楚山道人與楚家決裂,心死後一心鑽研武學,還成了獨孤宸的師父。
慕十七不笨,自然也知道不會有什麼起死回生的事,那麼,就有一種可能,相琦母子沒有死,還回到了雲午島,楚疆就是現在的相重樓,而那相琦應該如相重樓所說,最後被鮫人拖進了池子裡。
泛着精光的黑眸轉了轉,盯着那被相重樓快要硬生生扯掉了的胳膊道:“相重樓,你孃親的右肩上有一道疤痕嗎?”
相重樓身子一頓,轉臉迎上她那道帶着詢問的視線:“你怎麼知道?”他這是震驚,他孃親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她又怎麼會知道她孃親這麼隱蔽的事。
那是他孃親爲了救他出火海被燙傷到的印記。
“那疤痕的形狀是不是像朵花?”她有接着道。
相重樓臉上的驚色更加明顯了,那是自由他們母子才知道的事,他哭鼻子的時候,娘還安慰他:“你瞧娘不疼,像不像一朵花?等你以後認不出娘了,你就記得這朵花好不好?找到了花就找到了娘了。”
孃親受傷的地方在極爲隱秘的地方,這慕十七從來就沒見過孃親,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怎麼知道?你見過我娘嗎?她還活着嗎?”明知不可能,他卻還在希翼着,也許孃親還活着,她沒有死,她從那滿是鮫人的池子裡逃了出來。
慕十七眸色一沉,微微皺了下眉頭,最後還是開口道:“沒錯,她沒死!”
而後擡起了手腕指了指那個鮫人:“如果你孃親當年真的跌落了池子,且肩上有傷疤的話,那麼它就是你娘!”
相重樓被震的連着後退幾步,才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悲慟充滿了雙眼,把雙眸衝的一片血紅,搖着頭,否定慕十七的說法。
“你在胡說什麼?它是鮫人,怎麼可能是我娘,它只是帶着我孃的手鐲,它是個怪物不是我娘!”
慕十七衝上前,撥開了鮫人垂在肩頭的長髮,厲聲道:“你自己有眼睛,可以看!”
剛剛她就在想怎麼來確定這鮫人的身份,後來就在相重樓的拉扯間發現了這個疤痕,卻沒想一問出來,相琦還真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疤痕。
她心底存在的疑問也就確定了十之八九。
只不過她沒想到相重樓在巨鯊面前都不動聲色的人,這會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瞧那表情,瞧那慘白的臉色,她真怕他下一刻就堅持不住昏倒給自己看了。
相重樓愣愣定盯着那鮫人肩頭的傷疤,不大不小,不偏不倚跟他娘肩頭的那道傷疤不管是位置還是大小都一模一樣。
這會他不是震驚了,是整個人都顛覆了。
顫抖着大手微微彎曲,指着那鮫人道:“你說它是我娘?怎麼可能,我娘不是長這樣的,不會的,不會的!我娘怎麼可能是鮫人,我娘很美很漂亮的,不,不,她不是我娘。”
慕十七知道他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給誰誰都不能接受。自己一直以來記憶裡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可以給他一個緩解的時間,可不會很久,因爲她們現在沒時間讓他在這自我否定,然後說服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婉轉幹脆的聲音響起:“它是人,只不過好像是種了某種奇怪的毒,纔會變成這個模樣,願不願意接受在於你,我只不過是告訴你一個事實。”
這事,別人乾着急也白搭,一切只能全靠他自己。接不接受也在於他。
相重樓一步步地向前,那腳步好似有千斤重,好似有人扯着他的腳腕。因爲他的內心在痛苦的掙扎着。
他的視線落在那鮫人的臉上,深邃的眸子好似要看透它的內心裡去。僵硬的脣角動了動:“你,你……是我娘嗎?”
他一字一頓,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矛盾的好像整個腦袋都要爆掉了。
那鮫人的眼淚就沒斷過,地上的白色珠子一串一串的掉落着。慕十七這會要是拿十個瓶子也能收集地滿滿的。
可這會這情景,她要是再撅着屁股去撿珠子,是不是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鮫人婆娑着雙眼,那灰白色的眸子裡全是悲傷,深深的震懾人心的悲傷,慕十七看過去,覺得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它眼裡的傷痛而傷感了起來。
相重樓又跨近一步,沙啞着聲音又問了句:“你,是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