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姨娘尖利的聲音再次在人羣中響起,萬金枝一雙眸子幽深冰寒,就像是一眼萬年寒潭,盯着菲姨娘,往外冒着寒氣。
菲姨娘斜斜地瞥了萬金枝一眼,絲毫不像阿珂一樣膽怯,反而還上前將阿珂給扶了起來:“阿珂姑娘雖然不過是個通房,可卻是大公子的身邊人,又是咱們城主府的內管事,犯不着給一個姨娘下跪。阿珂姑娘快起來。”
萬金枝眼瞅着菲姨娘扶起阿珂,一張嘴幾乎就要抿成了一條直線:“趙菲兒,我警告你一句,不要亂說話,否則……”
“否則什麼?否則就是我姐姐的那個下場嗎?”
萬金枝定定地看了菲姨娘一會兒,又撇過臉去,看着躺在牀上閉着雙眼,似乎已經熟睡過去的西門錦榮,側臉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怎麼?萬姐姐無話可說了嗎?”菲姨娘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掛着嘲諷的笑容。
萬金枝沉默不語,魏汐月卻抱着看好戲的心思,催促菲姨娘:“菲姨娘,你說說,這萬姨娘到底和大公子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的,至於要了大公子的命嗎?”
菲姨娘身上的刺似乎只是針對萬金枝,對着別人,她就變得和普通的純良女子一般無二了,甚至眉眼之中還透着那麼一種淡然和溫婉來。
“王妃殿下,您有所不知。這萬姐姐從前可是要嫁給咱們大公子,做大少夫人的。誰知道我們家那個三公子不成器,竟然就冒犯了萬姐姐。本來也沒多大點事,不就是看着萬姐姐掉進了池子中,三公子下去將萬姐姐給救上來了嘛。英雄救美,又是救的自家未來的嫂嫂,理所應當,誰都不會說半句閒話。
可萬姐姐卻是個貞潔烈女呀,說是自己的身子被別的男子抱了碰了,她就不乾淨了,整日家茶飯不思,尋死覓活。老城主和三夫人就想着早點將萬姐姐和大公子的婚事給辦了。本來是一件天賜良緣。唉,咱們大公子卻不樂意了。”
萬金枝和西門錦榮的過往恩怨,魏汐月昨晚上已經從劉姨娘那裡聽說了,不過卻沒有這麼仔細。
直覺上,魏汐月覺得萬金枝和西門錦榮之間絕對有什麼陰謀。
只聽菲姨娘繼續說道:“大公子也不愧是個賢德良善的君子,一心爲了萬姐姐的名聲着想,竟然忍痛割愛,成人之美,將萬姐姐讓給了三公子。咱們萬姐姐得償所願,起初在雙福院中也作威作福,好不威風。只是好景不長,大概是看着阿珂姑娘現在成了大公子身邊的紅人,掌管着整個城主府,心中不自在,由愛生恨,這纔將大公子給恨上了。”
衆人都恍然大悟。
對於城主府的人來說,萬金枝和西門錦榮、西門錦寒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情了。不過萬金枝嫁給西門錦寒做了姨娘之後,鮮在人前露面,衆人也就漸漸地忘記了這點子過往。
也只有城主府後院閒着沒事的女人們纔在茶餘飯後將這段過往當成談資,嘰嘰喳喳地嚼舌頭根子。
再加上平日裡西門錦榮的確對萬金枝多有照拂,雙福院中,只要萬金枝想要的東西,西門錦寒也不知道是
看在西門錦榮的面子上,還是出於對萬金枝的寵愛,總能夠想法設法地給萬金枝弄來。
就算西門錦寒弄不來,萬金枝一說話,阿珂就會想辦法去做到,或者直接告訴了西門錦榮。不管如何,萬金枝總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早就引起了雙福院一干女人的不滿了。
衆人只當萬金枝嫁給了西門錦寒之後就會斷了從前的那點子心思,哪裡想得到這女人如今這般歹毒,竟然想要害了西門錦榮的性命去。
一班幕僚們自然都不幹了,吵吵嚷嚷地大聲斥責起萬金枝來。
萬金枝走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急得差點都要哭了。
幕僚們就開始嚷嚷,集體請求逍遙王妃給大公子看病。
魏汐月順理成章,走到西門錦榮牀前,朝着擋在牀前的萬金枝笑道:“萬姨娘,你難道還要擋在這裡嗎?”
萬金枝臉色鐵青,正要出言拒絕,卻覺得身後的裙子好像被扯了扯,心裡一動,就給魏汐月讓開了地方:“還望王妃殿下爲大公子好好地診治一番。能夠將大公子的病一下子治好了最好,要是不能夠的話,那我可就要跟王妃殿下好好理論理論。”
“身爲醫者,能夠治得好病人是我的本分,治不好,也是我醫術不精,萬姨娘這話卻讓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纔好。如果我治不好大公子的病,那隨便萬姨娘怎麼處置。如果我能夠治得好的話,那萬姨娘可否做主,讓我去給西門老城主瞧瞧病?”
“這個……”萬金枝覺得裙角好像又被扯了一下,也摸不清楚西門錦榮是什麼意思,索性就將事情給推到了西門錦榮的身上了,“我只是一個姨娘,什麼都做不得準的。城主大人萬金之體,自然要慎重。王妃殿下給城主大人看病的事情,還是等着大公子醒過來的時候再做決斷吧。”
魏汐月眼尖,早就看見西門錦榮一隻手勾着萬金枝的裙子。
她心下了然,恐怕萬金枝忽然鬆口肯讓她給西門錦榮看病,就是得到了西門錦榮的同意。也不知道西門錦榮又用了什麼招數,竟然也不害怕裝病被她給看出來了。
不管西門錦榮打的什麼鬼主意,魏汐月自信都能夠讓西門錦榮吃不了兜着走。
“城主大人不比西門大公子,當然要謹慎待之了。”言下之意,就是西門錦榮再怎麼金貴,也始終比不上西門老城主重要。
魏汐月抽空看過去,只見西門錦榮的臉色鐵青,估計是被這句話氣得,這樣子看起來,倒果真有幾分病人的樣子了。
魏汐月低着頭,掩飾着嘴角的笑意,大力地將萬金枝給擠到了一邊,伸手搭上了西門錦榮的脈搏。
一摸之下,魏汐月就有數了。
原來西門錦榮怕她診斷出裝病來,剛纔竟然狠心用內力自殘,再用內力掩飾內傷。醫者診脈,便能夠得出西門錦榮似乎真的是有什麼弱病的脈象。
西門錦榮十分聰明,這一招用來糊弄大夫們已經綽綽有餘了,只是他面對的可不是普通的大夫。
魏汐月也不聲張,而是皺着眉頭,嘆了好幾口氣。
嚇得阿珂直哆嗦:“王妃殿下,我們家公子到底怎麼樣了?可有什麼大礙嗎?”
“阿珂姑娘,實不相瞞,大公子的病實在是棘手。”
阿珂毫無防備,眼淚洶涌而出,撲到西門錦榮的身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西門錦榮身上有內傷,被阿珂這麼一壓,險些吐出血來,卻一動都不敢動。
魏汐月強忍住心中的笑意,任由阿珂抱着西門錦榮的身子嚎啕大哭。
萬金枝不知是計,還以爲魏汐月果真被西門錦榮給騙過去了,便臉上帶着諷刺的笑意,嘲諷道:“原來名揚天下的神醫弟子,也不過如此。王妃殿下,這下子你怎麼說?”
魏汐月詫異道:“萬姨娘,你是不是記性不好?我方纔不是說了嘛,身爲醫者,醫治病人是我的本分,醫治不好,那也是我醫術不精。我話都說到前頭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阿珂回過頭來,抽噎着說道:“王妃殿下,就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法子了嗎?”
“有啊。”魏汐月點頭道,“我方纔不過是說大公子的病有些棘手,也沒有說沒有法子治病呀。阿珂姑娘,你實在是太關心大公子了,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撲到大公子身上了。”
阿珂羞赧地紅着臉,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才從西門錦榮身上坐起來。
裝病的西門錦榮明顯鬆了一大口氣。
魏汐月暗笑,又對萬金枝說道:“阿珂姑娘是大公子的枕邊人,如此擔心大公子也是應當應分。倒沒有想到萬姨娘對大公子的心竟然一點都不比阿珂姑娘少呀。我話都沒有說完,萬姨娘就急着興師問罪來了。也不知道萬姨娘是關心大公子,怕我醫術不精,治不好大公子呢,還是想讓大公子的病症綿延成大症候?”
“你不要狡辯!如果能夠治好大公子的病,你儘管治就好了,在這裡囉嗦什麼?分明是根本就沒有把握,只是想裝神弄鬼罷了!”萬金枝惱羞成怒,且已經篤定魏汐月被西門錦榮給騙了過去,根本就不可能“治好”西門錦榮的病。
魏汐月立馬就拉下了臉:“城主府中可還有管事的嗎?你們星城中人就是這樣待客的嗎?我畢竟是雲汐國的逍遙王妃,你們就算再怎麼看不起我,也不能夠任由一個小小的姨娘對我橫加指責!難道是你們星城根本就沒有將我雲汐國放在眼中嗎?”
魏汐月這麼一說,生性高傲的大皇子便冷哼一聲,隨之附和道:“弟妹如此冰雪聰明的人,怎麼到現在纔看出來?”
大皇子揹着手,站在西門錦榮牀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閉緊雙目“昏睡不醒”的西門錦榮,冷笑數聲,接下來的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在場的城主府幕僚們聽,還是在說給西門錦榮聽。
“弟妹,你和阿遇的心腸都太好了。從一開始,我就看出這星城的大公子根本就不將咱們放在眼中。邸報早就傳到星城,他星城中人明明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抵達,不僅不歡迎,還派了自家三弟幾次三番地想要刺殺咱們。這也就罷了,等我們到了星城門口,卻足足地將咱們給晾在了船上一整天!這難道就是星城的待客之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