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妃親自問自己,小夥計很是害怕,十分怯懦地又問了一句:“是沒刷乾淨麼?”
林南星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來,讓小夥計寬心不少。
“沒有,只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她的手指劃過鍋子的內壁,刷的委實太乾淨了,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小夥計不明白王妃問這個幹嘛,還是仔細想了想。
“沒什麼啊……”
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啊……我記得倒刷鍋水的時候,院子裡阿黃過來舔了兩口。然後……然後睡了好幾天呢。我還以爲它死了呢,差點給埋了。”
話音剛落,身後的廚子就給了他一記腦炮:“當着王妃面,不準說那些不吉祥的話!”
“沒關係,我不講究這個。”
林南星離開了。
司茶跟她也有斷日子了,似乎明白了什麼:“小姐,是不是有人給你那晚蓮子羹裡面下了藥?”
她絞着手中的手帕,自己也非常緊張。
如果真是那樣,她也有責任的。
“嗯。”林南星應了:“不過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個死變態,他給了林南星進廚房的機會。”
這筆賬,是一定要跟她們算的。
不過怎麼想來都有點問題。
相府的人幾次想殺她,都是暗殺。
依照林向雄如今的身份,身後榮華富貴,位極人臣,絕不會拿自己冒險的。
他一向精明。哪怕是個傻子,也會親自出馬。
這件事上,他先用了林暮雪,然後又親自露面,只爲了讓她死。看來已經計劃許久……
除非有人在背後給他撐腰!
否則他不會如此做。
姚尚書已經死了,姚其柏也死了。姚家相當於再也起不來了。就算有其他的子侄,也都一時半會成不了大器。
等等!
姚家……姚氏!
林南星心頭一片雪亮:“司茶。”
“嗯?”司茶應聲。剛看小姐一副思考的樣子,自己沒敢插嘴。
“去相府送我的帖子,邀姚氏到我離宮中一敘。”她的脣邊泛出極美的笑意。看愣了司茶。
“可是……”司茶有點懵。
小姐莫不是吃錯藥了吧?
爲什麼要請那個欺負小姐的老女人!
或許小姐忘了,她可沒有忘記。自從小姐的孃親死後,姚氏明着暗着,使了不少的絆子。
若不是她在縱容,林暮雪就是有潑天的膽子,敢把小姐領去青樓?
她們之間血海深仇,不報就算了,還邀請她來離宮?
“我不去。”想到這裡,司茶小嘴一撅。乾脆擰了林南星的意思。
“你這丫頭。”
林南星伸出手指戳了她的額頭:“給你慣着了是不是?如今我的話都敢不聽了?”
“不是。”司茶正色:“司茶早就被賣到了相府,小姐是我的主子,也是我唯一的親人。司茶或許沒什麼本事,保護不了小姐。但是那些傷害過小姐的人,只要有機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小丫頭跟了她許久,一直是唯唯諾諾的樣子。
卻在此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感情!
雙目灼灼。
“我何時說會放過她們了?”林南星面容上的笑意越來越大,磨着自己的指甲:“就是不放過,纔要她來離宮中一趟。”
司茶頷首:“那司茶這就去。”
離宮之中的小亭子裡,林南星悠然而坐。
長髮第一次盤成了宮中流行的樣式,如雲的烏鬢下,一截
白玉般的脖頸優美如天鵝。眉間貼了花鈿。
本就甜美的脣上點染了口脂。
那是比胭脂好上百倍的抹脣物。只消一點,脣色柔潤。芳香四溢,竟比二十一世紀的脣膏好上許多。
一個側影優雅地坐在那裡,姚氏險些不認識了。
“這邊來。”司茶麪目冷冷,在前邊引路。
姚氏心中不忿,不過是相府當年的小賤婢,也敢在她面前甩臉色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如今這個小賤人的身份,下了帖子她不能不來。
何況……她也要來試探試探,她的失憶到底是真是假。
起碼從打扮上來看,她跟從前不同了。
“王妃。”
姚氏滿面堆笑地屈膝。
司茶在旁冷笑,當年橫眉冷對,笑着叫人打小姐的女人,如今也得對小姐屈膝了!
林南星起身,溫文爾雅:“夫人不必客氣,起身吧。”清澈的聲音舒緩開來,叫人聽得舒服。
司茶暗暗驚訝,她這一離開的功夫,小姐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姚氏擡眸,精明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林南星,又不着痕跡地移開:“不知王妃今日召我進宮有何事情呢。”
“也沒什麼事情。”林南星淺笑,竟然很像是宮中教導出來的公主一般!
她坐在桌邊,親手斟了一杯酒:“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被人救起後,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忘記了。有句話叫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體驗過後才知道,大概只有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明白生命的美好吧。”
她的側臉上有着超脫的笑意,回眸,將酒遞給了姚氏。
姚氏一時呆住。
這酒,接還是不接?
“以前的事情,南星身爲小輩多有不對。現在想來,夫人也是希望好好教導我,讓我將來有個錦繡前途。回來後,左思右想,還是來找夫人談談此事。”
她說得很正常,沒有過度的誠懇,沒有恨意,更沒有巴結的意思。
“夫人若是喝了這杯酒,就當是讓過去隨風而去了。”
素白的手仍然遞着那杯酒。
姚氏接了下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沒想到的。
林南星真的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想來是宮中生活讓她耳濡目染,磨掉了那些棱角?
再或者就像她自己說的,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很多也就不在意了。
“王妃這話說的……讓我喝不是,不喝更不是。”姚氏也是出身於官宦人家,從小便是拿得出手的。
如今在相府當了快二十年的主母,有什麼是能難得到她的。
索性也露出歉意笑容:“當年的事情,我做錯了,讓王妃吃了許多苦。這杯酒,就當是罰酒了。王妃以後莫要怨恨我纔好。”
說罷將酒一飲而盡。
林南星讓着姚氏落座了。
桌上擺着幾樣果品,兩個人相談甚歡。
說到興起時,林南星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南星忽然記起,那個時候暮雪姐姐學畫的夫子很厲害,我在窗邊也跟着偷學了幾筆。”
說到這裡,姚氏的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
當年請夫子教授了林暮雪琴棋書畫,其實教兩個人綽綽有餘。只是她擔心有一天林南星會跟自己女兒搶前途。
索性不准她去聽,沒想到今天提起來了。她委實很尷尬。
林南星卻似乎恍然不覺:“說起來,夫人請的那位畫師確實很不錯呢。我雖然只聽了不多,受用終身。”
說罷喊了司茶:“去給我拿筆墨紙硯來。”
司茶去了一會兒,將筆墨紙硯拿來了。
在一旁研墨,聽着兩人閒聊。
濃郁的墨香味道散發出來,林南星似是喝了點酒興致高漲:“夫人,南星畫幾筆讓你瞧瞧如何?聽說夫人未出嫁時也是有名的才女,書畫雙絕。南星算是獻醜了。”
聽到林南星誇讚自己,姚氏還是很受用的。
一邊說着不敢不敢,本就挑着的眼眸裡更含了得意。
林南星抿着笑,桃花眸中掠過一道冷光。
素手拿起了毛筆,慢慢在雪白的宣紙上開始勾勒……
一筆一劃,粗粗看去,似乎不知道她在畫什麼。但是形狀逐漸顯現了出來……
姚氏的臉色也愈加發綠……
最終她笑着填上了最後一筆,將那幾筆勾勒的小畫拿給姚氏看:“夫人你看,南星畫的可還行?”
那花上,白紙黑線條,勾勒出來的分明是一朵山茶!
姚氏的臉色慘白,額頭上布了汗,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林南星將她的表現盡數收於眼底,假作不解的樣子:“很多記憶都沒有了。不知怎麼的,最近眼前總是浮現出這朵山茶,樣子很嬌豔呢。夫人你說……是麼?”
她巧笑倩兮。
姚氏全身冷汗直冒!
相談甚歡的小宴,竟然演變至此。
她萬萬沒有料到!
更來不及控制自己的反應。
“夫人?”
林南星抿着菱脣,又呼喚了她一聲。
姚氏纔回過神來,慘白的臉色染了她硬擠出來的笑:“王妃畫的很好,很傳神。”喉嚨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哽住了。
她嘴脣動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來。
“傳神?”林南星展開那畫又看了看:“夫人是說很像鮮活的花朵麼?”
還是像你們殺手隊伍的山茶標記呢?
姚氏身體劇震,晃悠了幾下,扶住了桌子。緊咬着脣不出聲。
司茶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上前去扶,故意問道:“夫人沒事吧?”
“我……身體不太舒服。老毛病了,可能今天喝了點酒,又犯了。”她想強撐着說出這番話來,其實自己都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
耳邊滿是轟鳴聲!
“司茶,將夫人送回去吧。我們改日,再敘。”林南星意味深長地說出了後面的四個字,看着司茶將她帶走了。
她的猜測通通都沒錯!
姚氏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不枉她鋪墊了那麼久。終究還是讓她卸下了防備,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身上的繁複紗裙穿的很不舒服,四下裡無人。她掀開裙子,身體重重向後面靠去,雙腿交疊搭在了桌上。
手中一杯甘冽的酒,芳香醇厚。
她晃着小小的杯身,回憶着姚氏的表情,小口啜飲。
鳳宿離站在遠處,狹長的鳳眸微眯。
那個沒正經樣子的女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自己的雙腿!還搭在桌子上!
宮妝的樣子有一種平時沒見過的美。
跟囂張無比痞氣十足的氣勢比起來,碰撞出了違和的誘惑。
“腿不錯。”
他扯着脣,走上前去。
林南星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有人來,慵懶地放下長腿。將酒杯遞了過去:“喝麼?”桃花眸半彎,微醺。
“這個。不要。”鳳宿離推開了她的手。
身體驟然靠近,挑了她的脣:“這個嘛,還勉爲其難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