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棄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我看不清任何的情緒,依舊是那麼地靜,在這份平靜裡,淪陷的,僅是我一個人。

“姬姬真的醉了……”

許久,他才說出這六個字,語音裡聽不出任何的感情,但,並不回答我問出的那句話。

他不會答的.我知道。

這問題的答案,其實,早該清明於心——他的心裡,只有江山宏圖,哪裡能有一隅位置給我呢?

不可否認,他是明君,可,卻並非女子的良人。

因爲,對於女子,他一直都是無心的。

愛上一個無心的人,註定是我一個人的劫。

所有的力氣,在這瞬間,悉數的消逝,不會再去問,不會了。

可,我仍沒有辦法回頭,愛上了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容許自己回頭。

原來,愛或不愛,都是帶着絕對。

絕對到,連一步退路都沒有。

所以,我要問出這句話,讓自己的心,一併在這絕對中死去,死了心,我就不會那麼痛了吧。

是的,心痛,很痛,很苦

醉酒,原來並非可以忘記一切,相反,只會讓自己更加清晰地明白心底的痛苦,而,這些痛苦是關於愛的。

“我醉了……是,我真的醉了……”

隨着他的這句話,淚卻悄然地止住,不想再流淚了,再痛再苦,都不想繼續用眼淚詮釋自己的脆弱。

我的脆弱,在問出那句話後,就該告別了。

手鬆開桌腳,我緩緩起身,步子很飄,頭很沉,這是醉酒的代價,而醉酒是我容許自己今晚放縱的藉口。

一個看似最完美的藉口。

伸出手,自己把臉上的淚痕拭乾,低斂眸華,不再去看他,青絲披散着,遮住我大半的臉。

這樣,也好。

形同鬼魅,再不是他心裡那個嬌俏溫柔的士畫姬,也比不過今晚明媚鮮豔的蓮美人。

如此被棄,也全是我的咎由自取,僅爲了,情難以堪,心何以堪“今晚……醉了……真好。”

搖搖晃晃地,我慢慢晃向軒窗,他在我的身後沉默,殿內,僅有我的聲音其餘,皆是一片冷寂。

推開一扇微閨着的軒窗,寒凜的風,夾着飄落的雪花一併涌了進來,風很冷,雪很冰,在面對這份冰冷時,我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僅是覺得很舒服,是的,真是舒服,說出那些話後,總算是舒服了。

今晚的雪,下得真大,外面的樹枝、甬道,都籠上一層白茫,手,伸出軒窗,有一片細白的晶雪落於手心,我微徽攏起,知道,握得住的,僅是最後的溼冷。

一如,現在我和他之間的情愫,亦都是關於溼冷的。

餘光撇到,殿牆下的那一弘涓溪,原來,這裡是傾霽宮,未央宮是沒有這一泓清澈的。

我是怎樣回來的呢?還是說,我根本就沒去過未央宮,一切不過是臆想?包括那酒,我是真的喝過,或者,連醉酒都是由着心的刻意演繹呢?

脣齒間隱約還有酒意醺醺,腿部的飄然之感,都再再提示我,應該是真的飲過那灼心之酒,算了,現在想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神恍間,他的手,越過我的肩,把軒窗復閨上,雖阻了雪夜的寒冷,卻也阻了自由的呼吸,然後,他復把我擁住,和以前一樣,但,並不緊。

終究和以前還是有所不同的。

溫暖通過他的手心,匯融到我的手臂,真的很暖和。

可,這一次,我仍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掙開他的懷抱,因爲他擁得不緊,所以,這一次,我同樣很輕鬆地就離開了他的懷抱。

轉身,望着他,語音,是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平靜,在彼時情緒瀕臨崩潰後竟然還能有的平靜:

“您是皇上,註定,這後宮的三千佳麗都會視您爲她們的天,您也可以隨心地把柔情蜜語給任何人,只是,這種柔情和蜜語,和愛是無關的。”

我恢復對他的敬稱,一個‘您’字,一句‘臣妾’分明是把我和他的關係一併地疏遠了。

心底,疼痛隨着此刻這異常的平靜愈來愈明顯,好象是袱很鈍的刀,從心底最柔軟的那處劃開一道口子,因爲刀鈍,每一劃,都帶着更爲牽扯的疼痛。

“倘若能足夠堅強地活在這樣自欺欺人的假象裡,真的也不錯啊,畢竟外人看到的,都是您賜給臣妾的隆寵,這份隆寵,足夠讓臣妾在宮裡成爲人人豔羨的對象,亦能滿足一個女人最大的虛榮心。可,臣妾卻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樣自欺欺人.因爲——”

我努力的吸進一口空氣,這樣我纔能有勇氣揭開那柔軟處的傷口,哪怕揭開的代價,必然是漫着彌天的血,但,不會再是在他不可知的暗處。

其實,我真傻,爲什麼這樣的隆寵都不能滿足我呢?非要去計較什麼在禁宮中最不可得的感情呢。

“這裡,很痛,這種痛,是虛榮沒有辦法彌補的痛!付出了愛,哪怕不求回報,都沒有辦法看着自己所愛的人,擁着別人,都做得到波瀾不驚!而我這個傻丫頭,到今天才終於懂得,愛和喜歡的區別在哪。”

我的指尖指看自己的胸口,煙水藍羅裙的背後,我的心,或許,早就千瘡百孔了,日益成爲愈漸失控的女子,終於在今晚將所有的委屈隱忍悉數的爆發出來因爲,我沒有力氣再堅持了。

“當我僅是喜歡你的時候,只會簡單地開心、感動,當我開始愛上你的時候纔會莫名的失落、甚至流淚。 ”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從我第一次真的爲他流淚開始吧,原來,鳳台一躍的前晚開始,我就愛上了他。

“當初,我僅是喜歡你的時候,我要得只是片刻你對我好,好過一刻就是一刻,至於你和別人如何,我都可以當做看不見,聽不見,做到你想要的那樣賢惠無爭。可,當我開始愛上你的時候,我竟會期望永遠,永遠是你的唯一,容不得這份唯一,你同樣可以給予其他人。”

源於愛,所以我纔會不滿足於今日那些與衆不同的溫存,而想要永久地不同“但,這些關於喜歡和愛最本質的區別,你不會體味得到,因爲,你不會愛上一個人,你真的是無心的,或者說,你的心裡,,滿滿地容納着江山社稷,再容不下兒女私情。一切,如你曾經所說的一樣,你會得到我的心,可,你無心。”

愛上一個無心的人,他卻許你最美的一切,是幸,還是不幸呢?

“如果早知道現在的自己,會這麼痛苦,我是不是就不該回宮?但,我知道即便那時能預知會有今日,我也不會後悔再次入宮,至少,你給了我一個最完美最用心的婚典,哪怕,這是我記憶裡關於甜蜜的最後念想,亦是足夠了。因爲,那場婚典代表的,是我真正嫁給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或許也是唯一會愛上的男子,可惜,終究,那場婚典的最後是用另一個女子的鮮血做了結束!也見證了,誰都無法做你的唯一……”

婚典的那晚,我對他做了最後的坦白,關於那處坦白,其實,我奉是不願說的,說出的原因,也是全然是由於愛。

喜歡他的時候,覺得一切只要自然就可以了,他不問我,我絕對不會去坦白任何事,可,愛上他的那天開始,我就逐漸地學會了坦然,即便他不問,我也選擇把過往一一地坦白於他的面前,換得那一份坦然。

縱然彼時,他對我也有所坦然,可,帝王的感情,不會等同於我這樣一名心性太過狹隘的女子。

這是我和他的區別,這種區別,最終讓他清醒淡然,我沉淪深陷。

而我,在決定說出這些話時,就是準備被他遺棄了吧。

終是逃不過一個棄字。

該認命了吧。

可,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話,隨時可以停止。但真的愛上一個人,註定沒有辦法休止,所以哪怕被棄,我也無法將這份愛收回。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看,我對他的是濃重如緋的愛,而不僅僅是蒼白的喜歡對,如果要用一種顏色來詮釋這份愛,我覺得應該是緋色,惟有那種熾熱絕對的顏色,才配得上愛。

我的手不再指着胸口,那裡,從今晚開始,到現在,連酒都麻痹不了的疼痛終於漸漸開始消逝,是痛到臨界點,所以再感覺不到任何的痛了吧。

“姬姬……”他低低地喊出這倆字,但,他眸底的神情,我卻還是看不清。

這纔是真正的他,他想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始終是我不明白的。

我的付出,不過是一廂情願,未必是他最珍視的。

他曾經說,若要了林蓁的命,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也對我說,若我死了,他的喜怒哀樂就一併被我帶走。

或許,在不久後的某一天,他同樣會對蓮美人,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

所以,夠了。真的夠了

“皇上,臣妾請奏——”我躬身跪下,第一次,徹底地跪在他的面前,很奇怪,他似乎從來沒有讓我跪過,第一次這麼跪下,俯於地,卻是在今天,“臣妾失儀,請皇上廢臣妾入冷宮。”

話,都說完了,與其讓他棄我,我想保留這最後的尊嚴和驕傲。

廢入冷宮,我就斷去所有的念想,冰封自己對他的感情,慢慢地,是否就能不再作繭自縛。

這宮裡,他要再寵何人,也與我無關,哪怕,我還會繼續無望地愛着他。

可,心,是不是可以不再爲他而痛呢?

我不要,讓所有的愛,一點一點,碎在他的對別人的纏綿溫柔裡,那樣,每一處,都會僅剩疼痛,關於愛的記憶,也就只剩下和痛有關的。

對我而言,那纔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容許我帶着這些許的甜蜜記憶,被他所棄吧。

也成全最後的尊嚴,和驕傲。

既然,一入禁宮,就再沒有出去的一天,那麼,冷宮,應該是唯一的去處。

許久許久,他都沒有聲音,甫啓脣,他的語音低暗,然帶着絕對:“朕——永遠不會廢你入冷宮!朕說過,不會負你,爲何你就不能信朕呢?

他邁步走近,不容分由得狠狠把我拉起,納進?“不裡,這樣的狠,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他用力的按住我的背,我只覺得整個人,快要被他揉碎了一般。

頭好葷,我的臉埋在他明黃色的袍肩處,連呼吸都不再順暢,可他,卻不容我再次掙脫:

“朕欠你的解釋會還你!只是在這之前,相信朕!並且給朕一點時間去處理好一些事!”他堅定地說出這句話,頓了一頓,語意裡是我聽得懂的憐惜,“你可以傻,但不能傻到不顧自己的安危!今晚,若那熊真的傷到你,你讓朕該怎麼辦是好?你可知道,當看到那隻熊向你衝過去時,朕再一次覺到失去你時的懼怕,對,朕身爲天子,也會懼怕!怕失去你,失去這樣一個傻、呆,並且似乎永遠拎不清的丫頭!朕已失去你一個月,那一個月的滋味,朕不願意再去想,更不願意再去品!”

我當然記得,那熊快傷到我時,是他替我擋住的,我不會忘記,可,我卻不能去想,每一想,耳邊就會同時響起,他喊出的那句話,那句對紀嫣然情意纏綿的話!

是怎樣的情,才能讓他說出不能失去她呢?

我不知道。

“姬姬……”他的手稍稍鬆開我的,把我的手牽起,放在他胸口的位置,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道, “你——在朕的這裡。”他的手按得我的手那麼緊,我能感覺得到,手心,他的心,是怎樣的跳動。

他的心,並非是平靜的跳動。

砰,砰砰,砰砰砰,有力,但,卻不從容。

他,原來,真的是在掩飾着自己!

“你若去了冷宮,這裡,誰來填呢?真的,要讓朕把蓮美人填在這裡嗎?”

說完這句話,他的脣邊綻開一抹笑意,這抹笑驟然讓我無法再次僞裝平靜。

“爲什麼你現在才說……爲什麼我剛剛那樣求着問你,你都不說……”

惱意剎那間席捲上來,他的笑,是哂笑吧?他的話,更是嘲諷我終於明白,他故意地撐到現在,看我說盡所有話,丟盡所有的醜,纔回答我所要的那句話。

玄憶,爲什麼,每次,都是你操縱着全局,看我傻傻得困在局中,卻可以遠遠地,望着,淡淡地笑呢?

我的手驀地從他手裡掙開,握成拳捶在他的胸口,我惱他,真的惱他“我知道了,你就是要看到我難受,看到我失措,看到我爲了你悲得悲失然後你才滿意,我與那些女子一樣,都爲了你亂了自己的心,對不對?”

我的樣子真象一個刁婦啊,他卻並不抓住我捶打他的手,只是任我捶着他一直到,我再也捶不動,他才輕輕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姬姬,終於爲朕吃了醋?這醋還吃得那麼大?”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忘記他是帝王,只把他當成自己的夫君一樣,掙着他的手,一疊聲的嚷着。但,這疊聲裡,分明,我的語氣,再做不到方纔的激越,更多的,是嗔怨。

其實,有些話,真的是說不得的啊,真的是。

可惜,彼時的我,並不知道。

他猛得復擁住我,我聽到外面的更漏聲響,原來,此時此刻,除夕纔剛剛過去,也就是說,他陪我守了歲?

卻是在我用力捶打看,說恨他時,守過這一年,屬於我和他的第一個除夕。

他覺察到我的突然安靜,下頷抵在我的青絲上,語音是那麼溫柔:“姬姬竟然會說愛胱努朕真的沒有想到……”

他也滿足於我對他說愛嗎?

“姬姬,相信胱努用不了多久,朕一定會給姬姬一個最滿意的交代,好麼?

他不需要對我交代什麼,真的不需要。

他俯低身子,指尖擡起我的下頷,眸底滿是笑意,但,這一刻的笑,再沒有絲毫的哂意:

“朕的姬姬.怎麼這麼醜了?”

我醜嗎?我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下臉,臉上,滿是淚漬,和着妝容,一定是花了臉吧。

他取下汗?巾,一點一滴地替我擦着這張髒髒小花臉:“朕是君王,有些事,雖然必須要做,但,朕清楚,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堅持的。”

是,他確實爲了我堅持了許多事,我都知道。

頭越來越葷,酒的後勁又上來了,我望看此時的他,卻仍是看不清楚他真正的神色,是不是因爲這酒的關係呢?

“小酒鬼,竟學着別人去喝酒。”

他輕嘆口氣,擦完我的臉,正想把我抱起,我低聲:“不要你抱……”

是,我不要他抱,他今天的懷裡才抱過紀嫣然,我爲何還要他抱呢。

“那你自己走回去睡。”他的話裡帶着明顯的笑意。

走就走,我剛能走到窗前,我現在走不回去嗎?

搖搖晃晃的,一直緊繃的思緒因他的一番話驟然放鬆間,就是睏意席來時分我搖啊搖地,腳,底一軟,身子,竟綿綿地癱了下去。

他有力的手把我在癱軟的瞬間扶住,我不再掙扎,一個轉身,倚在他的-“不裡,手,輕輕地勾住他的頸部,用力一拉,他的人隨着我,一併跌滾到地上鋪就的厚厚絨毯之上。

殿裡,籠着銀碳,我看到,那紅紅的碳火從底部的綞空處隱約地折射出星星佔、點的光來,映得他的臉和我的,都一併地沾了紅葷。

真的是碳火映紅的麼?還是,原本,臉就這麼紅呢?

我的臉紅,是酒的後勁,絕對不是爲了他所暈紅。

那麼他的呢?

是看着我也臉紅了麼?

他既然是明君,那我,偏要讓他現在做不成明君。

哪有明君,會和妃子滾在這絨毯上呢?

心裡,不再疼痛,從他告訴我,我其實一直在他的心底,我就不再疼了。

我還是個孩子吧,得到他的迴應,就會欣喜得忘乎所以。

手復緊緊勾住他的頸,語音低迷,帶着一種越來越灼熱的感覺,我的身子如蛇般粘住他的:

“小妖精,快起來,不然明日又得着涼!”他的聲音低嘎,好象在忍着什麼呃.他在忍什麼呢?

我知道,但,既然,他剛剛這幺逗我,讓我幾乎萬念俱灰,現在,我就藉着這越來越不甚清明的醉酒,也讓他難以忍耐吧。

菸灰藍的羅袖委落,玉潔冰肌頓現:

“不要……這裡舒服……”

我漸漸迷離的眼,離得那麼近終於看清他眼底的忍耐,忍得那麼辛苦,呵呵玄憶,你真的不好美色嗎?

我知道,怎樣的我,最嫵媚,一直都知道,在南越初入宮時,那些教導嬤嬤並不是白教的,甚至,這也極可能是姬顏的吩咐。

她希望,我能取悅青陽慎遠的。

所以,對於這些房中秘術,我也被迫學得一知半解。

我身上的毒,太醫既然說能醫好,是否真的不是那麼嚴重呢?我真的想成爲他的女人.真的想。

但,或許,我還是不該在這個時候,用誘惑去挑逗他吧。

恰在此時,他的眸底掠過一絲我看不懂的陰霾,他的手用力分開我勾住他的手,語音恢復冷靜:

“聽話!”

只這一句,他已然起身,不容我掙扎地,把我抱起,走到榻邊,我想抓着他的衣襟,但身子在接觸到榻的剎那,還是抓不住什麼,酒意到最後,僅變成,昏昏欲睡,而這一睡,顯然是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沉。

冗到我在夢裡,漸漸有些分不清,哪是夢境,哪纔是現實。

:j己澱的夢中,我彷彿聽到他輕輕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今晚,本是要陪着你看那份驚喜,卻未料……”

接下去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在這片空白中,再次醒來,已是翌日清晨聽得我起身,佟兒從殿外走了進來:

“娘娘,您醒了?”

我環顧四周,自己睡在錦被下的衣裳,並不是昨晚煙水藍的那件,而是平日裡就寢常穿的粉鍛中衣。

“佟兒.本宮——”

昨晚的記憶雖然有些零亂,還是歷歷在目地從眼前浮過。

“娘娘,昨晚您很早就回來了,一回來就讓奴婢給您找酒喝,喝了兩盅,您就睡了,想是夜宴時,娘娘也愛了驚訝,用酒壓驚吧。”

爲什麼她說的事,讓我覺得那麼Ir百生呢?

“皇上——”

“回娘娘的話,皇上H乍晚到現在,一直在悠璃宮陪着蓮美人。咋晚夜宴,若非蓮美人,恐怕那熊就傷到了龍體。蓮美人可真是勇敢啊。”

難道,昨晚,真的是我夢境麼?如果是夢,爲什麼這麼清晰,甚至清晰過她所說的呢?

“對了,娘娘,皇上讓卓公公過來傳了話,讓娘娘好生休養着,這些天,風雪太大,娘娘體寒,多歇在宮裡爲好。”

似真非幻,可,我知道,n乍晚必定他來過,我真正切切地聽到那些話,只是這,或許,又是不可爲人道的罷。

玄憶,你說過,要給我一個解釋,讓我等你,好,我就等。

縱然,我不知道,這一等,等到的是釋懷,還是在等待中即便心碎,也要裝做無痕……

除夕夜宴的熊襲,宗正寺連夜徹查的結果爲熊發狂失常,乃馴養不當所致該戲班上下一衆等背受到牽連,被問斬刑。

而皇后自然也擔了罪貴,據聞,除夕當晚,她就徹夜跪於香梅殿前,直到蓮美人悠悠醒轉,親口替皇后求情,玄憶方準了她迴風儀宮繼續反省。

正月初一H向午方過,玄憶便頒下聖旨,晉蓮美人爲蓮妃,賜居未央宮。六宮同賀,均賞明珠一斛。

這一旨下,六宮皆驚。

一夜驚變,處理得速度亦是雷厲風行。

這層雷厲風行中,彷彿,又是刻意地在隱瞞着什麼。

彼時,我正喝着院正奉的湯藥,檀聆呈上這一斛明珠時,還是,略-陋了一-陋望看那圓潤的明珠,我淡淡地吩咐:

“碾了做珍珠粉。”

內侍通稟間,林蓁恰從殿外進來,瞧見我的神情,笑道:“不必碾了做粉,直接給你家主子鑲到門檻上就罷了。”

“嬪妾參見貴妃娘娘。”我放下藥盞,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林蓁目光微轉,問俯身在旁的院正,“婕好的病怎樣?”

“回娘娘的話,婕妤不過是體寒畏冷,稍加調理,定會康復。”

“本宮這個妹妹,自幼身子就不好,此次入宮,本宮應允過父親,要好好照顧妹妹,所以,勞煩院正費心了。莫矜,賞黃金一兩於院正。”

“貴妃娘娘,微臣實不敢當!”院正跪拜於地,有些惶恐。

是啊,宮裡主子賞銀,一般也就十兩銀子,這黃金一兩,真真是超了十倍的份子,也難怪院正不敢承愛。

“本宮賞你,你收了便是,否則,就是違諭。日後好生替本宮料理妹妹的身子,本宮自然還會重重有賞。”

“微臣謝貴妃娘娘重賞。”院正有些戰兢地接過這錠金子,復對我道,“娘娘今日的脈息不穩,想是受驚所致,晚膳後微臣會再爲娘娘另開一?阽安神的方子”

o

“有勞院正大人了。”我勉強地微微一笑,將藥盞放至一邊。

“那,微臣暫先告退。”院正躬身,對我和林蓁一拜,方退出殿外。

“你們也都退下。”林蓁吩咐。

一旁伺立的宮女,包括莫矜都退出殿外。

殿內,又是我和她二人。

“這,可是妹妹昨晚遺落的簪子?”她手鬆開,裡面宛然,是那銀製的合歡簪。

“是,多謝姐姐了。”

我本以爲,這簪掉落在文奉殿,再尋回估計也頗費些日子,卻不想,竟到了她手上。

“咋晚,清理現場的禁軍發現,呈於我的。”她緩緩坐至我的跟前,眸光略轉,看到几案上置着的那合歡花形的盒子,不由隨手取過,道, “妹妹這麼喜歡合歡花?”

“不過是瞅着好看罷了,談不上如何喜歡。”

心裡還是有着計較不能放下,所以,此時,我並不承認自己喜歡合歡花。

她的手隨意地撥弄着那盒子,卻驟然眉心一顰,索手從盒邊拈起一點什麼放至鼻邊輕聞,隨着這一聞,她連眉心都一併顰緊起來。

“姐姐,怎麼了?”

“妹妹,這盒子裡是什麼東西?”

“不過是冰糖葫蘆。”

“妹妹從何而來?”

我有些詫異她的瞬間變化的神情:

“是昨日皇上賞下的。”

她的眉心慢慢鬆開,脣邊浮起冷笑:

“妹妹,可知道,這是什麼冰糖葫蘆?”

“姐姐,有何不妥嗎?”

她把索指遞給我,指尖宛然有赫色的蠻糖,想是盒沿邊不慎留下的:“這叫百歸蜜,也是熊最喜歡的一種蜜,只長於深山中,名爲百歸,百蜜歸一,即便膈了百里,仍是蜜香沁心,怪不得,昨晚聽禁軍回稟,熊是撲着你而去的,原來,是這蜜的緣由。”

“姐姐……”我有些愕然,這冰糖葫蘆是玄憶賜下的,但他沒有任何理由要害我纔是。

“這盒子是誰送來的?”

“是襲茹。”

“妹妹,這百歸蜜昨日就差點要了你的命啊!你真真是不小心,怎地連這都會食用。”

“姐姐又何以確定這蜜有如此的功效呢?”

“那年,我曾隨皇上去南苑獰獵,爲了吸引第三進的熊,曾見禁軍把這蜜塗於樹枝上,待到熊被吸引而至,再圍擁繳殺。當時,我好奇,想嘗一下這蜜糖的滋味,生生是被皇上阻下的,說這蜜入了人的肺腑,需得一日才能散味,若我要嘗,南苑的熊就非得都被我引到山莊裡不可。”

“姐姐的意思是——”心,驟然一冷。難道,真的是他嗎?

如若昨晚發生的是真的,他所說的欠我一個解釋,是否也包括這串冰糖葫蘆呢?!

氣悶,我努力讓自己不再失態,林蓁的手撫上我的手,頓時驚覺手底的一片冰冷:

“妹妹,你怎麼了?妹妹!”

她略帶急聲地喚我,我勉強露出蒼白的笑容,道:“沒有什麼,剛喝了藥,有點悶。”

“妹妹,是藥讓你悶,還是姐姐的話讓你悶呢?”

她的手緊緊覆住我,一字一句,都透着讓我無法不動容的真誠:“這宮裡,最計較的,就是我們女人的心,你心裡有了計較,怎會不悶呢?

我沉默,只用手碰着那合歡花的盒子,這一碰,才發現,自己竟又是胡思亂想了。

而她接下來說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昨晚,那隻熊,怎會僅僅是發狂失常,我看過那熊的屍身,曉得恁是十幾個禁軍圍上,犧牲了大半,才制服的,那熊眼珠子不閉,仍顯着血紅,明明,是有人讓它失心瘋纔對,而,偏偏你又用了這含百歸蜜的冰糖葫蘆。”她嘆了一口氣,話語裡的意思,我當然聽得明白,“皇上雖不見得就是這等薄情之人,可他身邊的人,卻仍是不能不防,或是那人使得也未可知。”

襲茹麼?

我找不到任何她要害我的理由。

玄憶,他若要害我,也不用來護我。

誰下的毒手,定是最後愛益之人——譬如,紀嫣然。

我並不清楚,她是怎樣近得這串冰糖葫蘆的,可l咋晚她的出現,顯然是一個要爭得聖寵的女子,若要爭得聖寵,必然留着命是最重要的。

但,倘若因着合生救帝,萬一賠上的是自己命,豈不失算?

沒有一個女子會這麼傻,她背後的策劃者皇后也斷不會容她這麼做,何況這熊戲本是皇后的特意安排。

除非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很清楚,這熊要不了她的命。

或者該說,她那一刀,看似弱質女流,卻能劈中熊的要害部位。因此,熊臨死前拍過去的那一掌,才只是讓她受了今後得以晉封的傷,卻留了享受這一切的命。

做到這一點,沒有之前縝密的籌謀,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昨晚那場夜宴的兩次意外,都是她背後的主子,皇后的籌謀,兵行險招,捧紀念嫣然上位,要的,就是她日後的知恩回報。

“妹妹,有些事,還是不要太想明白爲好,否則,你會象姐姐一樣痛苦。”

她帶着嘆息說出這句話,“帝王后宮中的女子,只能做到委屈求全,你明白嗎?

“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不適合這後宮。譬如昨晚,任何人都該以爲,我會受不住,但,我情願避開,讓自己不去目睹那份殘忍,心就不會再痛,這是三年下來,我學會的一個法子,雖然,有着愚人自愚的意味,不過真的很好用。”

自欺欺人,誰都會啊,只是,我怕活在這當中太久,會連我最開始的初衷都一併忘記,變成連自己都不認得的女子。

澹臺嫿,墨瞳,林士畫,無論這名字怎麼變,至少現在,我還是最初的那個我唯一不同的,僅是現在的我,懂得了愛。

“妹妹,蓮妃目前雖是皇上最寵之人,但,姐姐亦會助你一臂之力,相信姐姐。”

“姐姐,我不要這樣子,真的。”我斷然拒絕。

如此也象她們一樣用心計去上位,我不要

從我坦白的那天開始,我就想要純粹地去走宮裡的每一步,這每一步,必然是與任何心計無關的。

否則,待他還我一個解釋後,我該如何去解釋我所做的一切?

若不解釋,我對他就是欺瞞。

所以.我不能要

她似乎有些訝並我會這麼不加思索地拒絕,不過旋即依舊笑着道:“這宮裡,你不爭就意味着失寵,妹妹,難道,你真的想要如此嗎?”

如果沒有他的心,失寵,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有心的寵愛,我同樣不要!

“姐姐,如今你產下子嗣,又晉爲貴妃,實是雙喜之事,何必再爲妹妹考慮周詳呢?”我岔開話題,今日的我,不想在這問題上與她在有過多的糾葛。

“我說過,我要的是,我們姐妹專寵於宮裡,哪怕,我不得聖意,我們林府也不能輸於風府!”

後宮融上前朝的爭鬥,實是最要不得的,她今日走到這一步,成也是太尉千金,讓她得以蒙得最初的聖憐,敗,應該也是源於她是太尉的千金,把前朝的一較高低,運到後宮的傾訛,是帝王最忌之事。

因爲,這不會是一種制衡,而是取合的難當。

“妹妹,宮裡,要不得心軟,你慢慢會知道。”她起身,若有所思地道,“昨晚沒有拜成月,不知今晚,是否能見月華。”

“一定可以,姐姐今晚定能得償夙願。”

“但願如此罷。”

她的悵然,其實並非沒有理由。

或許,在那時,她就隱隱地知道,自己逐漸失去皇恩,是沒有辦法挽回的事實。

接下來的一月,玄憶第一次沒有再翻任何一宮的牌,每日除了上朝,就是歇在未央宮伴着蓮妃,一時間,未央宮再不似以往門庭冷清,踩高拜低是宮裡最本質的選擇,誰得寵,即便暗裡,有着波濤洶涌,明處,蓮妃仍成了後宮諸嬪妃爭相把結的對象。

椒房殿卻沒有再修復,玄憶命人在那處砌了一個玉石雕成的圓形臺子,飾以玫色的帳慢,據說,風起時,那玫色,便將整座未央宮蘊得更加旖旎如畫,美不勝收,尤其,那臺的四周垂掛着各式琉璃的風鈴,鈴音隨風,更是清脆動聽。

而,玄憶入夜就會命人在臺的四周籠上無數的銀碳,然後伴着蓮妃,在他每逢免朝的前一日,甚至徹夜,就臥於那,看着天上的星星。

真的很浪漫。

在這一月的等待中,我獨自度過了第一個元霄節,獨自,走進了第一個在鎬京的初春。

這個初春,帶給我的,終將不是一帆風順,卻是徹底改變我人生的初眷。

第十二章 宮第十章 感君憐(2)第七章 映山紅(2)第四章 意難平(3)第一章 拒恩旨(3)第十章 感君憐(5)第七章 生死局(3)第六章 念奴嬌(4)第七章 吻心第五章 險驚魂(7)第六章 獨祭第五章 險驚魂(6)第三章 聖女第十四章 不留第五章 初相見(7)第一章 聖恩隆(2)第六章 識真顏(4)第廿一章 情第十二章 宮第四章 舊人淚(4)第五章 初相見(7)第二章 落紅處(4)第四章 復進宮(5)第七章 生死局(1)第十三章 心第十二章 宮第三章 倆迷離(1)第八章 近君前(8)第二章 暴室獄(4)第十章 選秀臺(1)第廿三章 悸第十六章 答案第五章 初相見(6)第十九章 龍嗣第九章 遭杖責(4)第一章 聖恩隆(1)第七章 得子第八章 望帝心(4)第四章 復進宮(2)第五章 初相見(5)第五章 君顏第廿五章 嬪第八章 惑君顏(2)第廿章 廢黜第四章 意難平(3)第六章 若相惜(1)第六章 識真顏(4)第六章 若相惜(4)第七章 映山紅(3)第九章 遭杖責(3)第六章 念奴嬌(1)第四章 復進宮(3)第二章 香魂殞(6)第二章 落紅處(4)第三章 聖女第十三章 佔有第八章 近君前(8)第二章 剖心第二章 暴室獄(1)第六章 念奴嬌(1)第八章 惑君顏(4)第三章 訂盟約(3)第四章 復進宮(2)第三章 倆迷離(4)第五章 國色姝(2)第五章 險驚魂(5)第六章 念奴嬌(4)第四章 合歡第六章 若相惜(2)正文:第四章 復進宮(3)第廿五章 嬪第一章 亡國妃(5)第八章 近君前(2)第六章 若相惜(4)第廿二章 誘愛第四章 合歡第八章 惑君顏(1)第六章 念奴嬌(6)第六章 識真顏(3)第四章 復進宮(3)第廿九章 宴第七章 微瀾起(3)第七章 微瀾起(2)第八章 望帝心(5)第七章 映山紅(6)第一章 冊封第七章 映山紅(6)第四章 孽欲正文:第七章 微瀾起(5)第十三章 佔有第二章 香魂殞(3)第五章 君顏第九章 意微婉(5)第五章 初相見(3)第五章 初相見(4)第三章 驚情第八章 望帝心(6)第一章 拒恩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