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撐着雙槓做練習一, 陸鴛離開了雙槓組,加入了右單槓組;而沈芙嘉轉去了左單槓。
李老師允許了兩人的轉組申請,訓練繼續進行。
所有人都覺出了氣氛的古怪之處。
從聞校長宣佈了陸鴛爲副隊長開始,兩人之間就相互較勁, 付芝憶戳了戳排在她前面的陸鴛, 小聲道, “沒事吧?這強度可大了, 我聽着都懸心。”
四個動作, 每個動作三十次, 做三組, 這個強度就算是她們幾個攻科生都聽着手痛,何況陸鴛只是個法科生。
她的確體力不錯, 但這個不錯的參照物只是其他的法科生。
陸鴛擡頭, 望向了那杆高於她的杆。
擡手握杆,陸鴛原地起躍,第一次上杆利落標準, 發力的瞬間僅是悶哼了一聲。
她像是個攻科生那樣, 衝在了第一個。
宓茶愣怔地望着不遠處的單槓訓練,身後的文瑩跟着感嘆一聲, “不愧是陸鴛,各方面都比我們強出好多。”
嚴煦摘掉了眼鏡,提醒道,“別看了, 我們也有我們的訓練。”
“嗯……好。”宓茶收回目光,她已經完成完成了練習一——上去、下來的槓端臂屈伸練習。
輪到了練習二, 宓茶回想着李老師轉體的模樣,努力把自己的腳擡高、擡高、再擡高。
“噗, ”對面的文瑩笑了,“宓茶你像是難產一樣……”
宓茶一下子泄了勁,從雙槓下落了下來。
她的掌心被撐得發紅,胸口也不住地起伏。
“這個好難。”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跳上去又試了一次。
她使勁把雙腿並直,然而別說轉出270°的高度,宓茶的腿連平行與地面都做不到。
和虎虎生風的倉鼠球李老師不一樣,宓茶像個生了鏽的蹺蹺板,僵硬又無力。
李老師朝着雙槓這邊走了過來,她注意到了宓茶的窘境,伸手虛扶着宓茶的後腰,道,“身體可以稍微前俯一點,不要勾腳尖,騎撐時挺髖,好,走——”
宓茶沒走起來,她掉下去了。
李老師沉吟片刻,扭頭看了下旁邊的嚴煦,嚴煦完成得還算順利,她的身體比宓茶輕盈許多,雖然轉動的幅度有所欠缺,但多少有那麼點意思。
“文瑩,你上來試試。”李老師道。
“好。”文瑩上前。
她學過六年的芭蕾,雖然體力墊底,但是身體的柔韌性、靈活度不低,做得比嚴煦還要標準。
宓茶大開眼界,難怪第一次練習賽時,文瑩可以一個人站在離地好幾米的高樹上,她的協調性超乎尋常的強悍。
李老師回眸,望向了宓茶。
宓茶一怔,隨即低下了頭。
她成了那個拖後腿的墊底生。
“沒關係,現在開始練來得及。”李老師走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示意宓茶過來。
“我們從簡單的練起,”李老師俯身,雙手撐地,“俯臥撐練的部位和擺動臂屈伸大致相同,只不過難度小一些。”
她做了幾個標準的俯臥撐給宓茶看,“來時做俯臥撐的時候,我看你好像只能做五個。”
宓茶臉上一紅,原來她的海豹頂球式被李老師看得一清二楚。
“等你能連續做夠五十個標準的俯臥撐時,上雙槓就沒什麼難的了。”李老師起身,衝着宓茶招手,“來,俯臥撐預備!”
宓茶跪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剛要做就被李老師打斷,“向上呼氣,向下吸氣,不要急着一口氣做完,慢慢來。”
宓茶應了一聲好,這好景不長,從第六個開始,她的雙臂就痠軟發疼,往後要麼是腰部塌陷,要麼是屁股擡得太高,手肘也保持不了九十度。
“做不動了就撐住,腰腹發力,不是手臂發力。” 李老師看了一會兒,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先在這裡做着,我去看看其他同學。”
宓茶雙肘打顫,她擡起頭看了李老師一眼,李老師正朝着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衝着攻科生們喝道,“誰讓你們聊天的!三十個嫌少是不是!付芝憶——加十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李老師對她似乎格外溫柔一些。
是因爲她是牧師麼……
宓茶垂眸,後頸的汗珠順着下顎低落在地。
她的手臂抖得不像樣子,上肢力量太過薄弱,而這不過是十個俯臥撐而已。
遠處的攻科生們十分熱鬧,近一些的嚴煦和文瑩結束了雙槓練習二,靠着鐵槓稍作休息,一邊討論着練習三的動作要領。
只有她,一個人趴在空地上,連十個俯臥撐都做不起。
宓茶伸直了手臂,她將身體挺直成一條直線。
“做不動了就撐住”,她記住了這一句。
……
九點三十分,單雙槓的練習結束,李老師給了學生們十分鐘的喝水休息時間,九點四十,她在操場上放了兩根重木、兩箱鉛彈、幾個豎立的墊子和一些路障,路徑通過宓茶昨天早飯後爬得繩網和兩座平行梯。
“攻科生,”佈置完畢的李老師拍了拍手,將人喚齊,“四百米障礙往返跑,這是簡化版。重木背行五十米,鉛彈原地上下舉二十次。”
她將掛在脖子上的計時器交給了沈芙嘉,“一個來回超出五分鐘的記下來。”
交代完事項後,她將四名法科生帶去了跑道內的黑色橡膠區,進行攻法兩科差異化訓練。
“今天開始,一直到離開這座基地,你們除了每天雷打不動的一萬米以外,還有一項日常。”李老師鬆了鬆手腕,這個架勢讓幾人隱約了點不好的預感。
“每天一個半小時以上的軍體拳練習。”她望向了幾人,“五級之前,你們沒辦法瞬間吟唱,可以說是幾乎沒有自保能力。”
“在森林時,你們只能靠着和攻科生2V2組隊上場,根本不敢涉足一對一。”
“合作很好,但是隻能合作那就糟糕透頂!”她聲音一頓,緩了兩分,“你們不是攻科生的掛件,你們是完整且獨立的個人。”
這句話令四人當頭一震。
森林裡的比賽給人印象深刻,宓茶想起了方琴,方琴像極了過去的自己。
她很幸運,從一開始就擁有了一個配置優良的隊伍,不論是柳凌蔭還是沈芙嘉都是攻科生中的翹楚,但是方琴不同,除了童泠泠以外,她的隊伍裡再沒有適合一起組隊的攻科生,文瑩的處境更是糟糕,如果沒有班長送給她的兩份食物,她根本留不下來。
某些時刻,法科生像是跳蚤市場上的貨物,只能等着別人來選擇自己。
李老師總結性地開口,“因此,這一階段的學習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對待,關鍵時刻,除了你們自己,沒有人能顧全得了你們。”
宓茶對此深有體會,聽得格外聚精會神。
“動作不多,一共三十二項,今天先記個輪廓。”李老師後退兩步,開始演示,“軍體拳不是廣播體操,實戰的時候我不需要你們打全一整套——不如說打全的都是些蠢貨!和大部分武術不同,軍體拳是‘一招制敵’的格鬥,所以到時候你們別給我搞什麼‘先打兩拳探探對方虛實’這種蠢事。”
她又一次重複,“看準時機,一招制敵。”
李老師所教的這套軍體拳是第三套,有別於防身自衛的第一套和奪械、襲擊的第二套,第三套融合了前兩套的優點,唯一的缺憾就是難度較大,招式也從十六增長到了三十二。
宓茶看着李老師打完了一遍,一開始還認真記着動作,到了第十招時,腦袋裡已經空空如也,什麼也不剩了。
李老師收拳吐息,看向了幾人,“記住了麼。”
陸鴛和嚴煦異口同聲道,“是。”
宓茶驚恐地左右扭頭看向兩人,啊、這就記住了?大家都記住了嗎?是她笨過頭了?
李老師意料之中地頷首,“接下來我做分解動作,我打一式你們跟一式。”
沒有力量的幾個法科生跟得歪歪扭扭,李老師說得不錯,今天只是學個輪廓而已,當三十二式走完後,她便讓四人自行練習,自己則走去了攻科生那一側。
宓茶捏着拳,比劃着腦中的動作。
嚴煦和陸鴛幾乎過目不忘,文瑩有舞蹈基礎,學起來很快,只有她什麼東西都慢了一拍。
宓茶走去了嚴煦身後,嚴煦扭頭,疑惑道,“怎麼了?”
“我記不住。”宓茶不好意思地開口,“嚴煦,我能不能看着你做?”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也不擅長這些,很多發力點可能是錯的。”嚴煦望向了陸鴛,“陸鴛,你學懂了嗎?”
陸鴛望向文瑩,“我覺得文瑩打得比我順眼一點。”
文瑩謙虛地搖頭,“陸鴛更加有力,她才應該是最標準的。”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排成了T字型,文瑩和陸鴛面對面並排,兩人相互見賢思齊,嚴煦和宓茶列在兩人中間。
一套軍體拳三十二個招式,但在同類項合併之後並不複雜,手部動作可以歸納爲拳、掌、勾三類;步行大致歸爲馬步、弓步、虛步、歇步、騎龍步、僕步六種。
宓茶被三名風格迥異的師父帶了四十分鐘後,感覺略有小成,能將動作都記在腦中了。
接下來只需要把它轉換成肌肉記憶,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
這邊宓茶踢腿踢得認真,另一邊排隊等待障礙跑的攻科生們閒着沒事,望了過來。
“哇哦,那是在幹什麼。”付芝憶誇張地張圓了嘴巴,“模特隊訓練嗎?”
慕一顏本想叫她不要擠兌同學,但是這比喻實在太搞笑,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簡直像是小學生們在做廣播體操。”柳凌蔭插着腰,一米二的長腿隨便一站都是一道極有震懾力的風景,相較之下,除了嚴煦以外,其他三個平均一米六不到的法科生們排排站,軟綿綿地出拳收腿,確實顯得幼齒了一些。
沈芙嘉眼瞼微垂,柳凌蔭瞥了她一眼,“我還以爲你會像個白癡一樣,捧着臉大喊‘茶茶加油~茶茶好棒~’。”
沈芙嘉面不改色,她重置了計時器,出口提醒道,“站好,下一組就是你了。”
她可不是十五歲時的柳凌蔭,什麼場合做什麼事,沈芙嘉心裡有數。
秦臻和徐芷凝是第一組跑回來的,四百米的障礙跑,一個來回就是八百,秦臻用時4分29,徐芷凝用時5分52。
普通的八百米對於刺客來說不是問題,但重達兩百斤的重木讓剛剛做完引體向上的刺客陷入了崩潰。
削瘦輕盈的刺客根本擡不起那麼重的木頭。
秦臻跑回終點後,慕一顏給她擦了擦額上的汗,送上了水杯。
秦臻搖了搖頭,喘息着低頭原地踏了幾步,用以平復過高的心率。
她的雙手顫抖着,第三輪擊掌引體向上時,她便有些力不從心,險些從槓上落下。
所謂擊掌引體向上,顧名思義,即在引體向上至最高點時,雙手鬆開單槓,令身體騰空,在槓上完成擊掌後再握住槓。
這比普通的引體向上難上了許多,如果不是弓箭手的尊嚴不允許她在上肢力量方面示弱,秦臻恐怕堅持不到最後。
徐芷凝捂着手肘,刺客的手是不該抖的,可此時此刻她的手臂顫得不聽她使喚。
徐芷凝擡眸,複雜地望向了慕一顏。
同爲刺客,慕一顏的等級比她高了整整一級,積分也領先她了18分,最關鍵的是——慕一顏和其他實力強勁的學生都處得很好。
這場訓練,她真的還有必要參與下去麼……
沈芙嘉記下了兩人的時間,接着喊道,“下一組,童泠泠、柳凌蔭,準備!”
起跑線上,這場訓練營中體力最強的兩名女攻科站在了一起,高矮不一,然而周遭的氣勢是相等的凌厲。
柳凌蔭將高扎的馬尾擼到身後,盯向了第一個障礙區;
童泠泠弓腰,如同小型豹科捕獵前一般,壓低了上身。
“預備——”秒錶按下,沈芙嘉開口喝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