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沈芙嘉你也太陰了。”付芝憶被刀架脖子,卸了武器,只能坐在地上罵罵咧咧。
沈芙嘉莞爾,“你要是不偷襲我, 我哪有這個威脅你的機會。”
兩人待在原地, 只等慕一顏將人帶來。
慕一顏無力拒絕, 沈芙嘉將她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沈芙嘉面前撒不了慌。
這地本來就離宓茶不遠, 慕一顏從草叢中找回了宓茶, 一個小時不到, 宓茶還昏厥着,對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她無奈地抱着宓茶回到了沈芙嘉跟前, “人我帶來了, 快把芝憶放了。”
當看見宓茶胸口的血條還滿着的時候,沈芙嘉心裡的石頭徹底落地。
還好,還好還沒有結束。
但她並沒有立馬鬆開付芝憶, “我現在把芝憶放了, 你們反手就會攻擊。”
“那你還想怎樣。”慕一顏懊惱不已,她真是不該心軟, 以至於讓她們組陷入瞭如此被動的境地。
“你先把宓茶掐醒。”
“喂,你別太過分…”付芝憶剛抗議了兩聲,喉嚨上的劍就又貼緊了不少,她立馬閉嘴, 什麼意見都沒了。
慕一顏無法,人在沈芙嘉手上, 她只能乖乖照做。
到目前爲止,付芝憶還未和敵方過上兩招, 甚至連考試前一半的時間都沒熬過,如果就此死亡,她的個人分數會低得可怕,絕對無法留在一班。
而她,也會因爲心軟而導致的致命失誤獲得低分。
慕一顏掐了一會兒宓茶的人中,不久,宓茶緩緩甦醒。
剛剛脫離昏迷狀態,她還有些懵,迷迷糊糊地看清了上方的人臉,疑惑地喚了聲,“一……顏?”
這一聲一顏綿軟微啞,慕一顏看着她這幅懵懂的模樣,心裡暗歎了口氣,接着,迴應了宓茶一抹苦笑。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朋友互相殘殺。
她打心裡不願意宓茶或是沈芙嘉因爲她的緣故而離開一班。
可偏偏造化弄人,全校三十個女生宿舍,就讓她們兩個寢室對上了。
“已經醒了,快把爺放了!”付芝憶開始掙扎。
她的聲音驚醒了宓茶,宓茶揉着發疼的後頸,坐起來左右看了看,這才記起來,現在是在期中考!
這還了得,期中考她竟然被敵人抱着,宓茶急忙一骨碌地從慕一顏懷裡爬起來,轉身就要逃跑。
她跑得不穩,後脖子和腦袋還嗡嗡地發暈,走起路來喝醉了似的七倒八歪,但不穩也要跑,能跑多遠算多遠。
“茶茶!”直到熟悉的聲音喚住她,宓茶才腳步微頓,扭頭往後面望去。
在看見挾持着付芝憶的沈芙嘉後,宓茶睜大了眼睛,像是抓住了海上的浮木。
她馬上調頭,跑到了沈芙嘉身後,死死地揪住她的衣角,再不敢獨自一人待着。
兩人重逢,尾巴長回了她的身後,缺失的一部分得以歸位。
沈芙嘉慶幸地長舒一口氣,被吊了半個多小時的精神終於得以放鬆些許。
謝天謝地,宓茶終於回來了。
“身體難受嗎?”她輕聲問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宓茶摟進懷裡好好安撫一番。
一個人被襲,茶茶一定害怕急了。
這是她們第一次分開,孤身一人的牧師身處危機四伏的叢林裡,就如乘着獨木舟漂浮在大海中央,茫然無依。
可偏偏這個時候,沈芙嘉的雙手皆要挾持付芝憶,只能頭口上表達關心。
“嘉嘉……”宓茶攥着她的衣服,緊緊貼着她,“我沒事。”
她還以爲自己要離開408了。
“人也醒了,可以了吧。”慕一顏見宓茶已經安全回到了沈芙嘉身邊,焦急地墊腳望向受困的同伴,“快把她放了,時間不多了。”
“別急,”沈芙嘉確認宓茶無恙之後,衝着慕一顏微微一笑,“我說到做到,我也不想芝憶就這麼掉出一班。”
說罷,她一手刀敲在了付芝憶的後頸之上,重複了遍慕一顏對待宓茶的做法,接着,把人往外一推,慕一顏連忙接手。
她剛鬆了口氣,可很快發現了不對勁,“芝憶的劍呢?”
人是放了,可劍還留在沈芙嘉手裡。
“劍我暫且帶走。等我和宓茶安全之後,我會把它扔下。”沈芙嘉將付芝憶地劍掛在了腰側,用以警告慕一顏不要輕舉妄動。
一旦付芝憶甦醒,就算有宓茶的增幅,她一個人也很難戰勝兩名攻科生。
唯有這種方法,才能保證她和宓茶安全逃離。
“沈芙嘉!”慕一顏有些惱了,“我好心好意放了宓茶一馬,可你還記得我們是朋友嗎?”
接二連三的要挾,讓慕一顏覺得自己先前的動容都被餵了狗。
她本是可以殺了宓茶的,卻顧念着情誼爲宓茶保留下了存活時長的分數,結果到頭來,這一絲心軟卻拖累了她自己的隊友。
到了這時,宓茶的大腦逐漸清醒。
她想起了之前的一切,在記憶的最後,她記得襲來自己的是一片利刃的寒光。
當時慕一顏絕無失手的可能,她的確是有意放了自己——
而這個舉動,甚至會令慕一顏自己失分。
“我當然記得!”沈芙嘉高聲回了過去,“就是因爲記得,所以我現在纔沒有對你下手。”
付芝憶正處於昏迷狀態,又被繳械,現在的沈芙嘉若是和宓茶聯手,不說百分百,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殺死慕一顏。
她扯着宓茶往後退了兩步,一邊開口道,“一顏,想想看,這場三百分的能力考試到底考什麼。爭奪標記物嗎?不,那是練習賽的考覈標準。”
期中考試的大頭在個人表現的240分上,那纔是影響她們的關鍵。
“三塊標記物總共才三十分,我們兩組一人一塊,多餘的一塊能不能找到暫且不提,就算真的能夠找全,那給誰都行,不過十分而已,你我今天站在這裡,只是爲了爭奪這區區十分嗎?”
不是的,對於她們這些穩居一班的學生來說,這場考試不是爲了多考幾分、前進幾名,那不是她們這個等級的學生的主要目的。
她們今天站在裡,首要任務是爲了留住自己的隊友,保護自己的團體。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芙嘉的話稍稍點醒了慕一顏,令她冷靜下來。
芙嘉說得沒錯,現在兩人完全可以將她和昏迷的付芝憶絞殺,但她們並未如此。
思及此,她暫且安靜下來,先聽聽沈芙嘉到底要說什麼。
沈芙嘉擡了擡下巴,指向了上方,“考試不過是一種檢測學生能力的形式而已,老師想要對我們打分,那我們把我們所學的技能都展示給她們看就是了,何必非要你死我活?難道你不想讓我和宓茶留在一班麼,難道我真的希望你和芝憶還有秦臻離開嗎?”
“戰不是隻有攻擊這一種方式,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攻城不得已而爲之。這你該懂。”
沈芙嘉說罷,低頭將付芝憶的劍解了下來——既要議和,那她得讓出些許利益來。
“劍我可以還你,但相對應的,希望你答應我,在你我雙方歸隊之前,不要再起衝突。”
這番話沉着鏗鏘,有着鎮定人心的光彩。
此刻的沈芙嘉恢復了學生會長的姿態。
開學至今,她努力扮演着隊員的角色,尊重嚴煦的一切指揮,將自己的光芒收斂,避免搶奪了她人的光輝。
這樣的沈芙嘉無疑是令人信服的,她亭亭地立在那裡,面對敵人,她沒有緊張、沒有摸劍提防,像是一顆青松,乾乾淨淨地挺拔屹立着,不偏不倚,既不過分粗壯、壓迫到別人;也不畏畏縮縮,孱弱驚恐。
慕一顏微愣,懷抱着昏死過去的付芝憶,她一時間無法定奪。
沈芙嘉說得當然有道理,如果能夠共贏,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她只怕放虎歸山,釀成惡果。
她猶豫難決,沈芙嘉便給她點思考的時間,她相信慕一顏會作出令她滿意的選擇。
畢竟,比賽時間不多了,她們雙方都急着回到隊伍當中。
正當慕舉箸不定之時,忽地,自兩人北邊響起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兩方同時扭頭,就見北邊火光熊熊,赫然是起了戰鬥。
“好,我同意。”眼下這個局面,她們處於劣勢,不如儘快和陸鴛她們匯合。
到時候兩方堂堂正正地打一架,作爲朋友,她也不必心存歉疚。
沈芙嘉滿意頷首,她上前兩步,將手裡的劍遞給慕一顏。
遞劍之時,沈芙嘉深深凝視着她,那目光深邃,囊括了太多未言之語。
慕一顏擔心縱虎歸山,沈芙嘉何嘗不擔心?
可到頭來,她輕聲開口,只說了一句,“一顏,劍給你了,我相信你。”
這句話如錘擊鼓,將慕一顏的一切話語都堵了回去。
“我答應你。”她點點頭,把劍收回了付芝憶的腰間。
“你們走吧,就算芝憶醒來,我們也不會從後偷襲。但歸隊之後,我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沈芙嘉彎眸一笑,不再言語,拉着宓茶的手轉身迅速離開。
攻人攻心,何況是她極其瞭解的老朋友,她知道這句話比刀劍更加有效。
面對的敵人不同,所用方法不同。
如507童泠泠那般的,話語沒有絲毫力量,只能硬拼;
而如慕一顏這樣心軟善良的女孩,她們將感情放在利益之上。
別說是對沈芙嘉,就算是面對宓茶,慕一顏都不忍心痛下殺手,寧願扣去自己的分數。
不過今天這一回,也算是給了慕一顏敲了一次警鐘,想必下一次在賽場上再遇上朋友,她會想起今天的教訓。
總控制檯處,評審本次比賽的老師們一字排開而坐。
他們一邊看着碩大的屏幕,一邊低頭在評分表上做些許記錄。
站在他們身後的是錦大附中的聞校長。
高三一班到高三三班,這三個班級的練習賽他全程在場,方纔的一幕被完整地收進他的眼中。
“李老師,”男人的雙眸凝視着沈芙嘉拉着宓茶遠去的畫面,他開口,問向一旁的一班班主任,“你的全國大賽候選名單上都有誰。”
李老師回眸,回答道,“陸鴛、嚴煦、宓茶。”
“加一個。”
“誰?”
聞校長的視線在沈芙嘉帶着宓茶徹底離開之後,緩緩收回。
錦大附中裡,從不缺乏士兵。
柳凌蔭、付芝憶、秦臻,這些女孩兒皆能成爲優秀的士兵;
再稍出色一層的學生,如陸鴛嚴煦,固然超乎常人,可她們只可作爲軍師,難以成爲擔當重任的領導者。
直到今天,他終於發現了他想要的人。
聞校長指向屏幕,“沈芙嘉。”
這名曾經只會耍耍小心眼的女孩,如今站在那裡,身姿纖細,面容青澀,可身後卻隱隱浮現出了一座巨大的身影——
將帥。